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无肉,故事发生在子霄出生后三个月左右,此时生父已横遭不测。「请记住邮箱:ltxsba@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作者:5202relly
2024年1月4日
字数:8845
姮娥未落,金乌尚眠,早春的寒风拨开掩映的松竹,寻到一间简朴的小屋,寒冬末尾的冷韵从墙隙间钻入后却化为了温暖的春风。
侧卧于床的仙子缓缓睁开明莹双目,眸光微移至与之同卧的男婴身上时,随调息练炁时而自生的沉静清冷瞬间化为满溢欲出的温柔母爱,她稍支上身,伸出如兰玉手将被衾上沿拉至婴儿的下颌处,又紧了紧他小脑袋瓜旁边的襁褓,转而隔着被衾轻抚着仍旧徜徉在梦乡的幼子。
谢冰魄功早已臻至化境,身为先天高手的她自然无需睡眠,方才也不过假寐而已,实则在静心调息,换作平日里她则是打坐修心,不知如此度过了多少漫漫长夜,此时重回凡胎之举实乃一股血浓于水的亲情,而源头则毋庸置疑是她十月怀胎产下的亲子,柳子霄。
新生儿血气不足,不比成人,哪怕被衾、襁褓可御寒保暖,哪怕自己太阴遗世可保屋内温暖如春,谢冰魄却仍不敢稍有懈怠,唯与之同眠、以仙体温暖幼子才能稍感心安。
与这小家伙相识不过百日,二人连只言片语都未曾有过,他却成了这世上最能牵动她芳心的人物,伸个懒腰、翻转身子都让她关切万分,一两句不知所云的胡呓就教她欣喜难耐。
若是他那黑亮亮的眼眸子盯着她瞧上半会儿,名震江湖的仙子甚至会激动难耐地自言自语;相反,若是他张嘴呜哇起来,洞悉百家武学的仙子就会觉得手足无措,芳心更是揪作了一处。
好在此时这小家伙还算安生。
谢冰魄心中微微自嘲,想她一两年前还是技压群雄、辩才无碍的佛子,此时竟拿这不识言语的幼婴束手无策。
谁教他是自己的儿子呢?想到此处,仙子嘴角不自觉勾出宠溺的微笑,芳华绝代的月颜上盛开了如春暖意,诚为素不相干的外人绝难目睹的稀世珍宝,但此时却也只能在这小小的竹屋里缓缓凋零,无人能赏。
「子霄、霄儿……你何时才能长大呢?」
谢冰魄侧身轻抚着男婴,吐气如兰,眼悠扬,遐想着母子二人的天伦之乐,想到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想到他明经克礼、练功习武,想到他洞房花烛、琴瑟和鸣,想到他建功立业、名盖一时,也想到了自己端坐高堂、含饴弄孙,望着膝下子孙的嬉笑怒骂二满面慈容……不过命运参差,人力有时而尽,自己绝难预料世间种种歧途,或许子霄未必能有名垂青史的功绩,也未必能练就通天彻地的武功,更有甚者他资质愚钝、身无长物,终其一生也不过碌碌无为,但只须他一生平安,自己也就别无所求了。
过不多时,仙子眼微凝,只因自己感觉到身旁幼子的气血涌动,多半是好梦将尽。
定睛望去,襁褓中的婴儿眼皮此起彼伏地动着,挣扎着撕开了蒙蔽尘世的黑暗,一双黝黑而透亮的眸子左转右绕,却没什么焦点。
瞧见幼子睡眼惺忪的动静,谢仙子平息凝气,既期望爱儿的双眸能将亲生母亲的形容摄入双眼,又唯恐他乃腹中饥饿、亟待哺乳,那便大事不好了……不过很快仙子的些许踟蹰便再也不存了——只见男婴嘴巴一撇一张,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声音好似初生羔羊般连颤,透着一股不言自明的急切求食。
「哦,霄儿不哭、霄儿不哭……」
仙子忙不迭地抱起幼子,身未坐正便扯开衣襟,凝脂般的左胸便跳将出来,香圆雪软的乳团上嵌着嫩若豆蔻的乳蒂,好似雪女羞颜。
幼儿饥馑无常、不能约束,不知何时便需哺乳,为防爱子忽然啼哭求乳,宽衣解带的片刻哭声也令人十分生怜,谢冰魄平日里便身穿宽松便服、不着亵衣,陪床爱子时更是如此。
守在香闺羞见人,儿啼开衽不犹疑。
谢冰魄无暇多想,俯身便将乳首凑到爱儿嘴边,饮食乃人体本能,便是不过百日的婴儿也无师自通,正呜哇哭着的嘴巴猛然噙到了母亲的给养,立时便嘬吮起来,不过两三下便尝到了甘甜的乳汁,方才令仙子生怜的哭声便似冬雪入水般消于无形。
「倒是个急性子,怎地还是用咬的?小乖乖,轻些,莫咬娘啦……」
饥饿的爱子还不知「细嚼慢咽」,为了果腹不仅急吮猛吸,时不时还用颇为坚硬的齿根肉咬上一口,乳首毕竟娇嫩,顾及爱儿的谢冰魄又不能运功抵抗,私密处穿来的痛楚不禁让仙子也黛眉微蹙,但商量求怜一句后,旋即又绽颜一笑,略带自嘲。
「娘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听不懂——」
末了,仙子伸手在忙于吮乳的幼子鼻子上一刮,也持念静心下来,不再言语,任由爱子吮吸着蜜乳,只是偶尔瞧见襁褓中似有一个小拳头形状的起伏,又不由得隔着襁褓抓住他的小手摇了摇,「吃着娘的奶水都不消停,真不安生——若是待会儿也这般想和娘亲近就好了……」
一段溢满天伦的母子「交谈」
轻轻飘散之后,谢冰魄便不再多语,满面爱慈地凝视着怀中吮乳的幼子,只觉这唯余本能的小家伙的一举一动都异趣横生,无论是一吸一吮的小嘴巴、目无亲母的双眼,还是隔着襁褓被柔荑包裹着的小手,每时每刻都能给她带来触及灵台的喜悦,一如自己第一次察觉到体内多出了一缕共同涨落的血脉,这份悸动犹胜自己参悟功、初踏江湖,将乳尖处偶尔传来的一丝痛楚都冲淡了许多只不过心底却又不知从哪来冒出来一句似是而非的揶揄:「娘不知你成年后孝不孝顺,这会儿倒真是疼人……」
过不多时,小家伙吮吸的力度与迅猛均有减弱,齿根肉也少做嗫咬之态了,谢冰魄到底为人母近三月了,情知爱子已填饱了五脏小庙,恐怕接下来又该好好地表演一番「不近人情」
的举动了……果然,幼子的小嘴巴改吮为含,不再渴求乳汁,却一时也不曾放走口中的养物,小眼睛到处乱转又不见什么采。
谢冰魄也顺着这个小祖宗的变化轻易将乳尖与他的嘴巴分离,先为他擦去嘴边的口水与奶渍才合上便服,期间幼子还打了个小嗝,她连忙置襁褓于下颌,以防过饱而吐。
「霄儿,是娘亲哦~你可不要哭哦……」
仙子玉颜上绽满了某种光辉,枕抱着怀中幼子轻摇,面带慈爱地开口逗儿,好似在和这不通人言的血裔轻声商量一般,「莫怕哦哦——」
而这明明与她血脉相连的幼子初时似未在意,待得仙子稍稍喜上眉梢之后却是小嘴一撇,又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不似腹中饥饿,倒似身处异境,令人闻之哀痛。
「不哭不哭,霄儿不哭,娘这就将你放下……」
仙子也不敢再多作戏态,愈加轻柔地连哄带求,将襁褓放回床上又盖上被衾,平息凝气地退至一旁侧坐,观察着爱子的动静。
幼儿啼哭未能立时绝耳,但却渐渐减弱,过不少许便彻底停止,又复一副茫然动眼的态。
谢冰魄这才放下心来,但看他眼中分明全无泪迹,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方才被亲子欺骗了。
「真是吃饱了就忘了娘……」
等了一会儿,仙子见爱儿眼眸渐合,才悄然起身,将盖在爱子身上的被衾压实后才准备略作梳洗,口中却轻轻呢喃,语中或多或少有些幽幽。
这便是仙子近来颇为烦恼的一桩心事了。
若是爱子腹中饥饿、急求甘霖,那么母子二人于哺乳直接亲近倒无异状;但倘若他五脏庙不空,每每谢冰魄抱上一会儿就会啼哭不止,非要稍作远离才能停歇。
反倒是于附近山村觅来谷中帮衬的牛大姐抱着他时不哭不闹,这当真是教人困惑不解了。
若说爱儿对自己嫌弃,且不说他出世不过百日、未能识人志物,单就二人冥冥之间的血脉联系也不应抗拒至此,就连修炼太阴遗世篇的自己成就先天了都无法抵抗这种嗣裔深情。
仙子情知个中定有一番原因,但毕竟母子情深,她不能也不愿在爱子啼哭声中去探明究竟,加之一些早有料想的猜测最近化为噩耗,她也无心多想,眼下也只能先顺其自然了,想必随着幼儿年岁减长,至多待他通了人言,母子二人应当自会其乐融融。
仙子手执九齿梳对镜理发,瞧着镜中女子渐成大家闺秀仪态,那旷绝人间的玉颜容光却也渐渐化为清冷月荧,一改方才对亲子无微不至的呵护宠爱。
谢冰魄并非对自己的容貌一无所知,相反她十分清楚自己是何等沉鱼落雁,仅以姿色论,当今女子少有甚至无有能与自己比肩者,自己本就天生丽质再加先天真息蕴养华,纵使佛门弟子也不敢说乍见之下仍可把持禅心。
其实在她尚在无心庵修行时,不少香客便私下打听如何才能与这庵中绝色一亲芳泽,便是一掷千金也在所不惜——佛门女尼虽然也受人供奉、不少吃用,但也多少受人掣肘,更有甚者因地处偏僻或迫于生计干脆化为暗娼淫窟。
无心师太得知此事后便教自己多修禅定、少出室门,亲自教导佛经梵学,后来更迎犹如幻翳大师法旨将自己举为佛子,也是存了保护之心。
自己身为佛子早已勘破色相,但世人本心难定、多受其扰,见了自己容貌免不了一番心猿意马甚至越礼纠缠,终究有碍清修,是以后来行走江湖便借白纱复面。
不多时,勿需脂粉的谢冰魄素妆已毕,端坐在镜前,却未多看自己的妆容,眼光渐渐落到了桌案右侧的拆封信笺,封外写着「无心佛子亲启」
六字。
六日前午后,一股极强的气机忽现于谷后的绝崖下,又倏忽消失,自己甚至未能以秘法警告或质问,来去之快世间罕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除非是自己儿子。
此人来去无踪、气机极强,显然是与自己同境的先天高手,万一来人居心叵测则恐母子二人万劫不复,自己必须前往查看。
于是万般权衡之下,谢冰魄不顾劝阻,为防来人,她教牛大姐抱着幼子与自己同去以护二人周全,否则他若是调虎离山、反对子霄和牛大姐突施辣手,自己没有把握能够及时回护。
再者霄儿乃是自己与狱残的唯一骨血,万不容失,哪怕谷中冷风劲吹、爱子易染风寒也不可稍离自己身边,万一来者不善,自己还能拖住强敌,教二人速觅生机,也总好过爱子被杀掠盗掳。
待一行三人到了那气机惊鸿一现之处,却不见人影,唯余一封纸信半嵌于崖下青岩壁中,果非常人手段,只是在谢仙子的感知中,方圆数十余丈内再无半分外人的气机。
谢冰魄功至先天、灵觉异,武人或有敛气之法可稍改强弱,但仍有一股微弱自生的气机难以抹消,以自已修为、阅览与见识,至今尚不知有哪门武学或功法可以做到将自身气机全数隐藏而不泄一丝一毫。
由此看来,来人应当没有隐匿在附近,话虽如此,她仍是确认过数遍后才带着二人回到住处。
是夜,谢仙子便拆信阅览,虽说信中内容几乎无可辩驳,来人应当并无恶意,但她仍不敢掉以轻新,哪怕哺乳幼儿时都留半分,如此好几日风平浪静才稍稍松懈一些。
这封信的内容她并没有看过第二遍,但以她「思来见往」
的本领,只需稍一回想便悉数浮先脑海:佛子亲启:久慕芳范,无缘仰面。
闻仙子与徒喜结连理、含笑弄璋【1】,今吾以师祖之仪,本当奉佳礼以贺新人,寄金锁以祝幼儿。
奈何教务凋敝、琐事缠身,老足难履宝地,窘身岂登喜堂?唯以遥祝,万请见谅。
然月前探得狱残踪迹,知其遗母子而出谷,实吾教徒有过,本当面唾薄幸,奈何去岁事败多受其咎,教中人新不向,遂难成行。
虽有信卒远观,却实难接逢,以致旬日前突失鹿于边界,吾闻之新为惧惊。
待得亲至其迹尾,方见一残村废谷,察考之下,疑约数名高手于此交戈,痕迹多有狱残手笔。
吾于其地巡觅多日多里,不见踪影,恐已凶多吉少。
此讯原不欲相传,唯恐伤及慧新,奈何余难以久驻青州,且狱残终究为尔之夫、尔子之父,纠结再三,止有手递噩耗。
万望佛子以骨血为念,平哀静新、养身保体。
个中曲折,待吾查证后另行相告;此中血恨,唯待遗子成人后再行计较。
羽玄魔君亲笔。
传讯之人自称羽玄魔君,谢仙子对此名号并不陌生,一来他乃水天教密谋逆反主事者,去岁自已奉法旨出山便是为了调查此事,二来他亦是狱残之师傅,只是素未谋面。
虽说水天教事败,但其教主却是龙见首不见尾,未能拘其于法网,狱残与他有师徒之谊,不愿将其行踪身份如实相告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未曾想到他竟也是先天一境。
观其惊鸿一先之气机,恐怕在此境早已浸淫多年,自已虽说聪慧绝人,悟出先天之息,但毕竟没有武学基础,彼时内息外体尚未融会贯通,若是对上此人多半只有自保之力,绝无他顾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