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唯阳迅速关了火,站在那里没有动,微皱眉看着锅里面,我咽下口水,小心翼翼凑过去,往锅里一瞧,一只蛋扭曲的跟爆米花似的,混着半边蛋壳,黑乎乎地团在那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干巴巴的香味。龙腾小说网 ltxs520.com
我看看那颗死状凄惨的蛋,又看看他的脸色:“聂唯阳,你该不是没放油吧”
聂唯阳面无表情地看了锅子半晌,然后潇洒地扯下围裙扔在一边,神色自若地说:“走,我带你出去吃。”
我忍不住大笑,自从认识他以来,看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幅胸有成竹手到擒来的姿态,没想到,厨艺烂得跟我有一拼啊
一直到坐上车子我还在笑,连带着把刚才心里的郁卒之气都笑出来,越笑越停不下来。
聂唯阳发动车子,平稳地驶上路面,他眯眼看看还在笑个不停的我,勾勾嘴角:“小野猫,再笑当心我吻你。”
我几乎喘不过气,猛拍胸口:“哈哈好哈哈我我不笑了哈唔”
他俯身过来,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吻住我。
唔这家伙不要命了他还在开车呢呀,舌头,出去出去好恶心
我用力推开他,拿袖子抹湿漉漉的嘴唇,警告他:“聂唯阳,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也不是你老婆,你最好不要来碰我了,那样我还能把你当个大哥来尊重一下。”
“咦,”他眼睛看着路面,挑眉,“昨天谁饥渴地抱着我亲个没完还说非我不可的”
我脸红,恼羞成怒:“那是没办法因为我不像你一样,见着女人随便就上,一个已经很多了”
他沉吟一下,淡淡说:“我不是。”
他不是不是什么
聂唯阳又说:“那你做我的女朋友不就行了。”
我不假思索:“不可能。”做你女朋友方便你想上就上,用完了再一脚踢开
他神色似有些黯然,紧握着方向盘,问:“为什么”
因为你一见面就强要了我,因为你对自己的欲望从不约束,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只有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而我要找的人,他要不只长着下半身,也要长着心才行。我看看他完美的侧脸,淡淡一笑,跟他说这个做什么呢反正我是决意不会爱上他,也不想陪他玩性爱游戏。
我微笑:“因为你也不会做饭啊。”
他看我一眼,没有说话。
克制
吃完东西回到家,车子驶进大门,就看见楼上房间的灯亮着,妈妈他们已经回来了。
“唔,”车子停下,我解开安全带伸伸腰,“好累,回去睡了。”
聂唯阳看我一眼:“跟我”
我对他笑笑:“做梦。”
“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咕哝,然后突然熄了车灯,迅速一把揽住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气息已扑面而来,然后是他柔软又强硬的湿热薄唇重重落在我的唇上。
“呜”我猛力推他,他的胳膊却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他的修长手指从我的衬衫下摆伸上来,顺着腰抚上了我的胸,文胸被推上去,玲珑的胸乳契合在他的手心里。我挣扎扭动,只换来他更加激烈的热吻和抚摸。
我睁大眼睛,淡蓝的夜色给他的轮廓镀上荧蓝的边,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漆黑。彼此唇齿的纠缠,颤抖不稳的气息,温热光滑的皮肤,辗转炙热的抚摸,被黑暗催生成身体最原始的欲望。
该死,永远不能对这家伙掉以轻心,我本以为经过昨天,他不会这么饥渴了,所以才放松警惕跟他独处,结果证明这变态永远不能以常人度之。
他的呼吸愈发沉重,大手终于往下探去,隔着牛仔裤按揉我双腿间的柔软。
我终于拼力别开脸,逃脱他令人窒息的热吻,大口喘息:“聂唯阳,你住手,住手”
他哪里肯听,唇舌又纠缠过来,我只得一边躲闪一边说:“聂唯阳,你越是这样,我越不可能答应做你女朋友”
他的动作停顿,问:“你不喜欢”
他灼热的气息呼在我的颈边耳畔,令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我努力平稳呼吸,推开他不安分的手,把文胸拉好,正色对他说:“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没有女人会要一个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发生关系的男人做男友。”
他声音难得地微有迷惑:“我以为你喜欢身体的快乐,不是吗小东西,每次你都显得很沉醉。”
我翻白眼,那还要归功于你大爷太会调情啊。这人的脑子八成跟我长得不一样,听不清我讲的重点在哪里。
我忍住撞墙的冲动,再次强调:“这跟我喜不喜欢身体的快乐没有关系,我喜欢的男人,他必须是尊重我的意愿,了解我,愿意跟我一起分享生活,而不是只知道做、做、做”
他伸舌舔一下我脖颈的敏感之处,我吓一跳,小小惊叫一声,他笑:“你看,我很了解你。”
“你”我气得,“你你你你”
他又笑起来,箍着我肩颈的胳膊放开,温热手掌抚上我的脸颊,我一惊,他又要来
他的柔软薄唇却温柔地吻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印就离开。咦
他拍拍我的脸:“我知道了,小东西,我们进去吧。”
咦咦我愣住,心后知后觉地跳起来,跟他的激情热吻也只是让我的身体有感觉,这样温柔地轻轻地一个亲吻,却让我心跳起来。
他看我不动,又俯身过来,捏捏我的脸:“怎么要继续”
我正要骂他,驾驶座那边的车门突然被拉开,然后是妈妈的声音:“唯阳,苏苏,是你们吗怎么看着车子停了半天也不进屋”
惨了我正躺倒在坐椅上,而聂唯阳半个身子都俯在我身上,这个样子被妈妈看到
妈妈低头往车里看过来,声音有些惊讶:“你们”
我鸵鸟地闭紧眼睛,逃避面对现实,却听见聂唯阳不慌不忙地温和声音:“阮姨,你来得正好,我带苏苏出去吃饭,回来她倒睡了一路,我正发愁怎么把她弄进去,正好你帮我打开车门,我把她抱进屋去吧。”
我松口气,急忙配合地做出熟睡的样子,倒是忘了,聂唯阳是撒谎也面不改色的高手呢。
聂唯阳抱着“熟睡”的我往屋子里走去,妈妈在后边关上车门,跟上来,无比欣慰地说:“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孩子合不来,唯阳你这样懂得照顾妹妹,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我在心里翻白眼,我不知道多么希望跟他“合”不来呢。
聂唯阳声音斯文有礼:“应该的。阮姨,开门轻点,别吵醒她。”
装的真像。我在心里嘀咕。
对了,还有那个,硬硬地顶着我的腰的是什么啊我偷笑,这下子让他去冲冷水澡吧。心里微微有涟漪,这个色情狂,居然会克制自己的欲望呢。
灰云
接下来几天聂唯阳果然收敛起来。不过也许也是因为他忙,他这次回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几乎天天跑出去忙,而我,马上就要考试,学校有数不清的表格要发要填,也是难得地天天去学校报到。
一连几天去上课,都没有见到童苗苗。那天菲力来救我,苗苗疯了一样冲他扑打,菲力情急之下将她重重推在地上,她就伏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之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梅子他们过来问我报什么学校,我说:“就n大吧,离的还近,方便。”没什么好挑的,既不用躲聂唯阳,也不用为了苗苗陪她去她想去的学校,我就近就好了。
“正好,”船长笑,“咱们还可以继续做校友呢”
阿木拿起一本课本来,瞪着看了半天,突然一把把它撕成了两半,对着我们呲牙笑:“我早就看这些东西不顺眼了”
梅子捂嘴笑:“明天就放假了,我现在倒真盼着考试,考完了,可就真的解放了哎,对了,苏苏,”她想起什么来,拿出一张表格给我,“苗苗的考试通知单,老师叫我给她拿过去,我哪知道她家在哪里啊,你跟她那么好,你拿给她好了”
我说:“我不”
老师却正好走进来,强调考试事宜,梅子丢下单子给我就跑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我看着那单子,叹口气,我不想见到童苗苗,可是人人都知道我跟她感情最好,要推给别人,势必就要面对一堆不解的询问,没办法,我把单子放进了包里。
放了学走出校门,听见有人叫我,抬头看过去,居然是菲力,脖子上还挂着他不离身的相机。
我走过去,对他微笑:“菲力,你怎么过来了”心里多少有点尴尬,那一天他离开,自然是知道后来我跟聂唯阳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会被他怎么看。
菲力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东西给我:“你的手机卡。那天我捡回来的,手机已经摔得没法修了,这张卡我想你还有用。”
我接过来,有点感动:“谢谢,你真细心。”
菲力又笑,但是原来纯净的阳光笑脸似乎有点忧郁掺杂其中,清澈的蓝色眼瞳也像朗朗晴空飘了朵灰云。他看看天,又看看我的脸,微笑:“要不要一起走走”
我点头,跟他一起散步往街心公园走去。
小公园里,高大的银杏树错落有致地栽种在小广场的周围,广场空地上有老年人在悠闲地走来走去活动身体,贩卖小玩具和零食的小贩靠着售物车昏昏欲睡,傍晚的公园,给人带来闲适安详的感觉。
广场中心有一棵巨大的马尾松,围着它安放了一圈木板长凳,我跟菲力在那里坐下来。
菲力反常地一直没说话,我只好打破沉默,笑着说:“菲力,那天的事,还没跟你说谢谢,要是再晚一点,我可就惨了”
“别客气,”菲力的蓝眼睛看过来,“我应该的。”
又沉默。
菲力终于又开口:“苏苏嗯也许我这样问不合适,但是,我想知道,你跟聂他”
我心里叹气,就知道他会问。
我看着他,笑:“你是要问我跟他有没有发生肉体关系”
菲力雪白的脸孔立刻涨得红红的:“不,不是,我不是只想那个”
半天讲不出什么,他终于挫败地垮下肩膀,语气颓然:“苏苏,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对你有一份迷恋,后来终于认识你,你的性子比我想的还要,嗯,可爱,我是想要追求你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忍不住笑:“我到底哪里好”性子随意,脾气又坏,吊儿郎当,无所事事,除了一张脸皮还能看,又有哪里值得人喜爱了
“嗯,我也说不好,”菲力又习惯性地去抓后脑,“怎么说呢有时候觉得你像花园里最骄傲的那朵玫瑰,小心翼翼靠过去,你却会突然对着人做个鬼脸,哈哈大笑起来,有时候觉得你像阵风一样无拘无挂,却又看见你为了朋友奋不顾身,嗯,我说不好,但是我得说,你真的让我心动。”
我笑一下,眼睛看着银杏树高高的树冠:“你知道,我跟聂唯阳肯定发生关系了。”
菲力看着我,声音有点不稳:“你你爱的是他”
心跳
爱他我立刻摇头,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绝对不会
“那,那,那天你说,”菲力有点不好意思讲,“你说你只要他”
“唔。”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那是因为之前就”
菲力瞪大眼睛:“之前苏苏,我知道你不是随便的女孩,难道,他强迫你”
我晃晃头,我跟聂唯阳,怎么算呢他强迫过我,我也玩弄过他,他曾放过我也救过我,甚至变得对我温柔,我早已不能用简单的怨恨来对待他。
菲力见我不说话,有点着急:“我一直知道他的脾性向来为所欲为,但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对你”他一拳捶在凳子上,站起身来,“我要去找他”
我急忙拉住他:“不是那样,菲力,”嗯,没办法跟菲力解释,只是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早就扯平了,没什么了。”
菲力眼中还有疑惑,但是坐下来,有风度地没再追问。
我说:“对不起菲力,我也不爱你。”
菲力深吸口气:“苏苏,我的心意没有改变,你肯给我机会,继续和我做朋友吗”
我对着他笑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被女孩子拒绝,又知道她和别人有关系,肯同她继续做朋友已经说明你足够伟大。”
菲力又微微脸红,我看着他,由衷地笑出来,这个男人,有着水晶般纯净的心,阳光般温暖的笑,直接而单纯,温厚而善良,说不定,在将来,我真的会爱上他。
暮色渐浓,开放式的街心公园里可以看见远处要沉入楼群里的硕大的桔红色夕阳。
我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的一幕吸引,那是一个老婆婆,正在推着她坐在轮椅上的老伴回家去,老婆婆正轻轻地对着老公公讲了什么,老公公笑着拍了拍身后老婆婆的手。他们的神色如此安详,让人看着他们,就不由地想,他们曾一起携手走过多少风雨,走到了今天,多么圆满。
我竟看得愣了。
他们慢慢地走着,柔美的夕阳是他们的背景,远处喧嚣的都市车水马龙的街道在他们安详的微笑里失去声音。
我伸手去抓菲力的相机:“快,快,菲力,告诉我怎么用,我要拍下来拍下来”
菲力笑起来,摘下相机给我,告诉我应该怎样调整焦距捕捉光线,两个人手忙脚乱一番,终于我按下按钮,将感动自己的瞬间记录下来。
菲力说:“嗯,会是张好照片,等我回去洗出来拿给你”
“好好”我也兴奋不已。
跟菲力在公园门口分手,我继续往家走,刚走两步,路边一辆车缓缓跟过来,咦,这车好面熟
驾驶座的车玻璃摇下,露出聂唯阳沉沉的脸。
“上车。”他老大简洁地命令。
有车坐总比走路回去好,我乖乖上车。
嗯,这家伙看起来有火气啊,不会要拿我灭火吧
果然,我还没坐稳,他已经恶虎扑羊一样抓住我,不由分说就要吻上来。啧,以后真要考虑在自家车上装上计程车里那样的防暴栏杆,免得猛兽伤人。
我拿一根手指顶住他光洁好看的额头,瞪他:“你又来你忘了”
他果然停住了动作,眯起眼睛抿抿嘴唇,乖乖回去坐好开车。
我窃笑,嘿,六字真言,百试百灵啊
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跟菲力在一起”
我舒适地歪靠在座椅上,有问有答:“他来找我啊,还给我那天弄掉的手机卡。”
“那还用跑到公园去”他还不依不饶了。
我心情好,继续交待:“他说有事情跟我说,然后走到这边来,就跟我表白。”
聂唯阳握着方向盘,迅速扭头看我一眼,转回脸,沉默,然后问:“你怎么说的”
我随意地说:“我就答应喽”
“吱”车子猛地斜转煞车停在路边,我被甩得扑到他身上去,惊魂未定:“你疯了幸亏这条路人少,要不然啊,你要勒死我啊”
腰身被他紧紧抱住,我抬眼看他俊美脸皮绷的死紧,黑眼里巨浪滔天几乎要淹死我,我连忙识时务地坦白:“骗你的骗你的,我跟他说我不爱他啦”
他瞪我半晌,脸色稍霁,薄唇勾起来:“小野猫,胆子越来越大,敢耍我了”
居然一口咬在我的脸上。
“啊”疼倒不怎么,但是自己的肉被别人的牙齿咬住的感觉太恐怖了,我挣扎,“聂唯阳,都跟你说不要用强的好不好”
“嗯,”他放开我,挑高眉毛,施恩似的说,“那你来吻我。”
我被他逗笑:“凭什么”
他斜斜看我一眼,眼光又飘开去:“凭我为你去学做饭怎么样”
啊我愣住,就因为我随意的一句话
我看着他有丝不自在神情的侧脸,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爱吗
晚饭妈妈做了甜辣虾。
这个菜我是非常喜欢吃的,但是总是嫌剥虾会沾一手红红粘粘的汤汁,每次都是吃几个就去洗手放弃再吃。
妈妈说:“苏苏,再吃几个,你不是喜欢吗等下再去洗手。”
我答应一声,却不再动手。
聂文涵剥了只虾子放在妈妈的碗里:“阿阮,你也多吃点。”
“好。”妈妈温柔地对着聂文涵笑,眉梢眼角都是满足的幸福。
我咬着筷子看着他们,微笑,妈妈终于有她的幸福,多好。
一只剥好的虾子丢进我的碗里。我抬头,有点讶异地看着聂唯阳,他那弹琴的修长手指沾着红红粘粘的汤汁。
“呃,谢谢唯阳哥。”我反应过来,急忙扮演妹妹的角色。
聂文涵笑:“唯阳脾气从小孤僻,不太会跟人相处,没想到跟苏苏处得这么好,看来咱们注定是一家人啊。”
妈妈急忙夸奖自己的继子:“苏苏被我宠坏了,是唯阳懂得照顾妹妹。”
我看看聂唯阳的手,又看看自己碗里那只剥得不太熟练的虾子,慢慢把它放到嘴里,脸上莫名地微微烧起来。
聂唯阳却还要火上浇油。他说:“阮姨,这个虾是怎么做的”
我的心又猛跳起来,脸上更热,妈妈还没来得及答话,我突兀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然后不理妈妈的轻声责怪,逃一样跑回楼上去。
晚上抱着被子辗转反侧,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我真的对他心动不,我不应该的,我若喜欢一个人,将会对他献上我全部的爱和忠诚,也会要求对方有同等的回应。而他呢他只是为了欲望才要追求我吧,也许我暂时被他吸引,但是没有爱的回应,肯定不会有美好的结局。万一假如他爱我呢我甩甩头,笑,也许他那样的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爱吧。
早上,我被隐约传来的清朗声音唤醒。
揉揉眼睛,我下床,穿着睡衣到房间连着的小阳台去。
从那里看下去,就可以看见房子后边漂亮的花园。
一簇簇的红花忍冬将花园错落有致地分割开,排排翠绿的忍冬簇拥着丛丛娇艳的刺玫,弯曲的石子小径穿越其中,小径旁边匍匐着还带着露水的浅紫鸢尾。再往前,有一个美人鱼的喷泉,与人同大的铜塑美人鱼坐在喷泉的中央,手臂托着的蚌壳中撒下细密的水雾来。喷泉旁边种着高挑出尘的鹤望兰,聂唯阳就站在那从鹤望兰前面,闭着眼睛,专心地练声。
我趴在阳台栏杆上看他。
他穿着白色的休闲家居服,闭上了那双邪魅的眼睛,站在繁美的花园之中倒别有一点出尘的味道,喷泉的水雾在清晨的柔光中幻化出七彩微光,静静地为他做陪衬。
人家不是说专心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么,现在的他,的确令我移不开视线。
他睁开了眼睛,目光往楼上看过来,对上我的视线。
“早”既然被发现,我就挥挥手。
“早。”他慢吞吞拢一下墨黑头发,对我挑挑眉,“偷看我那么久,迷上我了”
我笑:“假如你一直闭着嘴巴不说话的话。”
他慢悠悠走过来,站在我的阳台下,仰头看着我。
我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笑眯眯地轻声问他:“聂唯阳,你爱我吗”
他挑眉,声音清朗:“这还用问否则我为什么跟你做爱”
“喂你”我急忙左右看,差点跳下去去捂他的嘴。
他笑:“爸爸和阮姨出去晨跑,你以为每个人都象你一样懒”
我放下心,想起他的回答,皱眉:“你那算什么逻辑做跟爱又不是一定有联系”
没想到这下子换他眉头拧起来:“小野猫,别告诉我你会随便跟人去做。”
我气结,跟他沟通绝对有问题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第一次见到我,就非要那个,难道说,是因为你爱我”
他说:“嗯哼。”
我气得:“那我又不爱你,你勉强我算什么”
他弹弹手指,一点也不在意地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最后一定会爱上我。”
这自大狂我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低头,然后又抬头来看着我的眼,神色难得地正经:“苏苏,在那之前,我已等你很久。”
我看着他的深幽的黑色眸子,只觉得轰的一声,心猛跳,脸颊燃烧起来。
回报
如果他爱我。
没有回应他的话,我跑回屋子里去例行的早上冲澡。
我一边擦头发一边愣愣地想着。我会爱上他吗
裹着大浴巾从浴室一路发呆出来,却听见聂唯阳调侃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回头,就看见那家伙大刺刺地坐在我的床上,两只胳膊支着修长的身子,身体惬意地后仰,衬衫上边两个扣子没扣上,露出一片蜜色的胸膛,他正眯着眼睛盯着我浴巾遮不到的地方看。
我抓紧胸前的浴巾,瞪他:“你快出去,等一下妈妈他们就回来了,你这样在我房间像什么样子”
他懒洋洋地歪着头,似笑非笑:“你来亲我一下我就出去。”
我好气又好笑,自从跟他申明不可以用强,他老大就改变策略改用要挟利诱了。
隐约听到底下铁门响,我急忙跑过去,抓紧浴巾,俯过身子在他唇上轻点一下:“这下行了唔”
前倾的身子被他一拉就失去平衡,我一下子趴在他的身上,他一直手支在身后,一只手扶紧我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他的嘴里有薄荷水的味道。温热柔软的唇在我的唇上辗转摩挲,反复揉弄,他的舌在我喘息的时候钻近来,狠狠地与我的纠缠。
他吻人的架势总像是要把人给吞了。
已经听见底下屋门响,我着急想起来,但是趴在他身上,没有着力点,于是一边推着他一边扭动身子想从他身上下来。
“唔”他猝然离开我的唇,用力压住我的肩背把我贴在他的身上,然后把头埋在我颈边大口喘息:“呵,小野猫,再动你可要后果自负了。”
我这才发现我的浴巾早已散开,赤裸的胸乳贴在他露出来的胸膛上,腰腹隔着他薄薄的衣料感觉到他再明显不过的欲望形状。
我着急:“你快点走啦妈妈他们进屋了”
他拿唇摩挲我的脖颈,含糊地说:“就让他们看到怎么了”
我急得:“放屁”被他们看到,住过来还没一个月,已经跟“哥哥”发展到床上去了,这么不正常的事,妈妈不气死才怪。
他一下笑出来,又叹口气,说:“我好想要。”
我再着急也忍不住被他的口气逗笑:“聂唯阳,你在撒娇啊”
他从鼻子里哼一声,终于扶着我坐直身体,在我的腰上捏了一把,快步走出房间去。
我穿好衣服,眼睛看到书桌上一张单子,皱起眉头来,童苗苗的考试通知单。
不想去还是得去。
吃完饭,我抓起外套要出门,妈妈说:“苏苏,后天就考试,你还不在家里看看书”
我说:“嗯,我去给同学送考试通知单,很快就回来”
聂唯阳说:“我送你去。”
我急忙拒绝:“不要啦,我们同学有话说,你去干什么”童苗苗对我肯定不会是正常的态度,恐怕他见了童苗苗也就知道她是给我下药的人了,让他跟童苗苗碰面恐龙大战魔鬼党啊。
他跟我到门口,低声说:“小野猫,如果晚上有礼物给你,有没有回报给我”
我说:“什么礼物什么回报”
他说:“礼物你晚上早点回来就知道了。回报么”他高挑的身子背对屋:“来。”扶着我的腰,使我面对他,分开双腿坐在他的腿上。
“呵”睡袍下赤裸的身体柔软碰到了他长裤中释放出来的昂扬,我轻轻抽气,看着他满含情欲的微笑眼睛,无措地抓紧他的肩。
他双手握着我的腰,轻吻着我,使我慢慢落到他的骄傲上去,与他结合在一起。
啊,我伏在他的肩头,细细喘息,从未感受过的强烈的被充满的感觉
他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乖,来动一下。”
“不要。”我扁扁嘴,摇头,身体好酸好涨,动起来岂不是更难受
他低笑,拍拍我的臀,然后抱着我的身体,配合他身体的动作,开始了欲望的律动。
“啊”我忍不住呻吟,双膝无力的落在窗台上,双手攀紧他的肩,指尖紧紧扣着他的肌肉,脑中的思维全部被结合之处传来的战栗的愉悦占据。
快感爆炸的瞬间,我的身子紧绷,双腿夹紧了他的腰,头向后高高地仰过去,睁大的眼睛仿佛看见一片烟花绚烂。
他抱我靠在他的身上,轻吻我微有薄汗的颊侧,慵懒性感的声音带着满足后的轻松:“怎么样,小野猫,还满意吗”
我的脸无力地贴在他汗湿的结实颈侧,喘息:“聂唯阳,你唔真的很有做爱的天赋啊”
他沉默一下,一手圈着我的腰,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菲力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我晕晕地摇头,“是陶意棠说的。”
他皱眉:“你怎么认识他”
我说:“今天有个朋友生病了,菲力带我去找他的。我就是因为这个回来晚了啊。说起来,那个陶意棠长得可真够美的。”
他猛地站起身,我手忙脚乱地攀紧他:“你干什么啊”
他不理我,扶住我的臀,径自往床边走去,我像树袋熊一样爬在他的身上,哇哇叫:“喂,你拿出去再走,好难受。”
他将我放在床上,颀长身子压上来,胳膊圈住我的头,将我围在充满他的气息的小空间里,挺直的鼻梁顶着我的鼻尖,黑眼极近地看进我的眼睛里去,唇磨着我的唇,恶狠狠地说:“小野猫,自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注定是我的,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一定是最后一个,不管你看见什么样的男人,也不许再跟他有关系”
我忍不住又想翻白眼,“吾见,吾至,吾征服”你是凯撒大帝阿又想,难道他觉得陶意棠对他有威胁感嘿嘿,那人是长得挺漂亮,可惜不是我喜欢的型。
他捏我的脸:“答应我”
我撇过脸:“我才18岁,干吗绑定在你这个大叔身上”
他捏着我的手心,一口向我的手指咬下去,从齿缝里说:“我才25岁。别气我,我是认真的。”
我撅嘴:“你又不爱我。”
他轻笑,吻我的眼睫:“谁说的”
“还用说么”我声音有点闷闷的,手指把弄他的耳朵,“你看,你只是因为身体会对我有反应才来追求我,如果你的身体对我没反应你会来喜欢我吗或者,如果你又看到另一个让你身体有反应的女孩子,你是不是也一样去不择手段得到她”
说完了,看着他的脸,等他回答。
他看我半晌,眼神又飘向一边,看着雕花的黄铜床柱,淡淡说:“没有如果。”
什么意思他老大能不能不要一到关键时刻讲话就这么莫测高深好不好
我困难地自己破译:“你说没有如果,是不是说,就算你身体对我没有反应,你看到我也是一样喜欢了还有就算看到别的女孩子身体有了反应,你也不会去喜欢”咦,不知道这么问,会不会脸皮厚了点
他不吭声,眼睛依然看着别处。
我摇他:“是不是啊”
他还是不说话,只看着那床柱,好像那上面突然结出果子来了似的,我抓他的耳朵,突然看见他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来。
我眼睛转两转,试探地问:“喂,聂唯阳,你是不是一害羞就不敢看别人啊”
他迅速地瞪我一眼,却又立刻把眼睛飘开,脸上红晕更加明显。
我的天,不是吧我瞪大眼睛,捂住嘴,笑得浑身打颤:“天,你”
他回头瞪着我,咬牙:“小野猫,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啊叫你笑”
灼热的欲望再一次主宰了我的身体,笑声变成了暧昧的喘息。
别忘
由性生爱,还是由爱生性
这个问题要是拿去问聂唯阳,他肯定会挑挑眉毛,满不在乎地反问:“那又有什么区别”对他来说,到底是他的身体反应证明了他的感情,还是他的感情导致了他的身体反应,这是一码事。
一家人齐齐去机场给聂唯阳送行。
机场大厅里,他在那边跟妈妈和聂文涵道别,我在这边拿手遮着嘴巴猛打哈欠,奇怪,同样的一晚没睡,怎么他老大就那么精神,我却跟脱了水的黄瓜似的,皱巴巴的连站也要站不直了。
他过来捏捏我的肩,黑润的眼瞳定定看进我的眼睛里:“别忘了我说的话。”
我刚打完个哈欠,眼里含着泪花,迷迷糊糊地看他:“说的什么”
他的黑眼顿时眯起来,脸皮绷紧:“你确定要我现在重复给你听”
我看看他的表情又看看旁边的妈妈和聂文涵,立即摇头:“不用了,我记住了,记住了。”
聂文涵笑呵呵:“快到时间了,赶紧登机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反正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我狐疑地看看他,他却微微一笑,俯身在我耳边低低地说:“要不要吻别”
我立刻跳离他三尺以外,微笑:“一路顺风,慢走不送。”
银色的机身在蓝色天幕上越缩越小,我收回目光,开始回想,他到底说了什么叫我别忘了呢
昨晚上二度欢爱之后,两个人冲了身子,他抱着我坐在宽大窗台上看月亮。
后背在他胸膛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我歪头看着那洒了一地的银辉,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看到的一个笑话来,那笑话是把李白的诗改了的,叫做“床,钱,明月,光,衣失地上,爽”想着想着,一下子笑出声来。
聂唯阳在我身后轻咬我耳朵:“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我边躲边笑,刺激他:“想帅哥,十八九岁的年轻帅哥,可爱又帅气,想起来都开心。”
他拉我转过身子,捏起我的下巴看着我,他的眸子似有吸引人的魔力,月光下的俊颜有种不真实的魅惑感。
他勾起嘴角,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说:“你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小野猫。”
咦,是这句话吗我摸摸鼻子,有点脸红,一辈子,他说一辈子呢。不能否认,我跟所有女生一样对浪漫充满幻想,有一个英俊的男人跟自己这样仿佛誓言般的宣告,心里头不会怦怦乱跳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我问自己,绿苏,你爱上他了吗就算知道他的情况异于常人,可以不再为他初次的强横耿耿于怀,你真的愿意在你18岁的年纪就这样绑定在他身上,抛弃其它一切的可能
通宵没睡,头嗡嗡响,沉得好像随时会掉到地上,算了,不想了,还要去看苗苗。
妈妈问:“明天就考试了,怎么还乱跑”
我说:“妈妈,你不知道,苗苗被她爸爸打了,很惨的,现在在医院,我要去看她。”
妈妈吓一跳:“他爸爸叫童震的那个不是说他挺疼女儿么怎么会做这种事”又叫我等等,急急忙忙去厨房熬瘦肉燕窝汤,叫我给苗苗带去。
聂文涵正在玄关换鞋去公司,听到我们说,回头说:“童震作物流生意的那个今天我们还要跟他们见面谈委托呢。”
我吃惊,急忙说:“聂叔叔,你可千万别把苗苗的事告诉他”
聂文涵点头:“那是别人的家务事。”
没好意思再叫菲力,自己坐计程车到了嘉和医院,绕到后边,凭着记忆转上楼,找到那扇门。
陶意棠开门,看见我,桃花眼笑眯眯:“小苏苏,你朋友情况不错。”我进了门他却转身出去,嘱咐我:“我去前边了,今天有班,有人来敲门你不要开就是了。”
我点头,这陶意棠,居然在嘉禾主楼后边开这么个黑诊所,也不知道什么来历。
苗苗的样子比昨天好很多,淤青红肿大半消退,露出原来的肤色来,血口和烟疤几乎全部在衣服下遮着,脸上只有那块纱布还贴着,乍一看去几乎是完好的。
苗苗一看见我,立刻撑着身子坐起来,我急忙过去给她垫了枕头叫她靠好,扬扬手里的保温桶:“我妈做的,来吃点,补身子。”
苗苗默默地低头喝汤,喝着喝着,有水滴落在她的碗里。
我接过碗,拿纸巾给她,笑:“怎么,我妈手艺出神入化,好吃到你流泪”
苗苗一手拿纸巾按住了眼睛,一手抓住我的手腕,哽咽:“苏苏,我,我对你做了那样,那样过分的事,你,你不怨我吗”
我拿开她遮着眼睛的纸巾,拭去她的泪痕,一本正经说:“其实,这燕窝汤里我也下了一样的药的。”
苗苗一愣,看着我,一时搞不清我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我忍不住笑出来,苗苗明白被我骗了,脸上表情似哭似笑,抓着我的手,急急地问:“苏苏,你真的不恨我吗不生我的气吗”
我拍拍她,微笑:“你还不知道我我是最不会记仇的人,人生苦短,老念着那些不愉快的事,还怎么活下去”
苗苗又落泪,点头:“我知道你一直都这样不开心的事情总是很快就忘掉”
我拿眼睛看住了她的,说:“苗苗,你也是一样啊,不愉快的事,就忘了吧。”
不提还好,这一提,她立刻伏在被子上,嚎啕大哭起来。我靠过去,用胳膊笼住了她的肩背,轻轻拍她,任她哭个痛快。
良久之后,她渐渐抽噎着停止哭泣,攀着我的胳膊,哑着嗓子对我说:“苏苏,让我来把事情都告诉你吧,说出来,我也好受些。”
遭遇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时候的事么”苗苗手里绞着纸巾,眼睛空空地看着前方。
我点头,自然是记得的,那时,苗苗正被几个高年级小痞子堵在小巷里欺负,我救下了她。
苗苗深吸口气:“那时,那几个人,其实就是那混蛋童震他指使的”
我瞪大了眼睛。
苗苗惨然一笑,讲下去:“那时,我已经忍受他的凌辱许久。终于我跟他说,我已经上中学了,要去读寄宿学校,我不想再住在家里,他不肯,把我锁在家里,但是我用床单作绳子,从楼上逃出来,自己去学校办了寄宿手续。他知道后,打电话对我狂骂,说了好多不堪入耳的话,叫我回家去住,好方便他施暴。我很害怕,但是觉得,我就一直在学校里,到处都是人,他能把我怎么样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去买通了高年级的痞子们,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把我带回家,随他们怎样都行,他们就趁我去学校附近买东西的时候幸亏后来遇到了你。苏苏,你肯定觉得我对你的的感情不正常吧”
我摇摇头:“只怪那混蛋”
苗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你知道吗,当时,我看这你就那样冲过来救我,我我真的,就好像在毫无希望的黑暗的地狱里,看见一片光,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得发疯。所以,我去跟童震妥协,我说我可以走读住在家里,只要他答应继续让我读那间学校。”
天,我毫不知情,那些时候,在苗苗那快乐的笑脸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心伤。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虎毒不食子啊”
苗苗掩脸半晌,继续说下去:“为什么从我懂事以后,我反抗他,我哭喊求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他这样对待,他不为所动,面对我的追问,他叫我去问我死了的妈妈。后来,我找到了妈妈的日记,看到妈妈那些凌乱的记录,总算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的妈妈,她是非常漂亮的人,家境也好,却死心塌地的背弃了家庭,跟了那混蛋,很老套的故事是不是”
我拍拍她的手,无声地安慰她。
“妈妈的结局,却并不是从此跟着她喜爱的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因为,她瞎了眼,她找的,是一个禽兽。”苗苗深吸口气,“童震他他心理有问题,他创业的资金是妈妈从家里带出来的,为此,他一直觉得很没有尊严。同时,他又非常的自卑,总觉得既无家财又无相貌的他配不上妈妈,总觉得妈妈不可能爱上他,他像疯子一样怀疑监视着妈妈。妈妈一味的委曲求全,终于无法忍受,她认识了另一个男人,准备和童震离婚。”
“童震他自然是像疯了一样,用各种手段逼妈妈离开那个男人,妈妈本来是铁了心要离开他的,却在这时候发现怀孕了。妈妈喜欢的那个男人,他说要妈妈打掉,因为孩子有可能是童震的,他说,不要生养一个有疯子的基因的孩子。妈妈拼命想保住孩子,童震就提出条件,说只要妈妈离开那个人,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他就让妈妈生下我。妈妈答应了。”
我在心底叹息,苗苗的妈妈,多可怜的女人。
苗苗眼神空洞:“所以,我不知道,童震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一直骂我是妈妈跟那个男人的贱种。妈妈她在生下我后不久就去世了,小时候我不知道,后来长大了,我想,她八成是给童震折磨死的吧”
我觉得发冷,默默地倒了杯温水递给苗苗。
苗苗喝了口水,十指用力地握着杯子,沉默了好久,才又说下去:“妈妈死了以后,我就变成了他发泄的对象。我还小的时候,他经常无故的打骂我,捏我拧我,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神那么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我至今还印象深刻,他对我笑,说,苗苗,你长大了,你跟你妈妈真像。我本来很开心的,他几乎从来没有温和地跟我说过话,谁知道,接下来,他就扑过来,扯下我的衣服,然后”
苗苗的手发抖,杯子里的水几乎要泼出来,我心中酸痛,拿走杯子,抱住她:“别说了,别说了。”
天,童震真是个畜牲。
苗苗在发抖,过了好久,她的声音才又响起来:“我已作过三次流产,活着每一日都是煎熬苏苏,要不是因为可你跟你在一起,我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因此,那天,当我看到你那个样子,我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疯了,我作出了那样的事,呵,我想,也许我真的是那疯子的孩子,有他一样的基因。”
我抱紧她:“苗苗,我不怪你了,真的,我已经忘了。”
苗苗抱着我,眼泪默默地沾湿我的胳膊。
终于她平静一点,我问:“苗苗,你打算怎么办”要用法律手段解决吗可是,毕竟,童震是她的父亲,毕竟,苗苗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她受的,又是这样一种难言的伤害,怎样才能让她以后可以安静的生活下去
苗苗看着前方:“这次,就是因为我想要偷偷出国去念书,结果被他发现了我写的申请信,所以,他像疯了一样折磨我。要不是苏苏你又救了我,我想,我已经死了也说不定。我我早就想清楚了,他生意做大,也有他的势力和关系在,若要告他,首先,我忍受不了在众人面前拿出证据讲出经历这样的折辱,其次,就算我豁出去了,也不一定能告得赢他。就算告赢了他,我也承受不了舆论的压力。我承认我很懦弱,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开他,这样我才能继续生活下去。”
我说:“我尊重你的决定。那天,我是去送考试通知单给你的,可是你这个样子肯定没办法参加考试。嗯,别担心,我去问问聂叔叔,看看他有没有办法直接送你出去上学。你在这里安心住两天,这里是聂唯阳嗯,就是聂叔叔的儿子的朋友开的,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那混蛋不会找来的。”
苗苗定定看着我,又流泪:“苏苏,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你”
我微笑,擦去她的泪,拥抱她:“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电话
在n大快开学的时候,苗苗的学校也联系好了,我在机场把她送走。
在陶意棠的诊所观察几天,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我把苗苗接到家里面照顾,妈妈非常怜惜苗苗,变着花样做东西给她补身子,终于让她又健健康康。考完试后的两个月,几乎都在为苗苗忙碌,只是隐瞒真实情况又要说服聂文涵帮忙就费了好大的功夫。
广播已经在催促旅客登机,苗苗仍然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说:“苗苗,你以后都要靠自己了,一个人在外边,肯定会有很多困难的,你要坚强点啊”
苗苗一个劲的点头,抱住我,哽咽着:“苏苏,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我扶着她,给她整理一下领子,佯怒:“看看,这就跟我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可见这一走,根本就没想着再见着我了。”
苗苗猛摇头,终于笑出来。
我说:“你别担心,我跟妈妈和聂叔叔都说好了,要是有人问起你,我们都会说不知道的。”
苗苗点点头,她提起了皮箱,又抬眼看着我,漂亮的凤眼里有依恋有关切有哀伤。她对我说:“他若是对你不好,一定告诉我,我会给你教训他。”
我愣了一下,才知道苗苗说的“他”是谁,哭笑不得:“不,我跟他不是那样”
广播已经在催促,苗苗不及再说,抱住我,在我脸上吻一下,头也不回奔向登机口去。
我看着她因为就要摆脱噩梦而显得轻快的背影,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开学前的日子闲得发慌,想想聂唯阳在的时候,我似乎每天都很忙,忙着跟他斗,忙着躲他,或者,忙着上床。他一走,我似乎突然有了大把时间不知如何安排。
这天正赖在家里跟妈妈一起看下午的韩国电视剧,这种电视剧尽是家长里短,絮絮叨叨,我穷极无聊,居然跟妈妈一起看得津津有味。
门铃响,我去开门,看见门外那穿着米色休闲衫的人,不由一愣,欣喜又有点尴尬:“菲力好久不见了”自从聂唯阳临走前一天他从聂家离开,我就没再见过他。
相较于我,菲力却显得从容许多,他笑着晃晃手里一个包裹:“苏苏,我带来好消息给你。”
“咦”在客厅里,打开菲力拿来的包裹,看着那红色的证书,妈妈比我还要激动:“苏苏这孩子,从小懒散,什么奖状证书也不曾往家里拿过,这可是头一回恩,我要把它挂在家里墙上,挂在哪里好就在客厅怎么样”
我不好意思起来:“妈,你别夸张了,只是个荣誉奖而已,挂在外边不怕别人笑话”
菲力温和地笑:“父母都是这样子的,我每次得了奖,不管大小,我爸爸总是欢天喜地要挂出来摆出来才算。”
我说:“菲力,真是多谢你,我真是没有想到,呵呵,真算是喜出望外了。”
菲力不好意思地笑:“哪里,是你自己有天赋,我只不过是去参加展赛的时候顺便帮你报名交作品罢了,举手之劳。”
近两个月没有消息的菲力是去香港参加了一个摄影作品展赛,真没想到,我那天在公园拍的那张照片被他送上去,居然也拿了个荣誉奖。
妈妈的注意力转到菲力身上:“菲力,你今年多大了父母都在哪里你们家里几个孩子”
菲力一一回答:“我今年24岁,家里还有一个姐姐,爸爸和妈妈都回奥地利定居了。”
我说:“妈,你干什么人口调查”
菲力笑起来,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整理一下片子,就不打扰了”
“这怎么行”妈妈连忙站起来,“上次来,就让你饿着肚子回去了,这次你又帮了苏苏这样大的忙,一定要吃了饭再走,就算是阿姨的心意了”
我也劝他:“是阿,菲力,留下来吃饭吧,要不然,你走了,妈妈该把不会招呼朋友的罪名落到我身上了。”
菲力只得妥协。
妈妈进厨房去忙活,我跟菲力坐在客厅,突然相对无语。
“呃,”菲力说,“那位童小姐,她还好吗”
我点头:“聂叔叔帮她联系了德国的学校,已经走了。她爸爸把她害成那样,似乎也没敢大张旗鼓地找她,就这样走了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了。”
菲力点点头,又沉默了。一时间找不到话题,我在心里微微叹气,我跟菲力,终究疏远了么
电话铃响,适时解救我沉默的尴尬。
国际长途。啊,今天是周末,每个周末,聂唯阳都会照例打电话回来,绝对称职地扮演他乖儿子好哥哥的完美形象。
“喂”
“小野猫其他人呢”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仍然是好听的不像话。
“聂叔叔还没回来,妈妈在厨房忙呢,要请菲力吃饭。”心情好的时候,我都会比较合作。
“菲力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打了个褶。
“是啊他送证书来给我,”忍不住把开心的消息讲给他,“菲力把我原来拍过的一张照片拿去参赛,我获奖了”
“嗯,”他说,“总算有点配得上我了。”
我好气又好笑,难道我原来配不上他呸,不对不对,我干吗要去配得上他
他又说:“来,赏你件礼物吧,想要什么”
听这口气我气得,刁难他:“你把小于廉的雕像扛过来给我好了。”布鲁塞尔的标志,传说拯救过城市的撒尿小童于廉,我知道那里有他著名的雕像。
“好,”他竟然一口应承,“不过,记着,离菲力远一点。”
我不悦,不喜欢他这样霸道:“老大,我有交朋友的自由好不好你又不是我的谁”
他的声音也突然紧绷起来,又冷又硬:“你把他当朋友,他可是想着怎样把你拐上床我是谁你身体的每一寸都被我吻过,你说我是谁你在我身下喘息的时候知不知道我是谁还是说我离开几天,你就寂寞难耐,迫不及待要找别的男人了谁菲力吗”
话讲得太难听,我难堪恼怒:“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说完狠狠把电话挂上,这混蛋
招贴
菲力应该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他一句也没问。
直到聂文函回来一起吃了晚饭,我送告辞的菲力出门的时候,在门口两丛贴梗海棠婆娑的树影里,他突然回身定定地看着我,说:“苏苏,你要是喜欢他,就别为难自己,直接告诉我,也好让我断了念头。”
我微讶地抬头,看着他:“菲力,为什么这么说我跟聂唯阳我对他不是”我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菲力清澈的眼神,我突然觉得脑中混乱,再说不下去。
菲力低头笑一下,说:“苏苏,我们也经常在一起说笑聊天,你从不介意表露自己的情绪,但是我从未见你生气过。我那时候就想,你总是很随和,很容易宽容别人,其实,大概是因为你不在乎,不会很容易就把别人放在心上吧,也许,只有你特别在意的人,才能让你气恼挂心。今天,我看他打电话过来,只是几句话,你就露出那样我从没见过的神情来,苏苏,其实你很在意他吧”
才不是。我才不是在意他把他放在心上,只是因为没有人会像他一样恶劣,我才会生气吧
菲力又说:“那天,我看你那样追着他过去,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他。这些日子,我考虑得很清楚,如果你对他无心,我愿意等下去,但是,如果你们互相都对彼此有意,我还是早点放开祝福你们比较好。”
我叹口气,抬头看天,盛夏的微蓝夜空被城市的霓虹映得微微泛红,一片迷朦暧昧的颜色。
我的目光看向菲力身后远远的一片城市夜景,说:“原本,我想找的另一半,是能跟我心意相通,脾性相合,执手到老的人。但是,聂唯阳他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我不知道他喜爱我的人还是我的身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他那样随心所欲的性子跟他一起生活。但是菲力,我不瞒你,我确实被他吸引,虽让这吸引不足以让我奋不顾身去爱他,但是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跟聂唯阳在一起总让我感到自由尽兴,仿佛每一个懒散的毛孔都苏醒过来,去感觉去体会,人变得容易被激怒也容易被感动,恩,那感觉很畅快,对,就是这个词。但是,这畅快的感觉还不值得我用爱情和忠诚去交换,爱情和忠诚,呵,那只能用真正的爱情和忠诚来交换。
菲力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在一片寂静里分外清晰。
我抬头看他,他低着头,皮肤白皙,眼睛藏在阴影里。
我抿抿唇,干脆把话说死,免得耽误他。我说:“菲力,我很喜欢你,但是,只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我想我不会爱上你。如果有个女孩子给你带来幸福,我会衷心地为你高兴。”
菲力还是不说话,我低下头,胸中一阵悲哀,我真的舍不得菲力这样一个天使般的朋友。
菲力的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菲力露出他招牌的阳光般微笑来,他说:“苏苏,来,为我们成为真正的朋友握手吧”
呵,真正的朋友那即是说,放下爱恋的心情,菲力仍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我紧紧握了他的手,又忍不住去拥抱他:“多谢你,菲力你真是天使你不知道我多在意你这个朋友”
忍不住的笑,多舒畅的晚风,多好的朋友
菲力微笑。他坐上了车子,却又摇下车窗来,蓝眼睛和煦地看着我,语气恳切:“苏苏,聂他其实他是很不会表达自己,不会和人交往的,但是我认为,实际上,他比我单纯。放开些,不要太计较,可能你会快乐些。”
我只是点头。无论如何,菲力,我衷心感谢你。
凭借那一纸荣誉证书,我从原来随便报的系别调到了n大摄影系,好歹有了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不如就这样读下去。
大学果然和中学不一样,走在校园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这个社、那个团活动或者招人的招贴牌和宣传桌。
摄影系人很少,只有十四个人,课程安排的却不少,除去专业的摄影技巧,暗房技术,心理视觉等课程,还要学习表演,艺术欣赏,构图采光等等等等。忙碌中,不知不觉,开学后一个月已经过去,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的生活,嗯,没有最懒散,只有更懒散。
梅子继续跟我做校友,在我隔壁的导演系。
这天她又跑来找我。
“苏苏,下午你也没课吧出去逛逛”梅子爱逛街,逛街的目的是为了发现美色,这个爱好自从她进了导演系之后甚至有了正当上去搭讪的理由说是找演员拍练习片。
我说:“又去找演员你们一学期能拍几个片子”
“即使现在用不了,记录下来以后也可能会用到。”她推推细黑边的眼镜,振振有词。
站在n市最繁华的街头,两个人猜拳决定往哪边走。
“我赢了,走这边。”我记得这边有个窗口买好吃的鸡柳。
“好嘛。”梅子跟在我后边走了两步,突然一把扯住我,指着不远处一块高高的广告牌,声音都抖了,“天不是吧苏苏,你看,那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跟她一样瞪大了眼睛。
那广告牌上是一张大大的招贴画,上面写着:万皇力推魔魅男声
那上边,光影下侧面半身的人,那立体的轮廓和微眯的魅惑眼睛如此熟悉,是聂唯阳
心疼
即使像我这样对娱乐新闻兴趣缺缺的人,也是知道万皇音乐的。
万皇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最初只是法国一家演唱会售票代卖中心,后来在吞并了一家唱片公司之后开始涉足音乐制作,几十年发展下来,万皇已经是全球屈指可数的音乐公司,不论是流行乐领域还是古典声乐领域,都有一批名号如雷贯耳的名家与它签约。去年新设的万皇亚洲分部,总部就在n市。
下午回家去,妈妈看见我,说:“怎么,今天不在宿舍住”神色却很欢喜,又忙着要去厨房做东西给我吃。
我说:“妈,聂唯阳他没回来”
“没有啊,他没回国啊。”妈妈说,又嗔怪地看我一眼,“怎么叫人家名字没大没小,要叫哥哥。”
咦他没回来,那,那张招贴画是怎么回事
我又追到厨房去问:“妈妈,你知道聂唯阳哥跟万皇有联系吗”
妈妈说:“万皇那是什么”
我无语,挥挥手走开了。
聂文涵从公司回来,我又去问他。
“啊,似乎是跟我提过,”聂文涵拍拍头,“上次他回来,好像就是因为有个公司要跟他签约,大概就是苏苏说的那个地方吧”
似乎。好像。我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说:“聂叔叔,这些事,您都没过问吗”
聂文涵在沙发上坐下来,温和方正的脸上流露一丝无奈:“唯阳这孩子,小时候没怎么带他在身边,他的事情,一向都是自己安排的妥妥贴贴的,到现在我也插不上什么话,也没什么好过问的了。”
妈妈在餐厅招呼我们去吃饭,我应了声,仍是愣愣地坐着,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是了,我们算是聂唯阳的家人,与他关系最亲密的人,居然没有人去了解去关心他在做什么
爱抱不平的天性又蠢蠢欲动,突然有冲动,想打电话给聂唯阳。手指放到电话上,又想起来,自从上次我摔了他电话之后,一直都是只在他每周的例行电话里跟爸妈一起同他敷衍两句,突然这么打电话给他,是不是有点没面子
电话终究没打,心里却总像搁着件事儿似的。
第二天刚回到学校,还没进教室,就被旁边教室的梅子叫过去。
“你看你看”梅子献宝似的捧上一叠纸。
“什么东西”我拿起来一看,不禁啼笑皆非,那居然是聂唯阳的资料照片。
梅子兴高采烈地嚷嚷:“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可是千方百计才从那些老生那里打探来的资料啊哎呀呀了,真是好帅你看这张照片,是不是”
我扫那堆资料一眼,随口附和,眼光却突然被一行字吸引。
那行字是他的出生日期。
咦不就是二十五年前的今天么
于是这天下午没了课又跑回家去。
今天,是聂唯阳的生日啊,昨天聂文涵怎么都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