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叶流觞在林府过的迷茫憋屈不同,周小丫可以说越过越顺当,少爷对她没有兴趣了,也就是说她无有性命之忧了,衣食足,性命虞,那就是寻常百姓心目中的神仙日子,更别说还有叶流觞对她关照有加,周小丫已然过上了幸福生活。
这边的叶流觞端着食案回房,一如往常的填饱肚子,再麻木的沐浴,麻木的换上干净的衣服,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与设定好的机关一般,是时候去二夫人那儿了。
心事重重的前往二夫人的院子,每当路过三两结伴而归的家奴,她都会感到几道揶揄的目光落在身上,叶流觞心里暗笑。
人就是这般奇怪的生物,以自我意识给人区分出你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非自己阵营的人,他们便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贬低和歧视。皇室排挤世家,富人排挤穷人,天元排挤坤泽,即便大家都是卖身的奴子都不能逃脱这种铁律。家奴自己尚还是奴子,却还是试图通过取笑她这个异类彰显高贵,实在叫人忍不住发笑。
叶流觞无视那些调侃的目光,快步往二夫人的院子走去,随着熟悉的院落出现在视野中,她的心也提了上来。
走进熟悉的院子,夜半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还未走近,她就先捕捉到花香中的某种旖旎之气。叶流觞皱了皱眉,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敲响二夫人的门。
门几乎在敲响的瞬间便应声打开,来不及看清来人,胸前的衣服便被一只手揪住,紧接着巨大的力道把她往里拉。
砰。
房门被巨大的力道关上,院子顷刻间回归寂静。
叶流觞狠狠摔在地上,巨大的力道刚刚直接把她带了进去,她根本站不稳,只能狼狈的摔了下去,摔的眼冒金星,不等她重新站起来,双手被人按住,然后身体被拉了起来,双手反扣于腰后,以一个很憋屈的姿势直挺挺的站立着。
肩关节因为过度的弯折发出了抗议,剧烈的疼痛逼迫叶流觞的身体颤抖起来,但她的不适并没有使得桎梏的力道放松,反而变本加厉。
她知道身后桎梏她之人是春花和夏花,那两个小婢女惯会充当二夫人的打手,只需二夫人一个眼神,她们就会扑上来,对她实施最直接的暴力和亵玩。
二夫人大摇大摆走上前,双手各抓住她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拉。
撕拉!
软薄的奴仆装应声撕裂,上半身顿时一凉。
叶流觞来不及惊慌,几乎是身体的肌肉发射,她立刻闭上了眼,眼角颤抖着,挤出了些清泪。
(十六)亵玩她的身体
熟悉的屈辱感涌上来,叶流觞本能弯腰,试图寻求一些遮蔽,可是刚刚动作,身体就被用力掰住,后腰被人用膝盖顶着,她只能把胯往前顶,以更加屈辱的姿势把身体暴露在三道玩味的目光中。
“今日穿的是白肚兜呢。”
二夫人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叶流觞的上半身,没了外衣遮挡,内里的肚兜便显露出来。
米白色是纯洁的颜色,也叫这方肚兜平添了几分青涩的意味,因着腰背挺直,双手背后,女郎的胸前微微鼓起个小山包,肚兜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
她盯着那儿看了会儿,伸手把碍事的肚兜扯掉,顿时两只温润粉嫩的美好跃入眼前。
随着伙食变好,营养跟进,叶流觞的身体也开始了悄无声息的变化。那些凌厉直往的线条渐渐变得圆滑,身体变得匀称起来,她的一头枯发也变的乌黑干净,柔顺了不少,皮肤的变化更是惊人,蜡黄已经成为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青春该有的细腻温白。
女性天元的特征也发育了起来,那时的两颗红点,现在已经成了美味的寿桃!
感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变得灼热,躁动的信香从身后传来,叶流觞心里砰砰作响。
突然,她的分身被狠狠捏住,巨大的力道猛地捏上那里,痛的她差点晕死过去。
她的双腿之间已然多了一只手,白皙肉乎,是二夫人的手。这只手势如破竹,直捣要害,往她身下一掏,隔着裤子准确的攥紧了她最脆弱的地方。
叶流觞根本来不及准备,也没有能力去准备,被抓的疼了,她便痛叫出声,再无助的等待,等待今晚或更加摧人的亵玩。
“啧,明知要伺候主子,也不晓得自己先弄起来,每回都要刺激,真是没用。”二夫人揉捏着那软物,来回搓揉,手心碰到的触感却还是那么柔软,她顿时恼火起来:“可是和本夫人行欢叫你不爽了?”
叶流觞自是不敢接话。
“说,是与不是!”
啪。
“唔!”
“是不是觉得本夫人的身子叫你不爽?”
啪啪啪。
叶流觞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剧烈抖动,像个破布娃娃般任人提拉,脸被扇的偏过去,随即整个侧脸传来火辣辣的疼,嘴里血腥浓郁,她咬牙死死不愿吭声。
“说!”
“唔!”
下身陡然一阵剧痛,叶流觞猛然一颤,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汗水沿着颤抖的大腿淌下,把上面的一道道抓痕浸的更加猩红。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野,叶流觞哆嗦着哽咽:“不要打我了……”
“没用的奴才。”二夫人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刚刚只是恼火起来,踢了她的裆一下,这不服管教的奴子竟然求饶了,不过这副脆弱的模样更叫她兴奋:“起来。”
叶流觞哆哆嗦嗦站起身,不等站稳,双臂再次被人向后钳住,桎梏在腰后,她再次以屈辱的姿势站立。
二夫人走过来,摸了她的裆一把,随后抓住她的腰带,仍是粗鲁的一扯。
看着暴露在眼前的粉嫩肉茎,二夫人直接空手抓起。
叶流觞抖的更厉害了,她全身都在抖,像个筛子一般。
“我很吓人吗?”二夫人揉搓她的分身,挑眉看她,故意去捏她脆弱的肉冠。
叶流觞半阖着眼,泪水黏在眼皮下。
被人扒光无论多少次都是尊严所无法承受的,特别是像她这般自尊心强的人。
她情绪波动极大,屈辱逼迫着她胸口起伏剧烈,表情看起来是愤怒的,但在屈辱的肢体语言衬托下,一切变得悲凉。她像极了一只被拔去獠牙砍去利爪的猛虎,被关在笼子里,只能借助咆哮彰显自己的威严,然而这副模样的她越咆哮,只会叫看客们越兴奋。
见她的身体半天都没有达到应有的状态,天元的身体没法精神起来,二夫人恼怒的“忒”了口。
“若是夫人嫌麻烦,便让奴婢喝合欢散罢。”叶流觞这时候不得不暗自庆幸,至少这具皮囊不似别的天元那般饥渴难耐,此时还能维护住她最后一丝脸面。
“倒越发喜欢喝合欢散了,你这儿本就不大,又不持久,果真小而无用!”二夫人用力捏了下手中的软物,看着叶流觞因疼痛而脸色转白,她冷笑出声。
叶流觞咬着唇,拼命忍住呼之欲出的痛呼,没有回应二夫人的话,只是屈辱的扭过头去,麻木着一张脸。
“又不说话了?你这模样像极了那姓柳的,整天就摆着一张臭脸,跟谁欠了她似的。”
像少夫人?叶流觞抿着嘴角,心下苦笑,她怎么会像少夫人呢?她是东厢地位最高的主母,而她则是地位最是低贱的元妓,少夫人怎么可能像她那么憋屈?
“要喝合欢散是罢,那便给你喝个够。”
二夫人再次冷笑,她呼来春花夏花,两个婢女早就准备好了,捏着叶流觞的嘴把药灌了下去。
服了药,二夫人正准备上床,忽然感到胸口闷胀。
孕后期的她已经开始涨奶,胸口时常伴随着胀痛,只是这份胀满的感觉从看到叶流觞的身下时,顿时灵机一动。
“你们把她架到床边。”
“是,夫人。”
春花夏花看自家夫人的眼神就了然了,她们架着叶流觞的双臂,把她推到床边,紧接着如方才那般,膝盖顶着她的后腰,逼迫她直挺挺的站在床边,紧接着便是二夫人扶着腰过来,面对着叶流觞坐下。
叶流觞本不明白她们的用意,这会儿却是明白了。因着她站着,二夫人坐着,所以二夫人的胸口正好对准她的胯部。
只见二夫人对着她的欲望宽衣解带,把过分充盈的胸乳袒露出来,随后,便感到身下猛地陷入一片滑腻温热之地。
叶流觞浑身一个激灵,双眼直直瞪到最大,眼底的惊愕近乎要倾泻下来,是二夫人忽然用双乳夹住了她的欲望!
同样柔软的地方互相触碰,肉贴着肉的温热触感,一拍即合,瞬间激起了强烈的反应。叶流觞在一开始的惊愕过后,便是浑身排斥,从脚趾头到头发丝,每一寸肌肤都在排斥这种触碰。
不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般?
那是哺育孩儿的地方呀!
然而很快,更加绝望的反应就出现了。
她双眸敛着泪意,死死咬着牙关,倔强的不愿发出声音。可惜她终究还是无法做到自欺欺人,她败的彻底,在二夫人开始动作的时候,她的身体立刻感到了慰藉。
叶流觞试图弯腰躲开,刚刚弯腰便被身后的膝盖顶住,她只能再次挺直了腰,甚至胯部也因着挺直而往前顶,这般姿势致使她的隐私以最大程度的暴露出来,任凭赏玩。
反抗不得,她绝望的闭上了眼,呼吸急促,甚至身体因强烈的羞耻而泛起粉色。
为何总要这般羞辱于她?
若是做,直接给她灌药,然后继续如以往那般就好了。为何要一次次的突破她的底线!
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要玩死她!
叶流觞心底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但却没有一句能够真正喊出来,因为她知道,她越喊,对方就会越兴奋,到时她会面临更加无法想象的侮辱。
二夫人自是不会在意叶流觞的感受,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天元的肉根上。
没有充血的肉茎太绵软,其实很难被夹起来,总是刚刚夹起一些便软软的滑脱。好在她的双乳足够饱满膨胀,尝试了几次还是把肉茎全部裹进了乳沟中。
胸口间多了团温热的粉物,还带着天元的气息,这色情又美好的画面狠狠的刺激了二夫人的眼睛。她慢慢挤压起来,最开始轻轻的,很快力道越来越大,把自己的乳肉挤的发红。
软绵绵的肉茎就像一团泥巴被她挤来挤去,挤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在凌虐肉茎的过程中她还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快感,越是挤压,眼中的疯狂就越明亮,身下也传来了一阵阵酸胀。
随着强烈的挤压,被压在沉重乳肉下的肉茎终是缓缓充血,直至凭借自己的力量,顽强的从两团沉重的乳肉间破土而出,傲然的翘立在两乳之间。
见到肉茎的变化,二夫人更加兴奋了,她突然改变主意,索性用双乳裹住肉茎上下摩擦,模拟抽插的动作。
赤红的肉茎在两团乳肉间上下闪现,形成一团显眼的火影,她托动乳肉飞快摆动,巨大的摩擦下,乳峰处渐渐泌出了一层薄薄的乳白。那是乳汁,即将临盆的身子,乳汁也开始分泌了。
有了乳汁的润滑,肉茎摩擦的更为自如,随着肉茎一次次被裹紧,再狠狠的挤压,一次深深没入,挤压力道甚至把饱满的肉冠挤的微扁。
“唔!”
叶流觞浑身一颤,只感到自己的分身被挤的很酸,后腰阵阵发软,紧接着她便无法控制的射出了粘腻的浓白。
白浊出来的猝不及防,二夫人正色情的盯着诱人的肉茎,结果突然射了,她躲闪不及,白浊全都射在她的胸乳上,有些还溅到她的脸上。
“都做了一月有余,还是这般快。”二夫人拿出帕子嫌弃的擦了擦身上的白浊,见肉茎只出精一次就疲软了,示意两个已然看的眼冒绿光的婢女:“再给她服合欢散。”
春花夏花哪里还要提示,见叶流觞不行了,立刻就去拿合欢散了。这个月都是这样,只要叶流觞不行,她们就逼她喝合欢散,一次又一次,直到她们满足为止。
她们把叶流觞推到床上,像以前那般拿出合欢散,这次她们却并没有给叶流觞灌,而是仰头自己喝进嘴里,紧接着捏住叶流觞的下巴,吻了上去。
带着骚味的液体顺着婢女的口舌渡过来,与非伴侣的人唇齿交缠定是叶流觞不能接受的,她僵硬着身子,婢女的舌头一碰到她的舌,她都会感到喉咙在紧缩,恶心的感觉在胸中翻涌。
勉强逼迫自己喝下一口合欢液,叶流觞满眼都是水雾,躺在床上,浑身散发出浓浓的哀伤。
喝完了合欢散,春花和夏花立刻扑在她身上肆意亲吻,唇齿被霸道的擒住,六只手长驱直入,在她光裸的躯体上遍地游走,那六只手是那么色情,最是淫邪,把她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抚摸一遍,直至她的私处被好几只手同时握住。
叶流觞晓得她现在就是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就是她的宿命,想到这里,她的意识和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
身体因药效而燥热,意识也因燥热逐渐抽离,她分不清是谁在抚摸她,也分不清有多少人在抚摸她。
睡吧,只要这般睡着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些了,反正主仆三人会用尽各种方法,用她的身体去泄欲。
终于,她闭上了眼。
罢了,尽情羞辱她罢,无所谓了。
绝望的泪沿着眼尾滑落下来,在意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刻,她僵硬的脸庞终于柔和起来。
她就似是睡着了一般,仰面躺在床上,双手安放在身体两侧,手指微微蜷缩,神态恬静。只有骑在她身上疯狂律动的女人在告知世人,她在遭受着什么。
二夫人见叶流觞已恢复了体力,立刻骑了上去,她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孕肚,直接大开大合的蹲坐起来,如狼似虎。春花夏花小心托着二夫人的身体,舔舐她肿胀的乳头。
甬道在摩擦中越来越松软,里面热的像融化了,每次抽插都会挤出一大片液体。甬道里面弹性十足,进去的时候能紧紧裹住肉茎,退出的时候又能纠缠着挽留它。能张能缩,预示着产道已经扩张完毕,但常年饥渴的女人不能就此满足,二夫人放荡的尖叫,被顶到深处的时候,那份销魂的快感,她甚至心里默念这孩儿最好永远别出生,这样她就能夜夜体会交欢的快感,不必再饱受寂寞空虚之苦。
这般幻想着,她的表情变得扭曲而狰狞,她用力揪住女郎的胸口,叫嚣着她要交合,她不能欲求不满!
“再快些!”
春花和夏花拼尽了全力,口中吮吸夫人的奶子,脸颊都发酸了。只是她们的腰胯同样在疯狂扭动,此时此刻,她们的双腿都夹着一条手臂,是叶流觞的手臂。
借助手臂摩擦,她们眼巴巴的瞅着二夫人,心下想着什么时候轮到她们。
主仆三人饥渴万分,在欲望的燃烧下,她们化身成了贪婪的雌兽,疯狂的向唯一的天元索取。她们轮流骑到叶流觞的腰腹上,前一个人累了,后一个人就会立刻补上去,而一旦叶流觞体力不支,她们就立刻给她灌合欢散,重复直到三人都满足为止。
身居深宅大院的苦闷,常年独守空房的寂寞,以及极度压抑的欲望,在这场荒唐的房事中全部释放了出来,叶流觞射出来时,她们也回赠更多滚烫的水液。
女人的水总是多的不要钱般,叶流觞很快就浑身湿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滑溜溜的,还散发着浓郁的淫靡气息。可如此激烈的交合,叶流觞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一句呻吟都不曾有,射的时候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没有从这交合中感受到半点愉悦。
她只是一直安静的躺在床上,任由三人对她为所欲为,她那单薄的身体随着激烈的动作微微晃动,看起来十分孱弱,孱弱到仿佛随时都能折断,然后再被饥渴的主仆三人分别吞吃。
直到三人先后餍足,躺在床上舒服的享受着余韵,她依旧是没有吭一声,眼底空洞的没有一丝光彩。
(十七)若嫁的不是少爷就好了
夏日悄然过去,秋风渐起,气温开始回落。
清晨的阳光从东面落下,唤醒了不远处枝头的虫儿,顷刻间传来响亮的声音。
夏日蝉歌到了奏乐的尾声,不知不觉,时间到了八月中旬,大地经过几个月的炙烤,此时已然遍地焦褐。今年老百姓祈求下雨的愿望彻底宣告落空,整个夏天没有一滴雨水,粮食全面减产,更让人绝望的是,金黄色的稻田中出现了成片黄绿色的虫子。
那是蝗虫。
正所谓大旱之后必有蝗灾,今年的大龙就跟被老天下了降头,运气是背的厉害,粮食减产也就罢了,旱灾刚过,紧接着就是蝗灾。
蝗灾比旱灾更加祸害粮食,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庄稼人不得不八月中旬就抢收粮食,他们得抢在蝗虫大群过境之前把粮食收上来。但这又会有个问题,由于稻子抽穗时间不足,稻穗都小的可怜,收上来的粮食一减再减。
寄希望秋收撑到明年的人家全是清一色的愁眉苦脸,更有甚者直接跪在田里哀嚎。天要亡他们,他们不得不亡,随着一个又一个村子接连发出哭天抢地的哭嚎,京城的气氛也出现了两极分裂。
有钱人的府邸依旧是奢华热闹,城里的粮铺却不知不觉排起了长龙。
老百姓们拿出家中仅剩的银子,天刚放亮就来到粮铺排队,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们村今年收了多少粮食?”
“唉,亩产五石左右,比往年少了一半,苦呀。”
“你们少一半已经不错了,勒紧裤腰带还是能熬过去,我们村可是差点粮种都亏进去了。”
“你快别说了,我们村收成是勉强可以,但粮税比往年高了将近一倍,扣了税后余粮能不能熬过冬天都难说。这不,村长叫我们赶紧来粮铺买粮,全村人都来了,每个粮铺都有人排队,我们打算把粮食合在一起熬冬天。”
“巧了,我们村长也是这么说的,现在赶早买,不然过几日粮价就要涨了。”
“可不是嘛,唉,忙活大半年连一口余粮都没有,也不知道忙一辈子是图啥子嘞,我想着把家里的银子都换成粮食,能吃多久算多久,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赈灾。”
“应当会的,这里是京城附近,若这里都不赈灾那远些的地方该如何呀?”
“唉,老天这是要逼我们上绝路吗。”
几个老汉愁眉苦脸,言语中已经透出听天由命的意思。
他们是庄稼人,说白了就是泥腿子,虽说地位叫做“士农工商”,但真要处起来其实是“士商工农”,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农民意味着粮食,没了粮食离亡国也就不远了,但古往今来的历史都在诉说一个残酷的事实,农民养活了许多人,却唯独养不活自己。
人们互相倾诉着今年的苦难,队伍一点点拉长,不知不觉排到了林府门前。
此时林府门前就地摆放着几个大箱子,清丽温婉的女子站在门旁,伙计们把箱子搬到她面前,依次打开。随着箱子打开,金银玉器反射出的明光晃得百姓频频侧目。
“我去,林府这是作甚?怎么这么多金贵的东西?”
“还有一大车肉呢。”
大家循着声音看去,见到又有一队伙计拉着板车过来,板车上面堆满了肉菜,而跟着肉菜板车的后方,还有一车酒水。
“听说林家这几天有喜事,这些都是大老爷宴饮的东西。”看着那一车酒肉,人们瞪大双眼,馋的直咽口水。
“这么多肉,老爷们吃得完吗?吃剩的给我们都够吃很久了。”有人砸着嘴道。
“想得美,老爷们吃不完,府中还有很多家奴呢。”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艳羡的看着从府里走出来卸货的家奴:“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些,当奴的倒是先吃上了,听说当奴的还认字呢。”
前段时日他去集市就撞见过林家采买的婢子,那些婢子各个识文断字,着实叫他震惊。庄稼人别说识字了,能吃一顿饱的就不错了,如此相较,他们倒比奴子还要贫贱了。
“哈?奴子认字作甚?又不能读书。”男人的声音勾起了人们的兴趣,他们不相信奴子都能识字。
“也没有明文规定奴子不能识字呀,听他们说这都是少爷的意思,林少爷说东厢不养贫贱之人,现在少爷房里的奴全部都识得一两个字,还会算数。”
“这般厉害?听你这么说林少爷也是个厚道之人,少夫人也是出了名的厚道。”
“那他们房里的奴岂不是过着神仙日子?”
“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呗,我们现在过冬还没有着落,他们却在准备宴客呢。”
“真叫人羡慕呀。”
大家不约而同的羡慕起来,只是一片羡慕声中,反对的声音也紧随其后。
一位穿着古旧长袍的老者皱着眉说道:“一个两个没骨气的,羡慕有何用?大好儿郎不想着志在千里,去置得一份家业,竟想着做奴才,奴才不过是低贱的玩意儿,主子半点不悦就能掉脑袋了。”
老人的话似乎唤醒了大家的骨气,很多人频频点头,只是片刻又有人反驳。
“主子不仁厚才会掉脑袋,若主子都如林少爷这般,哪里不好了?主子不悦会掉脑袋,揭不开锅的我立刻就丢了性命。况且,老人家你这般有骨气,不也跟着我们在这儿排队,乞求粮铺卖你一点米吗?”
说到最后那句,年轻人有意瞥了眼老人,老人虽然还穿着长衫,但已经很破旧,老人的身材也很枯瘦,脸色蜡黄,估计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早年读过书,可惜到了现在,过的还不如奴才。
“你!”
老人仿佛被戳中了痛处,捂着胸口顿时气喘起来,大家连忙过去扶他,老人一把甩开他们,拿着自己的一个破米袋疾走远去,走时嘴里还振振有词。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大家并没有把老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或许也有骨气,可惜骨气早已在生存的焦虑和饥饿磨灭殆尽,老人走后,他们仍是羡慕的说起了林家的奴才。
这边的柳无依轻轻叹了口气,方才百姓的谈话或多或少传到了她的耳中。不成想今年收成如此之差,百姓都羡慕起当奴才了。
只是从方才听来,她猜对了。
林宇让叶流觞教家奴认字的目的凑效了,现在城里的百姓开始传出林少爷厚道的说辞,秋闱过后,若她猜的不错,林宇便会担任一个不上不下的职位,还是一个对林老爷很有利的职位。
林老爷位居左都御史,当今朝廷的正叁品大员,御史这个职位从古至今都是许多人需要巴结的对象,其中就有柳家,自己正是柳家抛出的诚意,而林宇也是林家对柳家的回应。她自嘲的笑了笑,因林老爷的职位太过惹眼,注定需要亲信帮忙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林宇为何非得有个功名就显而易见了。
只是她知晓又能如何?她与他们早已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况且天底下哪里有她说话的地方。
柳无依无力的垂下眼帘,屏退脑中翻涌的思绪继续清点今日送到府中的货物。家宴在即,每天都有大批货品送到府上,这都需要她亲自清点验收。
半个时辰后,她命家奴把货品收归库中,随着朱红大门关上,门后奢华的世界也把门外的穷苦大众隔绝。
柳无依回到东厢,此时家奴们正在整理院中的货品,只一眼她便看到站在家奴中格外显眼的人。
叶流觞指挥着家奴们,现在府中家奴多了,还要添丁,事情一下多了起来,只有她一人根本指挥不过来,适逢经过这段时间观察,叶流觞的品行还是有保障的,见她有较出色的管理能力,柳无依索性让叶流觞代管家奴。
叶流觞显然很是擅长管理事务,不一会儿就指挥家奴把繁琐的礼品分类摆放,储存起来。
只是看着发育的越发亭亭玉立的女郎,她站在家奴中,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期间有个别家奴会以异样的眼光打
量她,或背着她窃窃私语,而女郎却好似完全瞧不见,也听不到,表现的没有任何不适。越看柳无依就越觉得疑惑。
叶流觞是个非常琢磨不透的人,按理说是个元妓,是最低贱的人,依照柳无依的观念,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有小心机的人,要么就是麻木不仁,自卑又懦弱的人,但叶流觞每次都表现的脱离她的预判。
册子上登记着叶流觞扩张产道的记录,基本每天晚上都要去,雷打不动,二夫人和那两个婢女的性格,她略知一二,并不是好相处的人,对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叶流觞。
只是这么久了,为何眼前这人就看不出丝毫屈辱呢?
柳无依又一次无法自拔的陷入视奸的诡异行为中,柳无依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疯了,自从叶流觞到了府上,她的行为也越发脱离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准则。
不打量不要紧,一打量她又吓了一跳。
叶流觞似乎又变了个样,这人从到达林府的那天起便一直在变化,这种感觉很神奇,犹如一个花蕊渐渐绽放成花朵的过程。
还记得当初的叶流觞就是一副骨头架子,现在的叶流觞,身体匀称了许多,还饱满了起来。
饱满,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躯干,也可以用来形容某些特殊的部位。柳无依的视线一点点挪至女郎胸前,记忆中的那里是平坦无阻的,此时鼓起了一些,腰臀也不再那么细窄,女郎的身体多了许多美好的弧度,这些弧度彰显着她正在蜕变,从一个干瘪枯瘦的黄毛丫头,变成青春伶俐的少女。
柳无依震惊的打量着与刚进府时候宛如两个人的叶流觞,现在她站在家奴中,脊背挺直,纵使穿着奴仆装,也硬是让她穿出儒雅书生的气质。看着比家奴们高出半个头的人,她还长高了!明明才进府的时候瘦小的像根可怜的豆芽菜,别说家奴了,还没她壮,现在她却有着接近她的个头,褪去了包裹在外层的粗糙皮囊,露出了里头宛若初生的光彩。
人都是视觉的动物,皮囊的好坏与否会直接影响人们对其人品的判识度,这副模样的叶流觞,柳无依也无法避免的觉得其清丽。
温文尔雅,素雅干净,那双眼睛澄澈如琉璃,里头还有些涉世未深的懵懂。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叶流觞的眼神如刚刚进府的那般,她并没有被深宅大院的腐朽污染,反而像极了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蓬,干净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人怎么会这样?她就一点都不觉得在府里生活憋屈吗?身为元妓,叶流觞尚能活的这么从容,而她身为尊贵的少夫人,却整日活的如同一个深闺怨妇……莫非她不如叶流觞?
柳无依心里冒出来一股酸劲,与生俱来的骄傲叫她不愿承认自己比叶流觞差劲的事实。
叶流觞怎么低贱,也终究不是坤泽,她又岂能体会到她的无奈!
出神间,身前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少夫人,礼品已经整理好了。”叶流觞走到柳无依跟前,只是这回她的脸板着,与柳无依的表情如出一辙。
现在的她简直把察言观色的本领练就的炉火纯青,应对不同的主子,她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对少爷和二夫人,她只需点头哈腰自认低贱就能最大程度的减轻侮辱。对家奴们,她只需友好温和,他们就不会过多议论她。唯独对少夫人,她并不知晓用什么方式最合适,少夫人整日面无表情,导致她摸不清少夫人的性子,堆笑示好都行不通,最后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学起了少夫人面无表情,反正这般总是没错的。
“嗯。”柳无依点点头,装作漠不关心的姿态瞅了眼仓库,正要离开时,她又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可会算账?”
“会一些。”
“何为会一些?”柳无依下意识回问,此人说话都开始留心眼了!
“会。”叶流觞面不改色的改口。
“既然会这段时日再帮我做一下账罢,随我到账房来。”柳无依淡淡说完这句转身往账房走去,叶流觞只好跟上,暗忖:怎么感觉她需要做的活越来越多了。
来到账房,柳无依先拿出账本给她:“这段时日我无暇顾及府中的日常账册,这部分就交给你做了,今后日中婢子们采买的用度你都要记清楚,收支要算好了,采买剩下的铜板也要清点核实,仔细着,免得弄错了。”
“明白。”叶流觞接过沉重的账本,翻开一页,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就眼晕。
上面都是些日常开销,瓜果蔬菜柴米油盐酱醋茶,基本就是大小事务事无巨细的全部记在一起,她有些疑惑,为何不分开多本账本来记呢,也方便查阅。只是看少夫人已兀自埋头忙碌,她只好收起这份疑惑,坐下来开始记账。
手中握着毛笔,熟悉的感觉渐渐回归,她已然很久没有握过毛笔了,上次用毛笔写字也是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她还跟着夫子游历人间,之后回到家里,家中贫困,她只能种地谋生,深陷饥饿的漩涡中,她的涵养和知识全部埋没在那一亩叁分地中,到林府后虽然课婢子们认字,可用的是炭笔,现在用毛笔写字都有点不自然。
蘸了墨汁,小心翼翼的在账本上写下每一个字,少夫人除一开始不放心过来看了几眼,之后便没有再管她。
账房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算盘珠子拨动的噼啪声与偶尔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各自埋头忙碌的二人并不说话,气氛却非常融洽,看起来就像一对成亲多年的伴侣。
秋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处处能帮到小姐的元妓,她竟觉得小姐和元妓般配的不得了,她们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伴侣间互相扶持,无需像面对少爷那般自称卑贱。
不禁想,若小姐嫁的不是少爷就好了!
(十八)怒火
宁静的时光悄然而去,等叶流觞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时,太阳已是西偏。
书案上放着满满叁页新账,叶流觞检查无误后长吁一口气,账要是做错了,她可就玩完了。现在的她已经无有什么能失去的了,失去了尊严,失去了骄傲,仅剩这一条残命,这也就导致她更加惜命,更想活下去。
她揉了揉因着长时间板着脸而酸疼的脸颊,下意识偷看了眼伏案在另一端的人。
果然,还是板着那一张脸。
少夫人的脸就不会抽筋吗?
叶流觞暗暗想着,活动了下自己酸疼的脸颊,再次偷偷打量端坐在案前的女子。
除了那张千年如一日的木头脸,少夫人的一言一行同样和她的脸一样。她坐的笔直,握笔的姿势都是中规中矩,今天她仍是一身襦裙,虽然现在天气开始转凉,但午后的气温仍是炎热,少夫人却还是那一身繁琐的礼裙,也就颜色不同区别于不同的日子,裙上的盘扣扣到脖子处,裙摆也是堆迭至脚踝,不会因为在家而稍显放松。打扮、动作、姿态,她的一簇一笑仿佛都是为了诠释“规矩”两个字而生。
叶流觞不太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不过从少夫人的言行来看,“怒莫高音,喜莫大笑”便是如此了。只是她实在无法理此类规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把人变成一根木头,真的没问题吗?
想了一会儿,她的视线落在少夫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螓首蛾眉,她并不施浓妆,每次都是淡妆示人,只描下眉,点唇釉,当然这份妆面也是千年如一日的,可能是为了映衬她的木头脸而打造。
她的皮肤很白,透出健康的粉色,叶流觞不由得联想到一句话,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可真是适合少夫人呢。这时,那一对细弯蛾眉微微蹙起,似乎为什么事所烦恼,眉心形成一个小巧的拱桥,煞是可爱。
更让她难以忘怀的是那一双眼睛,那如桃花般漂亮的双眼,澄澈明亮,灿若琉璃,眼白干净略透淡蓝,静如秋水。只是,都说桃花眼是最富有情感的眼睛,可眼前的一双眼虽明亮,里面却无有任何迷离的情愫,或许正是因着无有情愫,这双眼才会如琉璃般透光,明亮却失了真。
叶流觞满脑子天花乱坠,眼神却越发黏在上面,除开木讷的表情,少夫人的确是她瞧见的最美的女子了。她也是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也会有点芳心,瞧见如此美艳的坤泽,她会感到亲昵,而且少夫人虽然冷冰冰的,但不似少爷和二夫人那般恶语中伤她,还间接帮过她,给她安排了事务,叫她能在林府适应下来。
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少夫人不似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冰冷,也不是少爷二夫人之流,而是一个心怀善念之人。
若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或是。
“你在作何?”
叶流觞猛地清醒过来,见少夫人审视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慌乱。
她方才在干嘛?竟盯着一个有夫之妇瞧,对方还是自己的主子,她这般和登徒子有何区别!
叶流觞心底的幻想消失无踪,她把头埋的极低,不敢与少夫人对视。
见她一直低着头,柳无依心里有点不悦,这是做贼心虚了?方才感到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脸上,虽说小心翼翼的,但一直黏在她脸上不带挪的,那眼神带着隐晦的渴求,小天元莫非还动了情思不成?
果然天元就是天元,狗改不了吃屎!这样的人怎么会比她强,天元永远无法体会她的苦楚。
“你方才在作何?”她就像抓住了叶流觞的把柄,紧咬不放的质问她。
叶流觞身子一缩,急急道:“抱歉少夫人,方才是我孟浪了。”
“你倒挺实诚,可晓得冲撞了主子有什么后果?你就不怕我责罚吗?”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柳无依更觉恼火,狡辩都懒得狡辩?
叶流觞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头上压下来,要把她的尊严压扁,但她并不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即是失礼在先,狡辩不过是多费口舌,认了便是。
“既然是我做的,若少夫人觉得有罪,该责便责,我自去领罚便是。”她突然抬起头来,坦荡的说道。
“……。”
柳无依皱紧了眉,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眼前的叶流觞变得尤其刺眼。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到底在神气什么?摆出这么一副坦荡无畏的模样,是想向她表明什么?
表明天元的骄傲?还是表明不卑不亢的骨气?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元妓,有什么资本在她面前舞?
胸口就像是憋了一口气,她不知晓这股气因何而生,只是越发汹涌,憋得她喘不上气来。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出现了细微的抽动,最后,一抹诡异的弧度因着嘴角上扬而显露出来。
“很有骨气呀,你是在公然挑衅我吗?”
“并非,只是我觉得狡辩苍白无力,做了便是做了,不管怎样元妓都会担着。”
“担着?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能耐担着?无非就是一条烂命,杀你都嫌脏手那种,莫非叫你教几日家奴就以为自己不一样了,鹤立鸡群了?”柳无依怒极反笑:“不过是区区一个下贱的元妓,伺候人的玩物,你能担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微怒,声线压的很低,带着力道吐出最尖锐的言语去刺激叶流觞。
柳无依的目的的确生效了,她的话犹如一把尖刀,径直插入叶流觞心口那道深深掩藏的伤疤上。
叶流觞坦然的表情顿时凝固,甚至有点皲裂,她深深吸了口气:“奴婢自是晓得自己是个元妓,只是这又当如何?莫非少夫人也认为,我成为元妓就该时时刻刻屈辱于这个身份?再时刻困扰其中,幽怨不得终?”
柳无依的气息更加低沉了,她甚至觉得叶流觞在借这话来讽刺她,暗喻她!
“不然呢,难不成该觉得很骄傲吗?”柳无依脸上的冷笑更加名扬,她甚至嘴角都在抽动:“若是我成了个可笑的元妓,我立刻便要自行了断,我有羞耻心,不允许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
叶流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一片苍白,她的嘴唇努力蠕动着想反驳什么,最后却只挤出了一丝苦笑:“所以呢,夫人觉得我该秉承自尊去死吗?”
既然这么看不起她,为何还要安排她教导奴子?又为何还要安排她帮忙算账?直接杀了她不就好了,反正她活着都是多余的。她惨然扔下这句话,转身逃离此地。
以为少夫人会不一样,竟不想也是这般,幻想深宅大院里头有真情,她太天真了。
看着她慌乱遁逃的背影,转身时眼尾闪烁的泪光,她就这么被她骂了出去,连账本都来不及还她。柳无依心中的恼火已然散去大半,随后有点懊恼坐了下来。
她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刚才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气急之下一下就说了,她只知道
自己很生气,看着叶流觞从容淡定的脸,她心中的火化作了熊熊烈焰,顷刻间把她引以为傲的沉着燃烧殆尽。
(十九)原来她在嫉妒
叶流觞离开后,柳无依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心中情绪跌宕起伏,满脑子都是方才自己的话。
她说了很过分的话,但那不是她的本意,她自认为没有人生来便是该死的。
叶流觞在府中的表现历历在目,她基本摸清叶流觞的为人,那不是一个桀骜不羁之辈,那是一个富有责任心的人,也正是出于这层原因,她才放心让叶流觞管理家奴,让叶流觞记账,只是没想到一向端庄有礼的自己会因着那点小事失了分寸。
特别是方才,她难以置信一向沉着冷静的自己会这般愤怒无礼的去中伤一个可怜的奴才,毫无当家主母的修养,反而像个阴险狡诈的妒妇,对着无辜的奴才撒气。
她这是怎么回事?
柳无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实在太讨厌看到叶流觞从容不迫的脸了,明明是个比她还要低贱的人,为什么可以如此坦荡?
为什么?
这个地狱尘世最不缺的便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她自小便看尽了寻常人卖身为奴的卑微怯弱,为了一个掉在地上的脏馒头,他们便可以做到匍匐跪地,委曲求全。
为何这叶流觞不受影响?依旧是我行我素,这般孤傲?
叶流觞学问再怎么高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尚能做到如此阔达,而她一个千金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反倒因着性别,嫁给林宇便斤斤计较,耿耿于怀,不想改变,反而终日怨这怨那。
这个想法再一次从脑中冒了出来,思绪如醍醐灌顶,柳无依的双眼微微瞪大,眼中一抹震惊闪现。
嫉妒,原来是这般!
她居然在嫉妒叶流觞,嫉妒叶流觞没有屈服于身份,依旧可以乐观的活出想要的样子。而她,柳家嫡系大小姐,起步本就比叶流觞高的多,却因着少夫人这层身份把自己弄的面目全非。
明明原来的自己是那般聪慧灵动,嫁于林宇后硬是屈辱的成了如今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现在更是可笑的因着嫉妒一个家奴而毫无廉耻的恶语相向。
柳无依,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秋华,你觉得我做错了吗?”她苦涩的问身边一直没有吭声的秋华,自己是从何日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小姐怎会有错,是那个元妓太无礼了,见了主子都不晓得放低姿态,连基本的礼法都不懂,到底是个泥腿子。”秋华说的笃定,她深受坤诫规训,在她看来,小姐是主,元妓是奴,奴才自然要顺从主子,哪有奴才敢这么和主子说话的,若非小姐仁善,那元妓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唉,或许罢,只是。”柳无依苦涩的顿了顿:“这礼法就真的对么?”
“小姐又在胡说什么呀?祖祖辈辈都遵循的礼法,难不成还是错的?”秋华歪着头,对柳无依的说法感到不解。
“是呀,怎么会是错的呢?只是。”柳无依沉吟着,突然看着秋华艰涩道:“我问你,若我也这般待你,把你当成一个低贱的家奴随意打骂,你会如何?”
秋华眸子一缩,双手死死揪着衣角。因着她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她是奴,但小姐从未把她当奴,从小到大她和小姐无话不说,算是互相见证长大的友人。时间长了,渐渐的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她是小姐的奴,若如小姐说的那般要把她当奴子看待,她定会难过的,只是奴就是奴,主就是主,想了一会儿,她垂下眼帘倔强的说:“小姐是我的主,我不会有怨言的。”
“你撒谎的本事实在差劲,跟我说实话罢。”柳无依轻叹一声:“还是说以我们的关系已经实话都不能说了?”
“没有,小姐,我、我……”在柳无依深意的目光中,她终是老老实实说了出来:“我会很难过的。”
柳无依脸上顿时展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这便是了,方才是她失态了,对待一个无依无靠的家奴,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只是现在该如何?自己失言在先,按理说需要给叶流觞道歉,可叶流觞毕竟是奴,她给叶流觞道歉脸子上过不去了。她纠结了一会儿,索性不管了,反正她是主子,做了点错事也该被原谅的……吧?
柳无依自我宽慰了一遍,走到叶流觞刚刚坐的位置,书案上整齐放着账本与笔墨。
她拿起账本翻看,眼前的账册让她眼前一亮。账册清晰的罗列出今日的花销,每一份都分类整理好,吃喝一类,住行一类,贵重的布匹茶叶另外归类,琐碎的账在叶流觞笔下仿佛有了生命力,各自排好,变得一目了然。
她欣喜的看着这份崭新的账册,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
除了记账方式令人惊喜,字体也是出人意料,叶流觞课婢子们认字的时候也曾看过叶流觞的字,但那都是炭笔字,账册的是毛笔字。
纸上的字有点歪曲不自然,该是许久不曾握笔的缘故,但是字里行间的精致工整还是可以看出曾经有练过。笔画轻柔飘逸,字体不大不小,整体透着一股子秀气?
一个天元的字竟这般秀气,真是神奇。
“小姐,她的字瞧着好生俊俏呀。”秋华也看到账册的字,只觉这字体好好玩,一个一个圆圆的。
“看着像簪花小楷的基础加了些自己的习惯,就是这字和本人实属天差地别。”柳无依暗笑,若不是知晓出自叶流觞,她甚至会以为出自一位待字闺中的大闺女。
簪花小楷一般是坤泽才会练的,叶流觞的字却也是簪花小楷,听说叶流觞师从一位游历到村中的夫子,难不成那位夫子也是写的一手簪花小楷?
想到这里,柳无依又想起了好几处古怪的地方,叶流觞周身都透着古怪,最突出的莫过于与大龙格格不入的观念。
大龙人看重礼法,注重个人名节,尊卑早已刻入每个人的骨子里,但叶流觞似乎没有受到相关规训,她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不在乎尊卑,这样的人是如何诞生于世上?又或者说叶流觞的观念从何而来?
叶流觞的行为不能以常人的眼光去解释,硬要解释的话,只能用叶流觞叁个字来解释。
“就是,这字也太可爱了,好像个坤泽呀。”秋华忍不住笑出声,自家小姐的字也差不多是这般,只是叶流觞的要潦草一些。
“笑什么笑,那是个天元,怎么可以说像坤泽呢,休要胡说了,就是这记账的方式不错,工整明了,以后府中的账也这般记吧,你多寻几个账本来,以后分开记。”
“好,我这就去。”
秋华笑嘻嘻的去拿新的账本,小姐方才好像又笑了,别说她不知道,自打元妓来了府上,小姐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恼怒、生气,又笑了,这是一个好的迹象。
柳无依继续核对家宴的账,多得叶流觞的记账法子,记账效率大大提升,至于那被她恶语中伤的人,早就被她忘却。
(二十)安慰人的话都这么难听
此时此刻,叶流觞已经离开前院,她并没有回房,而是漫无目的在府中闲逛。近晚的阳光变得柔和,暖暖的照在身上,只是她的身体好似越来越冷,步伐也变得僵硬。
心情沉重的走出偏院,路上偶遇叁两结群的家奴,只有她形单影只,想起方才少夫人的话,她有些自暴自弃。
都说历经劫难之后便是迎来新生,此时的叶流觞不由得的陷入怀疑,真的有新生吗?她感觉奔向的是毁灭呀。
日日在府中,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弃子,无依无靠,正在慢慢消失,她还能重获新生吗?若新生的不再是她,而是一具规训良好的家奴,或她已然疯魔,是否还叫新生呢?那时的她该视为活着还是已死,有时候她自个儿都快分不清了。
叶流觞走到前门,发现大门处有几个家奴聚在一起说着什么。她一向对府中的八卦无甚兴趣,打算直接绕过,但经过的时候,微风还是把那阵阵议论带了过来。
“知道吧,刚刚粮铺说今天不卖了,那些从早上排到现在的人都在哭天抢地呢,哎哟,真可怜呀,好些人还说干脆晚上不走了,就坐着等到明天粮铺开门买粮呢。”
“我方才也瞧见了,刚刚出府挂灯笼就看到一个妇人眼看着就到她了,结果到她的时候粮铺就说今天的已经售完,那妇人当场就跪在地上了,你说多崩溃。”
“唉,换我也会瘫在地上吧,排了一整天,滴水未进,结果到头来还没买到粮食,真是太折磨人了,你说他们怎么过冬?”
“还能怎么过?硬熬呗,熬不下去就……”
后面的话叶流觞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到了“粮铺”“售空”等词,她早年经历过饥荒,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天灾,对粮食格外敏感。家奴们的话提醒了她,今年行情不好,卖身的时候正遭受旱灾,到林家她一度被折磨的绝望想死,好不容易缓过来才发现时间已经悄然过去叁月,封闭在深宅大院里头,她对外界竟毫无感知。
叶流觞止住回房的脚步,转身往那几个家奴走去。
几个家奴还在议论,没有注意到远远走来的叶流觞,等叶流觞来到跟前,他们顿时被吓了一跳。
“元妓?”
“抱歉,方才听你们说话就来了,你们方才说百姓现在已经开始购粮了?”叶流觞歉意道。
“对呀,早上我把灯笼收回来时就看到外边在排队了,刚刚出去挂灯笼还排着队呢,粮铺都说今天的卖完了,他们也不打算走了,就着一张破席子就过夜了。”
“现在就要屯粮了?还没到秋收呀。”叶流觞看了眼明媚的天空,现在才八月下旬,远没到秋收的时候,为何就开始屯粮?
“哎哟,元妓的消息不够灵通呀,粮食早几天前就已经抢收了。”大家乐道。
叶流觞:“……”
叶流觞微微瞪大眼,其实也不怪她消息落后,府上的奴子都避着她,主子们恨不得把她按在地上摩擦,周小丫更加不灵通,因此她确实没有任何得知外面消息的途径。不过回头一想,抢收粮食意味着闹了灾,可能是火灾,水灾又或者虫灾,她急忙问:“外边闹灾了?”
“听说闹了蝗灾,不得已只能抢收了。”
叶流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本就是遭了旱灾才卖身的,但据她观察,她进到府中这么久也不见下雨,所以旱灾应该没有缓解的余地了,现在又闹了蝗灾,估计外面的情况不容乐观。
只是。
“那为何要抢着屯粮?”
“还能是什么原因,缺粮呗。”
“不是才收了粮食?”叶流觞的疑问被家奴立刻堵了回去:“是收了粮食,但他们说今年粮税比往年高出了一倍,本来就欠收的厉害,交了公粮他们根本不够吃,不买的话冬天都熬不过了。”
叶流觞听的心惊。
“就是说,忙忙碌碌一整年到头来图了个啥?还是我们好,至少我们兢兢业业干活,主子们不会缺我们一口饭,他们兢兢业业种地,却连糊口都困难。”
“就是,若我碰上这样的事直接撂担子,老子不干了,去卸货说不定还能得几个铜板呢。”
“换我的话叫上乡亲们去官府门前闹,这么艰难凭什么还提高粮税,大家说是不是?”
几个家奴你一言我一语,抨击声如雷,他们很生气,气上位者不顾民生艰难搜刮民财,也气老百姓麻木,任人宰割。
叶流觞听着他们义愤填膺的批判,只是心头苦涩。她能理解那些庄稼人,常年饱受饥饿困扰的人根本没有精力去批判什么,为了活下去他们就已经用尽全力,哪怕仅有一丝希望可以种出粮食,他们就会不计后果的投入进去,只是谁也料不到最后赋税会提高罢了。
老百姓如今的境况就是叁月前她的境况,在饥饿和贫穷面前,她尚且饱读诗书,却也只能落个卖身的下场,而这些家奴习惯了依附林家生活,便反过来痛斥百姓麻木,但纵观他们也没有能脱离林家谋生的办法,在她看来都是一样麻木,只是一个麻木的受苦,另一个麻木的安乐。
“天灾谁又能料到呢,他们也没有选择。”叶流觞说着,突然想到了叶家村:“对了,你们晓得叶家村的情况吗?”
“叶家村?”
“就是我卖身前的老家。”
“没有听说过。”听到“卖身前”几人眼中有些迷惘,他们当中许多人已经在林府度过了十几年,有些还是林府的家生奴,因此对老家他们大多已经淡忘,怔了一会儿,几人皆摇了摇头。
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叶流觞眼底的光彩彻底黯淡,她对老叶家没有多少归属感,但还是
存有情谊,特别是她亲自照顾长大的妹妹。先有旱灾后有蝗灾,也不知道仅靠她卖身的二十两够不够一家人熬过今年。
叶流觞伫立在门前,瞳孔倒映出朱红色的大门。这个大门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开,她看不到外面,只能听到偶尔从外面飘进来的几声闲言耳语。
明明只是一道门,她却再也提不起力气去打开,咫尺之遥,却是此生无法跨越的鸿沟,这便是卖身给她套上的无形枷锁吗?心口似乎憋了一口气,叶流觞凝视了一会儿,转身道:“谢谢你们,我先回去了。”
几人受宠若惊,大家都是奴才说谢谢什么的!大家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远远走来的二人时止住了。
“少夫人。”
身后的家奴立刻福身,叶流觞也止住了步子。
来人正是刚刚核对完账册的柳无依。
柳无依没有看家奴,她挥了挥手,叫家奴各自去忙碌,随后看着叶流觞,仍是面无表情:“你想打听叶家村?”
叶流觞被突然出现的柳无依吓了一跳,听她这么问,下意识就点了头。
“我可以帮你,你说要打听什么,明日我让人去打听。”
柳无依的声音很轻,声线也没有丝毫波动,叶流觞却听的浑身一震,回神了。
少夫人过来只是特意与她说要帮她打听家里?本来很平静的心,突然涌动出一股涩意,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刚刚此人在账房里还用非常尖锐的言语去中伤她,贬的她一文不值,现在又!
既然如此憎恶她,却为何又要叁番几次给予她器重?
“作甚这般看着我?不想打听了?”见叶流觞迟迟不说话,还一直看着自己,柳无依并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当即觉得不舒服,但又不能像方才那样发怒,只能把脸板的更加可怕。
叶流觞也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又招惹到这尊大佛了,忙收回目光,点头道:“要的,叶家村老叶家,看看我弟弟妹妹如何了。”
柳无依神色一愣,疑惑于叶流觞还有弟弟妹妹,那为何卖身的是叶流觞,她压下疑问,轻声道:“叶家村老叶家,行,那我这几天叫人去打听。”
说完话她就转身离开,举动一贯的雷厉风行,不愿停留片刻。叶流觞忙叫住她:“夫人为何帮我?明明如夫人所言,我只是一个该死的元妓。”
“没什么,方才我看了你记的账,打算今后都采用你的记账法,这算我给你的赏赐。”柳无依刚说完,看到叶流觞的眼睛因她不近人情的话垂了下来,她竟有些不忍,心急之下补了句:“虽说你是一个该死的元妓,但能力还是挺出色的,若随便死了怪可惜的,该物尽其用,以后你便当东厢的管家罢。”
……
叶流觞本就堵的心因她补充的一句话更添堵了,目光幽怨起来,暗忖这人为何连安慰人的话都能说的这么刺耳!但她知道能叫这人让这一步已是奢求,她忙拜谢:“那我这个元妓就承蒙少夫人的抬举了,谢少夫人赏赐,今日便不打扰少夫人了,先回了。”
她又一次兀自率先走开,不给一点少夫人抢先的余地,柳无依也纳闷了,这是又生气了?她已经让步了,帮了叶流觞,还让叶流觞当管家,身为主子能这样已经很开恩了,这奴才居然还敢揪着不放,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小姐,你作甚?”秋华好笑的看着柳无依微微抿起的嘴唇,分明郁闷的很,暗暗为元妓点蜡,元妓胆子太大了,看把小姐气的。
“没做甚,以后不许提她了,今日这事也揭过去了。”柳无依又瞪了秋华一眼,当然秋华是一点都不怕她,还嬉皮笑脸的缠上来:“真的?”
“秋华!”
“好好好,只是小姐真的要帮她打探叶家村?”
“主母说话还是算数的,明天叫采买的婢子去打听吧,今年灾情严峻,有什么消息先与我说,莫要让她知晓。”柳无依想到今年朝廷下旨的增赋,不由得多嘱咐一道。
秋华严肃点头,她知道柳无依担心什么,今年灾情严重,叶流觞卖身为妓才能度过难关,说明她的家境是很困难的,眼下叁个月过去可能会有噩耗。
只是一个主母这般细致的对待一个奴才,秋华觉得不妥:“小姐,你太为她考虑了,她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
“是呀,不过一个奴才而已,可能我只是不希望这里又出现一个身心空虚,可怜又可笑的奴才罢。”
“小姐……”
柳无依略显轻松的笑了笑,叶流觞好不容易顶住为奴的压力,她并没有被大院的腐朽蚕食,她的灵魂还是有趣富有深度的,若再来一个噩耗,她不确定叶流觞能不能承受的住。本就是大院仅存的“异类”,她实在不希望叶流觞被同化,变得如她这般可怜又可笑。
秋华再多话都没了说出口的理由,只能由着去了,与柳无依一起回去她们的院子,盘算着接下来的事:过两天二夫人就要生了,紧接着办喜宴,林老爷的官场朋友都要请过来,光是宾客名单就令柳无依无从下手,特别是名单上排在第一的柳家。
太阳慢慢沉下了西边的群山,柳无依看着一点点暗下来的院子,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