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杨生不见了,文君彦也不见了。01bz.cc
杨生留下了一纸遗书,文君彦甚么都没留下。
杨生在遗书上写道:「各位我最爱的同伴,记得我们说过要完成愿望后才死吗?我做到了,我把想说的都跟文诗说了。文诗没有回应,我也没有任何要求,因为我的梦想只止到这一步没有下一步了。」
我一边读着杨生的遗书,肥芬都大咧大咧地哭了起来,阿离和欧阳俊也在啜泣,只有阿飞显得冷静。
我继续读道:「朋友们,不必哭泣,你们当为我感到高兴,我成为了第一个完全梦想的人。我非常高兴能在死前做了一件让自己成为自己的事,我毫无遗憾。我本来应是死得毫无价值,现在至少我很快乐。大家也有努力完成自己的梦想,原谅我不能继续陪伴大家,我要先走一步,去梦想的另一端继续做我自己。永别了。」
读毕,我也没有太多伤感。那天在海傍与杨生的对话,我已经明白了他想的事。只要他感到自己存在过,我没甚么好伤心的。
「那君彦怎么办?」肥芬哭着说。
「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说:「可恶,在这时间突然不见了还真叫人担心。」
「她不会是自己去解决自己的愿望吧?」欧阳俊显得忐忑不安道:「要杀掉首长,她一个人做不来的,真笨。」
我望着阿飞,期待他的成熟和冷静会为现场的焦虑带来平和。
「没事的,她跟我说了,三天后她一定会回来的,叫我们不用担心她,等她回来。」阿飞说。
我们也毫不怀疑阿飞说的话,因为他给我们的感觉是沉实而绝不会说大话的,故此大家都略微安心了下来。
我也稍微安心下来,但看着大家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也将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时,心里就不扎实。
我是真的会为这群社会上的遗弃物的死去而感到哀痛,不知道他们也是否如此想我的呢?
在文君彦还没回来的时间里,我们就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最后我们决定了要先帮肥芬找回弃她而去多年的妈妈。
三天后,文君彦果然回来了。我们就是在等文君彦的回来,再询问她意见后才採取行动。
「喔?你们怎么知道我三天就会回来?」她问。
「你不是跟阿飞说了,三天后就回来吗?」萧离反问道。
文君彦望望阿飞,阿飞轻描淡写地点点头,文君彦搔头接着说:「对,差点忘了跟阿飞说了。」
事后我问阿飞为什么文君彦表现得她没跟你说过似的,阿飞说:「我确实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只是随口说三天,让大家安心下来而已。我觉得文君彦不是没交代的人,她总会回来的,不是三天就是六天的事。」
这话让我如梦初醒,假如不是阿飞那句「一定会回来」,我们可能会陷于不安及伤心之中,提不起劲计划下一步的事。
这让我更加尊敬和相信阿飞的智慧了。
而文君彦听了我们的方向后,便开始和我们一起筹备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先上网问一下有没有人认识肥芬妈妈?」欧阳俊提议说。
「不用,我知道她妈住哪里。」文君彦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都差点忘了,文君彦是她表姐,按辈份来算肥芬的妈妈还应该是她舅母呢!
当大家都显得雀跃的同时,肥芬却一脸焦虑。「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大家都知道,肥芬在害怕面对,她害怕见到当年弃她而去的又爱又恨的母亲;更害怕她妈妈不愿再见到她、不愿面对早已放下的过去;她也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每每想起都能让她彻夜难眠。
我们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与自己聊一次天,要她与自己对话,听清楚自己的心是如何想的。
没过一阵子,她的电话就响了。过了半分鐘左右她就流着两行眼泪走出来,说她爸在外面又欠了新债。我们都安慰说不用管他,只要跟肥芬她妈说清楚了解开心结后,就可以和这臭男人一刀两断了。
她哭着点点头。
其实在我们的想法里,肥芬和他爸是否一刀两断并不重要,反正她早已经想以死绝藕丝,重要反而的是,肥芬在死前究竟能不能解开自己的心结,让她在死前也能不带任何负担和承诺而去。
「别管太多了,我们现在就去找肥芬妈!」总是乐观的萧离在最低落的时候呼出了集合我们热血的指令。
我们照着文君彦说从亲戚手上拿到的地址走,花了两个多小时便到了肥芬妈住的村落的附近。在城市中要找个原始一点的小村不容易,偏安于闹市繁尘的小村,在春天悄悄来临的时候,这里有半座山头的树上已经开满了花,有红有黄有白有紫的,美得似个世外仙境。
新花吐出的香气,吸引了鸟群结聚在蓝天白云下放声高歌。在鸟语花香下,不论心情原是好是坏,都能被这里的写意所感染,忘记快乐和悲伤,只感觉自己浮沉在自然之间,无所思亦无所欲,甚是享受。
可我们不能陶醉在桃红柳绿之下,只能继续向里头走。
在村口附近向一名老翁打探一下关于肥芬她妈妈的事,老翁用手稍稍把厚厚的老花眼镜拉斜一点角度,再低头把双眼放在更靠近肥芬早准备的照片里端视,上下打量了照片里的人后,他说:「这不是村尾的阿凤吗?」
「请问老伯,他家在哪里?」萧离撑着伞问。
本来色迷迷看着萧离的老伯,顿时如晴天霹靂,失惊地用手指指着一条山径说:「你们往这路走,走五分鐘后就看到一间铁皮屋,那就是阿凤夫妻俩的家了。」
说后他就如见鬼般地快步离去,让萧离很是不爽。
很快地我们就到了那间独立于那处的铁皮屋,屋前有一片没有种菜的菜园,园外以铁网拦住外人,养了一条大黑狗,与我们在一网之隔间见人就吠个不停。
屋子里头走出来了一个听到家犬吠声的中年男人,短发黑黝,睡眼惺忪地从屋内探头问我们要干甚么。
「我们是来找赵来凤的。」我说,并指着紧张焦虑的肥芬说:「这是她女儿。」
那男人愣了一下,我接着说:「她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她只是想找她聊一聊而已。」
「她不在家,你们跟我来吧。」
他说完便走出屋子,带我们往更深里走去,路上他也一语不发,从他背影看得出他是个饱歷沧桑之人。
不一会儿,我们走到了一处空旷的草地上,不远处有一座坟墓。大概我们几人心里想的都是一样,心里默默盼着那男人别往那边走去,而此时肥芬的脸色也都白了一半。
好的不灵坏的灵,那男人把我们带到那坟头去停下,转过身来说:「就是这里了,阿凤去年就死了。」
我们没吱声,文君彦抱着在怀里痛哭的肥芬。此刻的风声,彷彿传来了一阵阵哀歌。黄昏马上来临,天上一行白鸟忙着飞向不知何处,肥芬的心,也不知该停在何处。
她走到墓前泣不成声,一边抽泣一边摸抚摸着妈妈的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