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六人听老大一喝,也各自掣刀在手,围成一圈,巡了上去。老二大留喝道:“凭你们两个丫头,落在咱们北峡七雄手里,还不乖乖的束手就缚,听候发落,要想顽抗,当真不想要小命?”
两个年轻相公相视一笑,迅速以背贴背,但听锵锵两声,银光乍亮,两人手上已经多了一柄子三尺长剑,剑光乍展,一招之间,就把前三后四七个汉子各逼退了一步。个子稍高的相公叱道:“你们真是瞎了眼睛的疯狗,当本公子是什么人?”
个子稍矮的相公接口道:“你们再不夹着尾巴滚开,休怪本公宁剑下无情。”
七人中的老大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后面的老七吃喝道:“老大,还和这两个小蹄子有什么好说的?看刀。”唰的一声,使了一招「问鼎中原」,但刀故意往下沉,朝个子矮相公的小腹下前阴戳去。这一招,若是对男子而言,不过招式阴损而已,但对手如果是个女子,则是故意轻薄,下流指式了。
这一下可把个子稍矮相公的激怒了,口中发出一声清叱:“该死的东西。”身形一个轻旋,向右旋出,手中长剑一振,飞洒出一片错落剑光,宛如灵蛇乱闪,逼得老七后退了三步。
较矮相公也不追击,只是冷冷的啐道:“原来只是个脓包。”
他这句是打意要激怒对方的,果然老七看他没追上去,还说口已是脓包,那里忍耐得住,一退即上,朝个子稍矮相公逼去,嗔目喝道:“小丫头,你说什么?”
这一下直欺而上,去势极快,个子稍矮相公就是在等候这个机会,又是一声娇叱:“来得好。”右手长剑直指对方胸腹,一下迎了上去,使的同是一记「问鼎中原」。
双方一个欺来,一个迎上,势道何等敏捷,老七倒也不敢小觑了她,右手一翻,钢刀在胸前疾圈,挽起一个刀花,把对方直刺过来的一剑往外格出。就在此时,耳中听到一声冷笑,双目剧痛,口中大叫一声,急急往后跃退,弃去手中钢刀,双手掩目,跌坐在地,痛得满地打滚。原来个子较矮的相公当胸一剑,只是引开对方注意而已,手中早已沾了两支透骨针,趁机打出,直取对方双目。
这下更激起其余六人的众怒。老大急忙喝道:“老五、老六,快去按去老七,看看他中了什么暗器?其余的人一起上,把这两个小丫头拿下了。”
老五、老六答应一声,纵身跃去,口中叫道:“老七,你忍一忍。”那老七双眼被透骨针打瞎,不仅痛澈心肺,连头脑像钉上了铁钉,那里还听得到两人说话的声音?老五、老六互望一眼,只好同时出手,先点了老七穴道。
再说老大喝声出口,钢刀跟着劈出,其余三人同仇敌气,叱喝乍起,各自挥刀攻出。方才是七个围攻之势,如今因老七负伤,老五、老六退下去照顾老七,总算减少了三个,但还是四对二的局面。
四个汉子刀光如雪,势道十分凌厉,被围在中间的两个相公,身手也是非凡,两支长剑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剑光,挥洒轻灵,虽然路数不同,两个人也不能互相配合,只是各使各的,但各有精奥之处,虽处守势,有时有会把对面两个敌人逼得封架不及,退后一步,但大致上,还是四个使刀汉子略占优势。
但这优势只占了不过盏茶工夫,就形势大变了,那是两个年轻相公的左手不约而同的出手了。个子较高的左手扬处,撤出一把银针,这把银针少说也有二三十支之多,一闪没入,全数打了前两个汉子的身子,两人只哼了一声,就仰跌出去。
个子较矮的同样左手一抬,但他的银针不是大把撤出去的,而是屈指轻弹,一支接一支弹出去的,打中对面两个汉子的肩头、手肘、膝盖等处,两个汉子四肢若废,钢刀脱手,痛得宛如铁钉钉人了骨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老五、老六正在七手八脚的检查老七双眼,听到声音不对,举目看去,只见老大、老二已经直挺挺的躺下,老三、老四双手下垂,痛得脸无人色,一时大惊,急忙抓起钢刀,厉声喝道:“小丫头,你们好歹毒的暗器,老子和你们拼了。”
个子较高的相公冷笑一声道:“这是你们自己我的,不要命的,只管过来试试。”两个汉子虽然怵于对方暗器歹毒,但气愤难消,两人不约而同暴喝一声,正待扑起。
突听一个苍老声音沉声喝道:“徒儿住手。”老五、老六听到喝声,果然立即站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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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在中针的五个汉子前面,已经多了一个手拄天棘藤杖,皓首白髯,脸如黄腊,枯瘦士瘪的黄衫老者,目光朦膜,朝地上五人看了一眼,哼道:“太阴针、透骨针,你们两个女娃儿,年纪轻轻,手段是倒毒辣得很,你们先去把针起出来,跟老夫回去,听候发落。”
个子高的相公披披嘴道:“我们为什么要把针起出来,跟你回去,听候发落?”
黄衫老人道:“因为你们用透骨针打瞎我七弟子双眼,又连用透骨针、太阴针,伤我门下四个弟子,不该由你们起出针来,听候老夫发落吗?”
个子稍高相公道:“你是他们师父?”
黄衫老人道:“不错。”
个子稍高相公哼道:“你既是他们师父,总该知道我们如何动手的吧?我们在面馆并未招惹他们,他们却一路跟到这里,拦住去路,口出污言,尤其是七弟子,使出来的招式,十分下流,我妹子只打瞎了他双眼,没有取他性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这四个人疯狂抡攻,我们只有两个人,等于以一敌二,如果我们两人中有一人落败,必然会血溅荒郊,没人会加以援手,不使飞针,我们有别的办法解围吗?”黄衫老人看她侃侃而言,双目似睁似开,只是静静的听着。
个子较高相公咽了口口水,续道:“人到了危急的时候,自会有什么使什么,老丈迟不现身,早不现身,却在我们制住了令高徒之后,才挺身而出,不责怪七个令高徒拦路挑衅在先,却好像是怪我们不该自卫似的,天下居然会有曲意护短,不讲道理的师父。”
黄衫老人忽然哈哈一笑,双目乍睁,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说道:“老夫如何护短了?我门下弟子有五个伤在太阴、透骨针下,而且还有人被打瞎了双眼,老夫是他们师父,能不管吗?”
个子稍矮的相公气道:“你七个徒弟,有两个没受伤,就站在你身边,你可以问问他们……”
黄衫老人道:“所以老夫要你们先把针起出来再说。”
“不。”个子稍矮相公尖声道:“我们要替他们起下针来,还用出手射他们吗?”
黄衫老人沉笑道:“好,你们以为老夫起不出他们身上的针来吗,且看老夫起出他身上针来,再找你们算帐。”
说完,一步跨到老七身边,双肩微耸,提起右手,一下按到老七双眼之上,口中大喝一声,右掌倏地朝上提起,这一瞬间,大家都可以看到他掌心冒着丝丝白气,两支透骨针已被他吸在掌心。老七虽被点了穴道,但两支针从他眼中吸出,也痛得他身子起了一阵颤抖。
这下直看得两人年轻相公相顾失色,老实说,他们虽然会使飞针,但要他们把飞针从对方身上起出来,却是无法做到的事。衫老人丝毫没停,依次运用双掌,在四个徒弟身上,把太阴针、透骨针一一吸出,差不多总共有二三十支之多。针是起出来了,四个汉子还可以没事,但老七的双眼被透骨针打瞎,是无法复明了。
黄杉老人掂着掌上银针,倏地回过头来,目shè精芒,嘿然道:“你们两个女娃果然够歹毒的了,老夫要是把这些针打到你们身上,你们以为如何?”
个子较高的相公冷冷的道:“我刚才说过,你怎不问问两个没负伤的徒弟,是非曲直,总有一个理字吧?我们在人数上比你七个徒儿少,在武功上,也不是你七个徒弟联手围攻的对手,我们若是不使暗器,早就没命了,我们师父又不在这里,有谁替我们出头呢?”
“哈哈。”黄衫老人大笑一声道:“你们师父是谁,还当老夫不知道吗?太阴针只有天南山庄姬夫人盛锦花会使,你非她门下,就是她女儿,至于透骨针出自排教,你师父不是排教教主闵长江,就是他师兄方灵子,对不?”
躲在杂树林中的丁少秋听得心头猛然一震,这两个年轻相公听口音似是极熟,但看她们面貌又并不相识。此时经黄衣老人这一说,顿时教他想起两个人来,一个是盛锦花的女儿姬青萍,一个是古灵子的女弟子池秋凤,会是她们?莫非她们脸上戴了面具不成?
个子稍高的相公哼道:“是又怎样?”
突听一个尖沙的老妇声音说道:“老头子,你怎么了?光说不练,是不是咱们的徒弟好欺侮?”
随着话声,从林梢倏然飞坠一个手拄鸩杖的白发鸩面老妇人,接着尖声道:“你是不是碍着盛锦花和古灵子的面子?他们纵然送来了一份厚礼,但老七双眼被她们银针打瞎了,变成终生残废,你做师父的若是不管,人家还以为北峡老人怕了天南庄呢。”
黄衫老人突然双目乍睁,厉声道:“老夫怕过谁来?”说到这里,转脸朝两个年轻相公喝道:“女娃儿,你们把自己的飞针接过去,接得,是你们幸运,接不住,你们就认命了”。
右手掌突然一抬,掌心三十支「太阴针」、「透骨针」一起从掌心飞出,朝两个年轻相公身前激射过来。丁少秋看得大吃一惊,双足猛地一顿,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从林中穿出,迎着一蓬飞针投去,双手朝外一分,就像现在游泳使的蛙式一般!他这双手一分,把一蓬飞针从中分开,随着他手势朝左右两边泻出。
这一下来得太以突然,两个年轻相公正待挥起长剑,眼前人影飞闪,身前已经泻落一个中年青衫人,把一蓬飞针挡了开去。黄衫老人更是深感意外,以他的功力,打出去这蓬飞针每一支都势道劲急,何异挽起强弓所射出去的长箭,居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汉子双手一分,就向左右飞出,他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神注着丁少秋,嘿然道:“好身手,阁下是什么人?”
丁少秋抱抱拳道:“在下季少游,方才为了急于救人,来不及向老丈招呼,还请老丈恕罪。”
黄衫老人呵呵笑道:“老夫并没要你救人,你出手横挡,那是没把老夫看在眼里了?”
“老丈此言差矣。”丁少秋正容道:“以老丈的功力,一把飞针,贯注真力打出,这二位姑娘如何接得来下?”
黄衫老人道:“接不下来是她们的事,她们仗着这些小巧暗器连伤我五个徒儿,老七还被打瞎了双眼,难道老夫不该回敬她们吗?”
丁少秋道:“此事始末,在下一直在林内,全看到了,老丈七位令徒从面馆一路跟踪下来,到了这里,拦住人家去路,不但口出污言,而月出招更是下流,那个老七被打瞎双眼,可以说是自作自受。”
“不用说了。”黄衫老人截着嘿然道:“你有本事横挡,就接老夫几招试试,接得下,就放过你。”
丁少秋道:“在下话还没有说完呢,方才老丈现身之后,也不问问清楚,就以大欺小,出手毒辣,在下说的是公道话,老丈又迁怒于我,在下实在不明白老丈何以如此不讲道理?”
个子较矮的相公接口道:“就是嘛。”
黄衫老人大笑道:“讲道理?天下那有什么道理?”
白发鸩面老妇人比道:“老头子,既然没有什么道理好讲,还和他咱讲什么?”
“说得也是。”黄衫老人和方才打出银针的神情一样,双目瞪着丁少秋厉声喝道:“小子,你接着了。”
右掌抬处,凌空拍了过来。此人一身功力,果然不可轻估,手掌甫发,就有一道无形压力,像浪涛般卷来,周遭一丈,都被令人窒息的气压所笼罩,但却不带丝毫风声。
“无形掌。”丁少秋心头暗暗叫了一声,也立即运起「乾天真气」,右掌一竖,迎着推出。「乾天真气」当然也不带丝毫风声,两股掌力,在两人中间接触上了,依然没有砰然大震,只是两个人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微向后仰,各自后退了一步。
这是说双方谁也没有输给谁,秋色平分。但这对黄衫老人来说,却大大的感到无比震惊,以他五六十年的修为,竟然只和一个三十出头的无名小子打成平手,他自然不肯相信,目注丁少秋,嘿然道:“好,你再接老夫一掌。”
倏地跨上一步,可臂一振,右掌内陷,劲力外吐,又朝丁少秋凌空劈来。这一掌他运起十成力道,当然比方才那一掌更见凌厉。丁少秋已和他交过一掌自然不敢对他轻视,微笑道:“好,在下就再接你一掌。”右掌一抬,立掌朝前推出。
要知「乾天真气」乃是玄门正宗练气功夫,遇强即强,黄衫老人加强了掌力,丁少秋虽未运气加强,真气本身一旦遇上外来压力,也会自会行加强。两道掌力又无声无息的接触上了,事情和刚才第一掌交击,几乎完全相同,两人上身微向后仰,身不由己的各自后退了一步。
又是株锱悉称,谁也没胜过谁。这下可把黄衫老人激怒了,厉笑一声,右手突然一把抓起天棘藤杖,挥手朝丁少秋迎面击来,杖势呼然有声,宛如泰山压顶,当头直落。丁少秋道:“怎么?老丈动了真火?”
左手握着连鞘长剑往上架去,但听「扑」的一声,剑鞘和藤杖交击,架个正着,一个尽力下压,一个全力上架,从剑杖交击时起,就停半空,形成胶着。白发鸩脸老妇呷呷尖笑道:“小子,看不出你真还有一手。”手中鸩杖突然朝丁少秋后心捣去。
出后甚决,这是奇袭,看得两个年轻相公忍不住叫出声,比道:“你还要不要脸?”
丁少秋左手架着黄衫老人藤杖,回头笑道:“不要紧。”话声甫出,右手呛的一声,四尺长剑出匣,一道青光随着身形右转,斜向直奔向后的鸩头杖上削去。
这一下出手虽在鸩脸老妇之后,但快到剑光一闪,几乎像和鸩杖同时出手的一般,只听「嗒」的一声,立时把鸩面老妇袭来的杖头——鸩头削去一半。黄衫老人和鸩面老妇几十年夫妻,自然心意相通。一生之中,不知有多少次遇上强敌,联手出击,此时乍见鸩面老妇出手,已知鸩面老妇的心意,这年轻人身手如此之高,决不能留他。一念及此,下压的藤杖突然往上一挑,划起一道弧形像流星一般朝丁少秋拦腰扫一来。
这一杖是配合鸩面老妇的偷袭,才出手的,志在一击克敌,自然使上了十成力道。那知丁少秋手法之快,剑势后发先至,几乎还在鸩面老妇前面,迎着鸩杖,一下削去了半个鸩头,左手剑鞘一拨,又是「嗒」的一声,把黄衫老人的杖势朝左拨出。
三人各自后退了半步,鸩面老妇发现鸩头杖上的鸩头已被削去了一半,这一气非同小可,口中发出尖厉的喝声:“小子,你仗着利剑,削断老婆子鸩头杖,老婆子要你拿命来赔。”手中鸩头杖突然一紧,唰唰唰,宛如乌翻海,眨眼之间,漾起十七八条杖影,张牙舞爪,朝丁少秋凌空扑攫而来,气势极为骇人。
丁少秋嗔目喝道:“老婆婆,你是上了年纪的人,方才出手偷袭在下,才会被我削去一截杖头,要怪也应该怪你自己,但你一开口就说拿命来赔,可见你平日就是个穷凶极恶之人,那就休怪季某不客气了。”倚天剑随着话声,振臂一剑,朝杖影横扫过去。
黄衫老人眼看老伴发动攻势,也立即挥起藤杖,朝丁少秋夹击过来。他们几十年的默契,两支杖配合精妙,一攻一守,截长补短,可说极攻守之能事,使人找不到一丝空隙。但两人也已看出了少秋手上的倚天剑剑锋森冷耀目,是一柄削铁利器,因此虽是全力抢攻,但再也不肯和他长剑接触,此攻彼守,此退彼进,以快打快,全以招式变化取胜。
就在三人剑杖挥起一重重剑光杖影之际,丁少秋耳边就听何香云以「传音入密」的话声:“少秋,北峡二老平日除了刚愎自用,并无恶迹,你和他们动手,不可使他们太难堪,以免各走极端。”
要知丁少秋练成「护华剑法」,可说是武林中最快的剑法,「崆峒九剑」是剑法中最具威力的剑术,再加「避剑身法」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使人不可捉摸,因此任凭黄衫老人、鸩面老妇双杖联击,绵密无间,还是对他并未构成威胁,相反的他们击出的杖势,只是顺着丁少秋身侧劈下,不时的落空。
转眼工夫,已经打了五六十招,丁少秋不耐的道:“二位打了这些时候,应该知道了,再不住手,休怪在下兵刃无眼,伤了二位。”
黄衫老人和鸩面老妇奋力抢攻,依然无法占得上风,他们不知是丁少秋听了何香云「传音入密」剑下已经留了情,认为丁少秋一味的闪避,没有还击,乃是渐渐出现败象,自是不肯在这即将得手的时候罢手。鸩面老妇呷呷尖笑道:“小子,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出来,老婆子会叫你死而无怨……”接着尖叫道:“老头子,加紧些,宰了这个狂妄小子。”
丁少秋听得大怒,朗笑一声道:“好不知死活的老虔婆,季某就要你识得厉害。”
倚天剑突然向天一振,没有人看清他这一招是如何出手的?但见刹那之间剑光纷披,青气暴涨,每个人都可以听到清晰的九声「嗒」「嗒」轻响,宛如削瓜切菜一般,把鸩面老妇手中一支纯钢鸩头杖截成六段,黄衫老人的藤杖截成五段,他这一招之中,等于发了九剑,两人手中各自剩了尺许长一截。这下直把黄衫老人和鸩面老妇看得脸色煞白,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黄衫老人双眼望着丁少秋,问道:“年轻人,剑法果然了不起,你是华山门下?”
丁少秋颔首道:“季某忝掌华山门户。”
“哈哈。”黄衫老人仰首大笑道:“好、好,看来咱们北峡山早就不该开门收徒了。”转身欲走,一面朝鸩面老妇道:“咱们技不如人,还不走吗?”
鸩面老妇沉哼道:“年轻人,你给我记着,除非咱们两个老骨头老死在北峡山,否则咱们总会有见面的一天。”
丁少秋听得剑眉一挑,喝道:“二位请留步。”
黄衫老人回头道:“你还有什么事?”
了少秋右手喀的一声返剑入匣,凛然道:“在下希二位回去之后,把今天这场是非,从头到尾仔细想想,于理甚明,就说方才吧,在下隐忍着和二位周旋了五六十招,希望二位知难收手,那知……”
鸩面老妇怒声道:“你说完了没有?老婆子不想听你教训。”
丁少秋被她激得大怒,朗笑道:“在下这是教训吗?好,季某不妨明白的说,凭你们二人,其实未必接得下我一招,削断你们双杖,不过是给予警告而已,如果你们老而不死,还要找季某报仇的话,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良言尽此,你们可以走了。”
黄衫老人和鸩面者妇气得脸色都扭曲了,顿顿脚,两道人影划空飞起。他们七个徒弟眼看师父和师母都败走了,也忙不迭的跟着踉跄而去。两位年轻相公喜孜孜的走了过来,朝丁少秋拱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仗义出手,不然我们兄弟只怕早就没命了。”
丁少秋连忙还礼道:“二位兄台好说,在下只是看不惯北峡老人但知护短,太不讲理,才出手的。”
个子稍高的望着他问道:“这位大哥武功高强,又是华山派的掌门人,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丁少秋道:“在下季少游,二位呢?”
“原来是季掌门人,我们……”个子稍高的微现趑趄,说道:“不瞒季掌门说,我们实是姐妹,为了外出行走方便,才改穿男装,我叫姬青萍,她叫池秋凤。”
“果然是她们。”丁少秋心念一动,又道:“原来是姬姑娘、池姑娘,不知二位前去黄山,有什么事吗?”
姬青萍道:“我们是去找一个人的。”
丁少秋心中又是一动,暗道:“她们结伴而行,要找的可能就是自己了。”但话不便再问,只得点点头道:“二位有事,那就请吧。”
池秋凤眼珠转动,问道:“季掌门人是不是也要到黄山去?”
丁少秋道:“在下确实要去黄山,只是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二位姑娘请先行好了。”
池秋凤看了他一眼,才道:“那就在前面见,我们先走了。”拉着姬青萍的手道:“青萍姐姐,我们走。”
姬青萍回头道:“季掌门人,再见。”
丁少秋道:“再见。”两位姑娘渐渐远去。
何香云才从杂林中缓步走出,攒攒眉道:“少秋,你少年气盛,本来可以不用得罪北峡老人的,你后面的一番话,说得太重了。”
丁少秋道:“大姨没看到这两人太不讲理吗,孩儿实在忍无可忍,才故意气气他们。”
何香云轻唉了一声道:“行走江湖,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接着又道:“还是姬姑娘、池姑娘,她们赶去黄山,可能就是找你去的了。”
丁少秋脸上一红,说道:“她们找孩儿做什么?”
何香云道:“她们都救过你,这回分是有是从天南庄逃出来的了。我看这两位姑娘行踪已露,前途说不定还会有拦截,你不妨暗中保护她们。”
丁少秋抬头道:“大姨的意思……”
何香云道:“我要先行赶去黄山,和师妹会合,也好使你娘免得担心,你只要凡事多加忍耐,少意气用事,我就可以放心了。”
丁少秋道:“少秋知道。”
“那就好。”何香云含笑道:“大姨那就先走了。”说完,举步朝前行去。
※※※※※※※※※※※※※※※※※※※※※※※※※※※※※※※※※※※※※※※※
再说姬青萍、池秋凤两人别过了丁少秋,继续上路,池秋凤回眸看了姬青萍一眼,说道:“青萍姐姐,你看这位季常门人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姬青萍诧异的道:“季掌门人有什么不对了?”
池秋凤道:“你没看出来他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但却有些老气横秋的模样?”
姬青萍道:“人家是掌门人咯,总有些掌门的人架子。”
池秋凤又道:“华山派已有好几年没有掌门人了,只有代理掌门人,本来是齐逸云,后来由他师弟闻九章取代,几天前还在天南庄,怎么又出现了一个掌门人呢?”
姬青萍一怔道:“你说季掌门人是冒充的?”
池秋凤道:“以他武功来说,应该不像是冒充的,但他的行动,却不无令人可疑之处。”
姬青萍奇道:“他有什么行动,给你看出来了?”
池秋凤咭的笑道:“其实你也看到了。”
姬青萍道:“到底是什么呢,你还不快说?”
池秋凤道:“他的面貌。”
姬青萍道:“他的面貌怎么了?”
池秋凤道:“他面貌平庸,行走江湖,就不易引人注意,但以他的武功,就不该有如此平庸的面貌。”
姬青萍道:“你说他戴了面具?”
池秋凤道:“一点不错,不然,他几次纵声大笑,面部会一点表情都没有?”
姬青萍唔道:“对了,他面上一直冷漠,只有一双眼睛神光很足。”
池秋凤咭的笑出声来,说道:“你看他那眼光像不像一个人……”
姬青萍愕然道:“你说他眼光像谁?”
池秋凤粉脸微热,说道:“他呀。”
姬青萍憬然道:“你说丁大哥?”两位姑娘一路南来,「丁大哥」三个字在她们口中一天至少也要提上十几二十次。
池秋凤问道:“青萍姐姐,你说像不像呢?”
姬青萍偏头想了想,点点头道:“你是说……季掌门,可能就是丁大哥……只是他武功没有这样高呀。”
池秋凤道:“这很难说,可能丁大哥另有奇遇也说不定咯。
姬青萍道:“这也不对,他问我去黄山作甚?我不是告诉他是找一个人去的,他如果是丁大哥的话,知道了我们是谁,还不会告诉我们他就是丁大哥吗?”
池秋凤道:“也许他另有什么事情,不能泄露身份,才不好告诉我们。”
姬青萍道:“那怎么办,我们……”
池秋凤神秘一笑道:“如果他真是丁大哥,一定还会遇上的,那时我自有办法。”
傍晚时光,快到水家湖,只见路旁站着两名青衣汉子看到两人立即赶了上来,躬躬身道:“小的见过小姐、池姑娘。”
姬青萍目光一抬,冷冷的道:“你们认错人了,真是笑话,居然把我们当作你们大小姐、二小姐的,还不让开?”
那汉子后退了一步,依然躬着身道:“大小姐,是庄主和古门主亲自来了,现在二郎庙,请大小姐和……”他口的「庄主」,自然是天南庄庄主南天一雕盛世民了。
“不用说了。”姬青萍挥了一手,冷然道:“我们不是你们的大小姐、二小姐,也不认识你们庄主和古门主,我们还要赶路,你们决让开了。”
突听一个森尖的声音喝道:“你们退下。”
随着话声,从左首一条小径上出现了两个人,前面一个年约四旬以上,脸色黄中透青,左眼已瞎,正是天南庄铁卫副总领队荀吉。后面一个不过三十出头,浓眉瘦脸,一身青色劲装,背负长剑,则是古灵子的大弟子史锦堂。池秋凤看得心头大急,连师父都赶来了,这事怎么办呢?
荀吉迎面走来,朝姬青萍拱拱手道:“大小姐,属下奉庄主之命,来请你的,庄主现在二郎庙,等着你去见他。”
史锦堂就不客气了,目光直注池秋凤,冷喝道:“四师妹,还不跟我去见师父?”
姬青萍道:“你们只怕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大小姐,在下兄弟是游历来的,途经此地,怎么会是你们大小姐呢?”她虽是男人打扮,但口音丝毫未变,一听就是姬青萍的声音。
池秋凤看到大师兄史锦堂,畏缩的躲在姬青萍的身后,连口也不敢开。史锦堂嗔目喝道:“四师妹,你听见了没有,还不过来,随我去见师父?”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咳嗽一声,哼道:“在下迟来一步,居然有人找我两个兄弟的碴来了,唔,你们又是北峡门下,对不?”说话的正是丁少秋,他现在只是一个二十出头,貌相平庸,身穿青市长衫的汉子,左手提着一个四尺多长的青布囊,大概就是兵刃,但他并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他刚走到姬青萍的前面,苟吉那会把他放在眼里,独目一横,冷然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滚开?”左手猛地向外一格,他这一格,存心要让丁少秋摔上一个筋斗,出手当然不会很轻,但也不算太重,只用了五六成力道。
凭他当得上天南庄铁卫事总领队,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这一记虽然只用了五六成力道,大概一般江湖好手,都会被他震飞出去一丈来远;但他遇上的可是丁少秋,这回可吃了大亏。丁少秋忽然转过脸去,问道:“你说什么?”同样左手一抬,他出手在后,一下格在荀吉左手肘下。
荀吉只觉身躯剧震,一个人忽然呼的朝上斜飞出去两丈来高,再往下直落。本来以他的武功,就算掼出去了,也可以立即以「千斤坠」身法,飘落地面,那知被丁少秋这一格,正好拂中手肘麻筋,整条左劈连同左首半边身子都麻木了,那里还能运什么「千斤坠」身法?
但听蓬然一声大响,背脊和屁股先行落地,跃得他几乎摔散了骨节,咬着牙齿脚跟一用劲,才算一个虚跳跃了起来。独目闪光,盯着丁少秋沉声道:“阁下何人?你知道她们两个是什么人吗?”姬青萍、池秋凤眼看丁少秋忽然出现,抬手之间就把荀吉摔了出去,心头大喜,两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三步。
“你这样问就对了,方才如果不鲁鲁莽莽的出手,也不会跌上那么一跤了。”丁少秋缓吞吞的道:“季某忝掌华门派,他们是我两个小师弟、祁青莲、时秋枫,不知什么时候得罪朋友,乃至拦路寻仇……”
史锦堂不待丁少秋说完,大喝道:“吠,那来的浑小子,竟敢混充华山派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是活得不耐烦?”
丁少秋目光一凝,沉声喝道:“你是何人门下,敢对季某如此说话,你说,季某如何胡说八道了?”
他话声并不响,但却以内力朝史锦堂全送过去,因此旁人并不觉得如何;但钻进史锦堂耳中,就如同焦雷,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连内腑都受到影响,但觉气窒心悸,耳朵失去知觉,头脑胀痛欲裂,急忙双手掩耳,往后疾退了三步,才算稳定下来。
荀吉眼看史锦堂无故掩耳疾退,心中甚感惊奇,一面冷冷的道:“阁下自封华山掌门,对咱们本来无关,但阁下把天南庄大小姐和古门主门下女弟子,冒称华山派门下,就太不智了,拐骗良家妇女,你知道该当何罪吗?”说话之时,右手五指箕张,闪电扣住了丁少秋右腕脉门。
史锦堂眼看荀吉拿住了丁少秋脉门,急忙闪身欺上,一声不作,骈指若戟,朝丁少秋背后「灵台穴」猛戳而下。池秋凤看得心头一凛,叫道:“当心背后。”
丁少秋任由荀吉扣住右手腕门,只是朝他微哂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阁下真是健忘。”右手突然朝上挥起。
这一挥,内力进发,荀吉纵然武功不弱,但如何能与「乾天真气」并论?但觉五指受到剧震,一个人被一股无形劲气撞得离地飞起,一下摔出去三丈之外,依然和方才一样,仰天跌落,背脊着地。但这回唯一和上次不同的,跌得骨节疼痛,不像上次足跟一用力,就一蹶而起,跳了起来,这回四肢若散,用不上力道,几乎半天爬不起来。
就在丁少秋把荀吉挥出去的同时,史锦堂骈指若戟,笃的一声,不偏不倚戳上丁少秋背后「灵台穴」。他这一指力透指尖,预期一击奏功,那知指力戳下,陡觉指尖微震,像通电般全身骤然一麻,整条右臂立即软软垂下,用不上一点力气。
丁少秋若无其事,缓缓回过身来,说道:“你内劲受阻,伤在经络,右手若废,但只要修养百日,经络复原,即可无事,这是一个最好的教训,年轻人出手要正大光明,不可居心不正,乘人不备,以为捡到便宜,就出手偷袭……”
“阁下教训得好。”一个苍老声音从远处传来。
池秋凤听到声音,一颗心往下直沉,几乎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起来,暗暗焦急道:“师父来了,这怎么办?”丁少秋举目看去,来的一共有四个人,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天南庄庄主南天一雕盛世民,另一个是到处替天南庄跑腿的古灵门主古灵子,两人身后,则是古灵子的两个门人。
史锦堂右臂下垂,急忙迎了上去,躬身叫道:“师父。”
荀吉也在此时支撑着站起,躬身道:“属下见过庄主。”
盛世民只摆了下手,两道炯炯目光直注丁少秋,心想:“这小子从未见过,居然连荀吉都吃了他的亏,不知是何路数?”一面嘿然道:“阁下好身手。”
丁少秋朗笑道:“盛庄主好说。”
古灵子眼看徒儿右臂下垂,他身为师父,自然要替徒儿解开穴道,手掌一翻,很快在史锦堂右肩连拍带揉,拍了三下,史锦堂右臂依然下垂如故。这下把古灵子一张老脸都胀红了,目光一抬,怒声道:“你把我徒儿怎么了?”
丁少秋微哂道:“令徒出手偷袭我背后「灵台穴」,在下连手也没动,是他自己使劲不当,经络受震,只要修养百日,自可无事。”
盛世民目光一抬,喝道:“青萍,你和池姑娘偷偷出来,真是胡闹,还不随舅舅回去?”
丁少秋敞笑一声道:“盛庄主,方才就是因为贵庄管家误把季某两个兄弟,认为是贵庄大小姐和古道长门下女弟子,所引起的争执,贵庄和古灵门丢了人,找人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该指鹿为马,硬说我两个兄弟是贵庄的人,说来岂不可笑?”
盛世民双目精芒闪动,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你两个兄弟又叫什么名字?”
荀吉在旁道:“他自称是华山派掌门人,姓季。”
“哈哈,华山派掌门人?”盛世民看着丁少秋问道:“那么老夫问你,你可认识闻九章吗?”
丁少秋道:“闻九章身为华山弟子,听信妖言,竟敢以毒药谋夺代理掌门,卖身投靠匪教,季某已经按本派门规,清理门户。”
盛世民还不知道闻九章已死,闻言不觉一怔,问道:“听你口气,闻九章已经死了吗?”
丁少秋道:“触犯本派门规,焉得不死?”
盛世民疑信参半,问道:“阁下真是华山派掌门人吗?”
丁少秋轻嘿一声道:“季某何用假冒?”
盛世民眼看此人举止谈吐,雍容沉稳,确有一派掌门人的气势,但看他面貌又并不出色,只是一个平庸之辈,当真人不可貌相,接着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丁少秋道:“季少游。”
盛世民一指姬青萍、池秋凤二人间道:“他们既是阁下兄弟,不知叫什么名字?”
丁少秋不假思索说道:“他们是我两个小师弟,一个叫祁青莲,一个叫时秋枫……”
“哈哈。”盛世民大笑一声,嗔目喝道:“你大概是江湖下五门的拍花党之流,胆子不小,居然拐起天南庄的人,还敢自称华山派掌门人,你们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