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两人思许久。
一片红叶被风卷入屋内,招凝下意识伸手去接,红叶落在她掌心,叶纹鲜明,叶色通红,不是血一样的颜色,更像是某种炽烈的情绪。
招凝顿了顿,转头看向秦恪渊,“师叔,落叶尚且知归根,那人呢?”
化是归根吗?可是那些从小就生活在修真界,从小生活在大家族大宗门,活到筑基都没有经历凡俗尘世的修真者呢?他们难道就不配化吗?不,心头似有一点悟,但好像还隔着一层纤薄的纱。
直至两人对视一眼。
“不是归根。”
“是归人。”
“知人而知,化凡而化。”
逍意上人直至死的那一刻,从生走向死,从孩童走向耄耋,从黑暗走向光明,直至那一刻,他体悟了为人的一生,抛弃为的执念,承认自己不过惟一人尔,因此而触元瓶颈,而得大道接引。
这一刻招凝默然,她明白这一趟当真只能师叔一人去。
招凝垂头看手中的红叶,隐隐有流光沿着叶脉流动。
忽而听秦恪渊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招凝偏头,“是朱州桑明?”
秦恪渊顿了顿,招凝眨巴眼,“当真是?原来真的只有桑明树的红叶这般赤红,我还以为那陈夷随口一说。”
“……谁?”
“就复宗大典上,那嚎着‘林影是他唯一的’的那个散修。”招凝眉头动了动,“这人很是怪,当年我从西极魔荒出来,便听西源镇坊市中流传着各种林影的传说,夸张了数倍的传说,却没有想到他跟着来了昆虚,必是石越泽立宗时故意把林影的风声传了出去。”
“……”
招凝说起石越泽立宗之事,末了,她又道,“这个石越泽受了情伤之后,却是另一番春风得意。师叔你不知,大典上,他还说他极剑宫因此名声大噪,就不计较我‘对不住’他了。我着实不知该怎么说他。”
招凝说了半天,见师叔都没有回答她,她有些怪,“师叔?”
秦恪渊忽而道,“招凝,我去凡俗化凡后,帮师叔做件事。”
“师叔尽管说。”
“当年与逍意上人交换的望仙死城渡劫台,他应该没用上。”秦恪渊缓缓道。
招凝眸中划过喜意,“正是。我去把渡劫台开启,等待师叔化凡归来渡化劫!”
“嗯。”秦恪渊道,“一切小心。”
数日之后,秦恪渊离开了。
招凝站在桑明树下看了许久,直至当真感受不到师叔一点气息了,她抬眸看桑明树似火般的树冠。
“桑明啊,桑明,师叔很快就会回来的,是不是?”
没有声音回应她,只有簌簌红叶。
招凝一顿,她识扫过寂灵之府,又在身上感知了一圈,忽而意识道,她好像遗失了什么。
坠仙域中,她将上古龙纹玉佩扔个时空重叠出现的性自己,按理说上古龙纹玉佩还在自己身上。
只是从自性中清醒,秦恪渊便一直在身边,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上古龙纹玉佩。
招凝默了片刻,识再一次扫过,先是捧出清霄岛云上,师叔赠得“星辰”,这“星辰”裹着星光,只有拳头大小,外围晕着一圈星云,可招凝并未从其中感知师叔的气息。
转而又将此物放回寂灵之府中,而后又翻出一物,一枚编成长生结的玉扣,玉扣为传信之玉,招凝只隐隐记得在幽冥所制,顿了顿,转而放进袖袋中。
最后再扫了一圈,确定没有上古龙纹玉佩。
“师叔拿走了?”可是再一想,当日初归清霄宗,秦恪渊可是家财散尽。
“难道在清霄宗?”
招凝没有犹豫,挥手一道灵光,再次将红树小院禁制开启,转而驾云而走。
再一次飞在昆虚上空,招凝似乎当真看到了变化,经年的萧瑟与枯败好似都褪去了,呈现出一片绿意盎然、万物复苏之景。
有的时候环境一丝一毫微妙的变化也呈现着某种不可知不可说的力量。
招凝到清霄宗的时候,清霄宗仅剩的一百二十余名弟子正跪在清霄大殿前,洪杰、纪岫、艾柏、邵峻四人站在前方。
弟子们跪身低头,洪杰四人一脸肃穆。
洪杰立于前方,背手呵道,“本座告诉你们,不要以为首座为你们承担了一切,你们便可以随意而为了。首座护的是清霄宗,护的是昆虚,而不是护你们之中狼心狗肺的东西。”
“首座不罚你们,不代表你们就没有错!首座将清霄宗道统转交于我等手中,这清霄宗宗门的规矩便要重新立起来。”
“今日,本座便一个一个与你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他冷眸扫过众弟子,此刻众弟子都伏得很低,似乎没有半分反抗。
“你们不用在这装的赤心虔诚,你们中某些人的嘴在复宗大典上可当真是恶毒。”洪杰逼视着,“现在,这些人还有机会,要是不想被本座清算惩戒的,立刻自行离宗,宗门不需要你们这些白眼狼。”
但是在场弟子没有人说话,每一个人都没有额外的动作。
“呵。”纪岫笑了一声,“哦,这会儿一个个都不出声了?这会儿知道清霄宗道统再续,昆虚气运再续,师兄在整个九州立下清霄宗的名号,你们就觉得清霄宗此后前路无量,你们就能跟在后面享清福了?告诉你们,现在的清霄宗非以前的清霄宗,这里承接着祖师的道统,接引的是师兄的意志,师兄虽走,但首座永远都是首座,祖师影旁还会立着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