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25日第十五章:皇城内卫九月初十很快就到了,这一天是宗政元恒纳妾的吉日。
经过前面的繁复磋商,最后要嫁到梁王府的妾室竟然有两百多名,这让宗政元恒颇为咂舌,而且她们大多出自梁王麾下的旧属,以军旅世家之女最多。
本来宗政元恒要待在府中迎接贵宾,招呼女方的亲属,但不想宫里却突然传来一封圣旨,任命他为典卫郎中,专门负责护卫皇帝的安全。
宗政元恒对突然而来的圣旨一头雾水,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恰巧父王又不在府里,无法与之商量。
最后他当机立断决定立即进宫谢旨,以不变应万变,既然皇帝已经下旨,那他无论如何也甩不脱这个任命。
只是府中之事却也不能不管,宗政元恒便请平西侯世子柳述代自己迎接宾客,又请姐姐宗政雪姬居中协调,这才将府中之事安排了下去。
兴庆宫外,宗政元恒毕恭毕敬地跪在宫门外,等待着皇帝的召唤。
良久之后,一名内侍小跑过来,“世子殿下,陛下有请!”宗政元恒情一震,微微捏了捏手,将心绪平定下来,这才起身跟着内侍进入宫内,左转右转来到一处花园。
皇帝萧云蜃此时正与一群宫妃在花园中玩乐嬉戏,他衣着很是随意,仅仅穿了一件明黄袍服,看上去颇有些闲逸之态,再加上温煦的容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名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
在花园一侧还站着一名紫衣内侍,看年岁与皇帝萧云蜃相当,只是鬓角有些花白,长身而立。
宗政元恒不敢抬头多看,双膝跪地颂声道,“微臣宗政元恒特来叩谢陛下圣旨!”皇帝萧云蜃收敛起嬉乐的情,将宫妃挥退,然而才坐在石椅上抬手道,“平身吧!”“谢陛下!”宗政元恒起身谢道。
皇帝萧云蜃笑了一下道,体贴道,“朕听说今天是你纳妾的好日子,你可以过几天再来谢旨,朕又不会怪罪!”宗政元恒躬身道,“微臣之事再大也是私事,陛下之事再小也是国事,微臣岂能因私事而废国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陛下以安危托付于微臣,微臣又岂能辜负陛下的厚望!”皇帝萧云蜃微微颔首,对宗政元恒的回答非常满意,他身为君主立于世间,便有如太阳之于群星一般,万事万物本就应当围绕他而旋转,岂能有异动之人!现在他之所以做不到这样,那是因为有人窃取了他的权柄!想到这里,他不留痕迹地与那名紫衣内侍互对了一眼,随即淡淡道,“朕听说爱卿早年被梁王特意保护,藏在一处隐秘之所习练武艺,因此无人知晓?”宗政元恒微微皱眉,他对自己的来历向来三缄其口,也只有上一次清河公主问到后他才编排了一些,想不到皇帝竟然从清河公主那里听说了这件事!关键是梁王宗政长玄对外宣称的是宗政元恒自幼遗失在外,包括对皇帝也是如此说,这样一来就有了欺君之嫌!宗政元恒当下急中生智解释道,“清河公主殿下生于宫禁之中,不知世事龌龊,微臣不愿意以自己的遭遇乱其心智。
实则微臣尚在襁褓中时被以强人掳去,其人与我父王有仇,但又不是我父王的对手,便想迷惑于我,说我的杀父仇人乃是我的父王,让我立志报仇,幸好后来父王寻到我后,一顿开解,这才辨明身份,解开误会!”“哦?”皇帝萧云蜃闻言,大感惊,虽然整件事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他若是那仇人说不定也会如此做。
他点头道,“幸好误会解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话是如此说,但他心中是如何想的,宗政元恒就不知道了。
皇帝萧云蜃摆手道,“爱卿且退下吧!”宗政元恒心想自己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就这样退下呢,他当即慷慨道,“微臣既然领了差事,自当恪尽职守,一丝不苟,自即日起便应该典禁宫闱,不可擅离职守!”皇帝萧云蜃闻言,颇感意外,他脸上闪过一丝咦色,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竟然如此恭敬有加,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黄庆!”皇帝萧云蜃唤道。
“老奴在!”一名年老身形有些佝偻的内侍恭声道。
“带梁王世子去值房,顺便给他交代一下,不得怠慢!”皇帝萧云蜃道。
“喏!”黄庆道,说完便带着宗政元恒出了后花园。
“黄内侍,以后还请多多照顾小子!”刚一出兴庆宫,宗政元恒便一把拉起黄庆的手,不留痕迹地塞给了他一颗金珠子。
黄庆掂量了一下金珠子的分量,脸上笑得跟一朵菊花似的,“世子殿下太客气了,老奴实在不敢收啊!”话是这样说,金珠子却是握得紧紧的,生怕丢了一样。
宗政元恒生于草芥之中,对这些下人们的心理把握得极其到位,于是劝道,“小子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黄内侍帮衬,若不如此,小子以后实在不敢打扰黄内侍啊!”黄内侍闻言,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金珠子,高兴地向宗政元恒介绍道起他的职责。
按黄内侍所言,宗政元恒典卫郎中的职责很简单,就是随时护卫在皇帝的身旁,类似于江湖中的贴身护卫一样。
职责虽然简单,但做起来却极为不易,试想要全天不间断地绷紧经,这是何等地煎熬,对方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上茅厕你都要打起十二分精,但所幸每隔十天便有一次轮休的机会,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就是这样一个差事,却是无数世家子弟眼中的香饽饽,因为能当上皇帝的贴身护卫,便代表了皇帝对你的高度信任,往后仕途便是一片坦途。
宗政元恒刚走,皇帝萧云蜃若有所思道,“元贞,你觉不觉得这小子和他爹有些不一样?”侍立在一旁的紫衣内侍笑道,“确实很不一样,不像梁王那般咄咄逼人,反而恭敬小心,小小年纪便位居尊位还能保持如此心性,实属难得!”他姓徐名元贞,与那些自幼进宫的内侍不同,他是因为富有谋略,被皇帝看中才进的宫,为得便是能够时刻呆在皇帝身旁,为其出谋划策,虽然也挨了那一刀,却也更得皇帝信任!
徐元贞补充道,“我听说他便是对一般人都很客气!”皇帝萧云蜃叹道,“如果梁王能有他儿子一半的敬上之心,我也不至于时时刻刻想除掉他!”徐元贞没接这句话,因为他知道梁王为皇帝所忌惮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太过于跋扈的缘故,更在于其手握天下兵权,有倾覆天下之能。
皇帝萧云蜃思虑道,“我打算把清河公主许配给他,你以为如何?”旁人或许会怪皇帝为何任命宗政元恒担任典卫郎中一职,但徐元贞却清楚不过,皇帝这是在借机会考察宗政元恒,看是否要把女儿嫁给他,他斟酌了一下言语,“以适才所见,其人相貌、资质以及心性都是上上之选,若是清河公主属意,当是一段佳话!”听到徐元贞表示认同,皇帝萧云蜃却有些犹豫,梁王宗政长玄让自己儿子先娶妾的动作打乱了他的布置,本来他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给宗政长玄制造一些麻烦,迫使宗政长玄在某些方面让步,结果没想宗政长玄来这么一招,立时让他陷入两难之中。
说实话,联姻对两方都有好处,一方面皇室加强了与军方的联系,另一方面梁王府也得到了皇室的认同。
但由于宗政元恒是刚寻回来的,因此格外迫切得到皇室的认同,所以前期积极了一些,皇帝本想借此额外捞些好处,没想到宗政长玄通过一系列操作,让儿子用纳妾的方式大力将各军旅世家拉拢了过来,反倒让与皇室联姻失去了意义。
翌日,皇城演武场。
皇帝萧云蜃手握朱弓,瞄准百步外的箭靶,拉弓引箭,只听咻的一声,箭羽快若流星飞去,钉在了箭靶之上,尾羽摇曳不止。
箭靶旁的内侍看了急忙高声道,“九环!”周围的内侍们急忙拍马道,“陛下武非凡,算上这一箭已经五十八环了,六箭里只有两箭是九环,真是难得啊!”皇帝萧云蜃听了却只是微微笑道,“与元恒比起来差远了,刚才元恒五箭可都是十环啊!”内侍们看向站在旁边的宗政元恒,却是面面相觑,也不知这个少年是聪明还是愚笨,竟然敢与皇帝比试箭法,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添麻烦吗?即便是赢了也是驳皇帝的颜面,可要是输也要装得像样,才不会让皇帝难堪!内侍们不知这个少年是怎么想得,只能静静等待着他射出最后一箭,便是皇帝萧云蜃此时也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宗政元恒色不变,拉弓引箭,咻的一声射出。
不一会儿,看靶的内侍高声道,“靶上无箭!”一旁的内侍们脑袋立时轰的一下,“竟然脱靶了,刚才连射五箭十环的宗政元恒这一箭竟然脱靶了,这谁敢相信!”宗政元恒放下弓箭懊恼道,“陛下,微臣求胜之心太盛,以致最后一箭失了准头!”演戏,对,一定是演戏!内侍们现在的脑袋里只有这个想法。
皇帝萧云蜃却不这么想,他轻轻拍了一下宗政元恒的肩膀用长辈的口吻开解道,“射箭要有一颗平常心在里头,绝不可太过于在乎结果!”他引经据典道,“传言上古之时,后羿与人比试射箭,夏王奖以千金于胜者,后羿因此失去方寸,竟然连射不中,连平时的水准都没有发挥出来!”“陛下教训得是,微臣谨听陛下教诲!”宗政元恒躬身道。
内侍们傻了眼,心道,陛下您没看出了吗?这小子是故意输给你的,他全是在演戏!宗政元恒瞟了他们一眼,心里得意一笑,演戏最重要的不是演技好不好,而是合不合理,只要合理了,那看戏的人就会相信,演技笨拙一些也会忽略掉,但如果只是演技好,情况却不合理,那便显得矫揉造作!显然,皇帝萧云蜃对宗政元恒的演技极为满意,他本就不是武夫,仅论箭术自然是比不上宗政元恒,在他看来唯有那颗无视输赢的平常之心才能让他在危急关头扭转局面!他抬头看了一眼日头,见大日悬于西南,薄暮沉沉,于是向一旁的内侍刘安吩咐道,“准备车銮,摆驾凤暖阁!”“诺!”刘安拱手应道,随即退到校场外,做起了准备。
宗政元恒看在眼里,心里却颇为羡慕,不愧是一国之君,举天下之物产、美人供养一人,也就每月旬日上一次朝会,平日里看看
奏章,其余时日要么自己玩耍,要么到各宫淫宿美人,真是好生逍遥,难怪天下群雄都对皇帝宝座虎视眈眈!
皇城演武场与凤暖阁有好一段距离,皇帝可以搭乘銮驾,内侍们却只能步行,所幸宗政元恒身为典卫郎中,还有点特权,他可以骑马随行。
皇城后宫向来戒备森严,为了避免天家血脉混乱,除了皇帝外,只有阉割后的宦官才能滞留,而这些阉割后的宦官对付柔弱的宫女还行,可一旦有强人闯入,立时束手无策,所以皇帝这才设置了典卫郎中一职,选拔品行优良的世家子弟贴身保护自己。
一路而来,那些宫女们看见骑在马上的少年将军不禁面露花痴相,深宫之中少见正常男子,又加之是如此英武锐气的少年,她们纷纷驻足凝望,火辣大方的眼反倒让宗政元恒有几分不自在。
以致冷落在一旁的皇帝萧云蜃,都有些暗自吃味,本以为是绿叶衬红花,哪想竟然成了红花托绿叶。
“臣妾恭迎陛下!”一行人刚到凤暖阁门外,此间的主人李嫔便闻讯而来,跪伏在地。
她一身绯红衣裙,鬓发如云,肌肤如雪,风韵动人,眉眼间柔顺无比,实在是床榻上难得的妙物。
宗政元恒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他听说李嫔出身书香门第,其父是御史大夫李様,以忠贞耿直闻名朝野,也不知这忠贞耿直之臣的女儿在床上是何模样,是否也像其父那样,无论做什么也谨慎守礼!
李嫔也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宗政元恒,英武绝伦的少年一下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皇帝在前,她也不敢多看。
此时,皇帝萧云蜃下了车銮,来到李嫔身旁,将她扶起,目光炙热地看着她。
后宫佳丽虽有三千,但皇帝萧云蜃喜爱的也就那几个,前些时日他在谢贵妃那里多呆了些日子,着实冷落了其余几人,他打定了主意,今天趁着空余,定要与李嫔好好恩爱一番。
被皇帝看得紧了,李嫔也不禁有些羞涩,彤云立时飞上双颊。
夜色刚深,凤暖阁此时却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寥寥几点星火晃动。
皇帝萧云蜃与李嫔吃完饭,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便迫不及待恩爱起来。
宗政元恒值房是在上阳宫一侧,也就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与后宫还有好一段距离,他现在不便独自回值房休息,因此只得在风暖阁左厢凑合一夜。
虽然与主阁隔了好远的距离,但一道道酥媚的呻吟声却像魔音一般穿墙而过,萦绕在宗政元恒的耳畔。
“嗯啊,嗯啊,哼……”短促而悠长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宗政元恒心想自己当真是看错人了,想不到这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子在床榻上竟然如此放浪,丝毫没有顾忌。
他还以为其人会咬紧牙关,婉转承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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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宗政元恒闭目养的时候,厢房咚咚被人敲响。
“谁啊?”宗政元恒立马翻身起来问道。
“典卫大人,前宫有人过来,说要求见陛下!”一名内侍小声回道。
皇帝这个时候正在兴头上呢,谁敢打扰?宗政元恒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个时候找过来,这个内侍也着实是愚蠢了些,连推脱的理由都不会找!
他佩上腰剑,打开厢门,冷冷看了一眼这个内侍。
内侍委屈道,“奴婢几次推脱,可来人依然坚持要见陛下,说有军国大事要禀报!”
宗政元恒只是哼了一声,便是再紧急,耽搁一晚也不迟。
他随同这名内侍一起来到暖凤阁院门外,只见一行身着文官朝服的大臣正焦急地等待着。
“在下典卫郎中宗政元恒,不知几位大人有何要事要见陛下!”宗政元恒抱拳一礼道。
一名脸型方正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急忙道,“我是兵部尚书伍连胥,有军国大事禀告给陛下,请典卫大人通传。
”
他身旁还有一名身着赤红朝服的大臣,相貌清瘦,目光狡黠,好似在算计着什么。
宗政元恒斟酌了一下,回道,“尚书大人面前,卑职称不得大人,只是夜色已深,陛下已然休息,还请几位大人明日再来禀告!”
伍连胥抬头看了一眼月色,道,“现在不过戌时,陛下就已经休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