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一个新朝,何其艰难也。尤其是你想做些不一样的事情的时候,旧朝的班底能接收的不多,大部分还得你自己重新来。
从藩镇向国家转变,千头万绪,真不知从何做起,只能一点点来了。
胡真现在愈发佩服邵树德了。
即便夏王建立的新朝并没能坚持多长时间,二世、三世而亡,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后面继立的新朝,也得承他的情。
开创者与后继者,面对的难度永远是不一样的。
“李承旨,左右无事,殿下欲在河陇、阴山建立镇军,不如我等先操办起来?”胡真突然问道。
“胡枢密所言甚是。”李昌远说道:“夏王还是很关心镇军组建一事的。曾言欲以新泉军为班底组建参、柔镇军,不如先规划下兵额、驻所、粮饷之类的杂事?”
“善。”胡真笑道。
镇军其实就是边军。
缘边诸州,哪里需要防御?总共需要多少镇兵?粮饷如何解决?兵源是哪里?一大堆事,确实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夏王远在卫州,但他对朝政的操控却始终没有停止,胡真深知之。想要挣点表现,也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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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结束了,圣人在九洲池北的安福殿召集心腹议事。
文官辛苦,五品以上职事官,除节假日外,每日要上朝。
与之相比,“武官五品以上,仍每月五日、十一日、二十一日、二十五日参,三品以上,九日、十九日、二十九日又参。”
所以,胡真这类武官,没必要每日上朝,但卢光启、独孤损之类文官,就得苦逼地天天上朝。
九洲池一带,目前只有安福殿、同心阁、凌波阁、丽日台这几处建筑修建完毕。
前隋炀帝就喜欢九洲池一带,“雕饰景华,隋炀帝寝御焉。”
圣人的嫔御们也住在这一片。
其实不止她们了,公主们也住在这里,主要是今上之女,最大的新安公主已经十五岁,何皇后所生平原公主今年十三岁。
今天天气不错,但圣人的心情却很阴郁,因为宰相朱朴竟然积极推行邵树德的各项新政,不遗余力。
这个叛徒,幸好早就对他有疑虑,没让他参与机密之事。
“陛下,为今之计,当速召邵贼入宫赐宴。”吏部尚书卢光启说道。
“用何理由?”圣人问道。
“柔州行营都指挥使杨悦刚献契丹酋豪十余人,邵贼又败克用、行密,便以此为由,召其入宫赐宴,以彰其功,而后便可下手。”卢光启说道。
“若邵贼不来呢?”圣人追问道,观其情,似乎很急迫。
“可以想一些办法……”卢光启含糊地说道。
圣人若有所悟。
他把目光转向身后,晋国夫人杨可证、赵国夫人宠颜这两位宫官姿容秀丽,舞姿曼妙,若由她们献舞,邵贼一定上钩。
杨可证似乎感受到了圣人内心的想法,娇躯微微有些颤抖。
但圣人丝毫不在意她的想法,旋又想到,这些可能还不够,如果皇后何氏再在一旁频频敬酒,事情就大有可为了。
“若……若失手了……”事到临头,圣人突然间感到一阵心悸,问道。
“陛下,事已至此,无路可退。”吏部侍郎独孤损看不下去了,谏道。
圣人还是有些不放心。
王溥在一旁思虑良久,这时候出了个主意,只听他说道:“陛下,或可发几封敕旨。”
“第一道旨意,敕封树德为‘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诸道兵马元帅、朔方宣武护国等军节度观察处置、修宫阙制置、度支解县池场等使’。”
“第二道旨意,授树德相国,总百揆,以朔方、宣武等镇为夏国,仍进封夏王,依前充诸道兵马元帅、太傅、中书令。”
“第三道旨意,特许其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兼备九锡之命。”
“如此数道旨意下来,树德定然大悦,必不疑也。”
王溥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大皱眉头,圣人也有些不满。不过转念一想,邵树德为何亲自领兵攻打淮北、邢洺磁乃至魏博?还不是为了积累威势?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何积累威势?答案其实很明显。
如果再不信,看看外间的流言蜚语,以及早就提前准备好的礼器,以及他一步步安插官员的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没有别的答案了。换句话说,树德之心,路人皆知。
基于这个认知,王溥的意思也很明确,故意示弱,让邵树德以为圣人认命了,放弃了,已经准备配合禅让,降低他的警惕心。
诚然,这样做的风险仍然很大。但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了,不是么?
“今日已九月初八,可有河北消息传回?”圣人想了许久后,问道。
“昨日有消息,泰宁军节度使卢怀忠于清河败魏兵。”王溥回道。
“都打到贝州去了……”圣人一阵惶恐。
他以前很讨厌这些藩镇武夫,但现在觉得他们很可爱,是朝廷最后的希望,分外不希望他们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