夜色沉如海。厉王府邸内宅深处的这处精致小院落安然静卧于香兰树底、蔷薇丛后,夏末残存的暑热之气也识相地止步在小院清凉的白玉石阶外。
四面笼了碧纱橱的寝房四角,一色雨过天青釉的坐地瓷观鱼盆上白气袅袅,如丝如缕化开在留宿灯暗昧的光照之下,瓷盆壁心沁出露珠儿似的水滴。匠人们巧手雕琢成蓬莱仙岛形状的奢靡‘雪浮屠’渐渐消融得看不出模样了,徒余几块棱角圆润的大冰砖在观鱼盆中随波浮荡。
杨翰恍恍惚惚地,魂仿佛穿过了寝房,飘过院落里挂着水晶帘栊的长廊。他起初像躺在云朵上一样轻,忽而又从清风吹拂的晴空上被鹰隼一啄而落,又沉又痛地摔倒在散发着刺鼻苦腥味的污秽泥浆里。
他胸膛受了重伤,挣扎着在软塌塌的泥地上撑坐起来,刚刚睁开眼待要呼救,却见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陌生胡人扭曲猥琐的笑脸和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大手。
这情景……这不是梦。
这些都是真的。他心中实在清楚得很。
杨翰茫然地被蜂拥而来的男人们围在中间,那些满脸不耐烦的粗鲁燕人卫士恶狠狠地拉扯着贯穿入他肩头的玄铁锁链,嘴里和同僚污言秽语地打着趣,七手八脚揉捏着他身上皮肉大肆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