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一骑桃花马,上面一个妖媚绝世的妇人,跨着绣鞍,抡两口雁翎长刀,驰骋如飞。
各军早闻杨寡妇艳名,都睁着眼望这妖妇。
但见她云鬓高绾,身披红罗挑绣战袍,腰间束一条锦绣战裙,足穿一双朱绣小凤头鞋,尖翘翘斜插金镫。
面上淡施脂粉,益发白中带红,兼且眉似初月,唇若朝霞,妖艳中露出三分杀气,越觉宜笑宜嗔,贼寇中有此艳妇,真是尤物。
官军看得痴了,不由得目眙呆。
孰意红莺竟挥着双刀,驱杀过来,官军无心恋战,竟被冲动阵角,往后倒退。
贼众个个奋勇,越逼越紧,好些晦气的官军,早已身首分离。
幸得乔刚引兵继至,见贼妇猖狂,登时大怒,飞马便出。
两马盘旋之间,挺枪便搠,早与红莺杀在一处。
端的怎生光景?但见:双马盘旋,两阵呐喊。
小周旋娇音叱咤,大交手险势频番。
一个是无双侠士,枪到处玉龙飞;一个是绝世妖姬,宝刃挥时霜片舞。
一来一往,似凤翻身﹔一撞一冲,如鹰展翅。
这一个桩喉戳腹,咄咄逼人;那一个削额劈肩,头头是道。
正是:抽刺势忙,不倒金枪终得趣;翕张力苦,双钳玉剪总吃亏。
当下二人大战百十回合,不分胜败。
红莺虽然武艺高强,气力却输与乔刚,直累得云鬓微乱,吁吁娇喘。
只得卖个破绽,拨马便走。
乔刚背后赶上,大喝一声:“淫妇休走。
”一枪刺来。
红莺回头看见,娇叫一声,急忙闪身,晃了两晃,几乎坠马。
乔刚再要刺时,忽见一物望面门上飞将来,忙伸手接着。
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红郁郁的绣鞋儿,尖尖趫趫,三寸有强。
红莺趁这当儿,忙伏在鞍上,打马而逃。
乔刚唾了一口,随后驱兵掩杀。
那三千流贼,也有斫做两截的,也有打出脑髓的,也有刺洞心窝的,也有抓断手足的,止剩得千余逃去。
乔刚追赶不上,收兵而回。
及至利津,正遇许佥事领兵接应,遂将绣鞋献上,禀说:“虽没捉得那妖淫货儿,却打落她一只蹄子。
”许佥事笑曰:“贼婆娘虽然骁捷,到底难敌将军力。
”乔刚道:“贼虽暂退,数日内大伙必到,定有数万人马。
我等以寡敌众,须以良计破之。
”许佥事颔首,遂将城中壮者,俱编入队伍,令视旗为号,违者军法从事。
又募死士伏巷中,洞开城门,专候贼兵到来。
却说刘六、刘七驱着大兵,正沿途劫掠,忽闻红莺败还,不觉大怒道:“谅此小地方,怎敢当我兵锋。
不杀尽了这些人口,踏碎这座城池,出不得这口恶气。
”遂尽起贼众,大刀阔斧,长箭轻弓,连夜杀奔利津而来。
你道他们的利害:旌旗蔽日,杀气喧天。
开山斧闪烁生光,流星锤蓓蕾出色。
枣木槊狼牙棍,犹闻磕脑之腥;偃月刀丈八矛,还带杀人之血。
蹂躏得地上草不生,薅恼得梦中鬼也怕。
到了利津,只见坚壁清野,四境村落中千室万宅皆空空如也。
离城十数里歇了一夜,第二日清早饱餐,乘着一股锐气,想来攻城,杀个快活。
一来醒脾,二来泄忿。
不意到了城下,遥见城门大开,以为人都逃尽,是座空城了,遂纵马加鞭,长驱而入。
忽然一声炮响,旗举伏发,矢如雨下,贼大惊窜。
乔刚领着死士直捣中坚,杀将起来。
他两臂有千斤之力,使一条浑铁钢矛,所向无敌。
贼众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任你百战的刘六、刘七,跨虎的杨寡妇,也觉招架不住,只得冲开条路走了。
许佥事领兵随后掩杀,贼众只顾逃命,四处乱撞,自相践踏。
真个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
一路追杀至高苑,方才收兵凯旋。
贼兵经此大败,士气沮衂。
会彭都堂、仇总兵移师山东,往助陆完,贼兵抵敌不过,只得败退枣林。
途次复为督漕都御史张缙及千户张瀛截杀一阵,弄得七零八落,骑能属者才三百人。
遂奔河南光山、确山入湖广,至团风镇,弃马登舟,沿江流劫。
刘六为湖广官军所追,风折帆樯,击死于水。
刘七见事不谐,遂将一包金珠细软交与红莺,私嘱道:“好生看管,万一事败,你我犹可指此财宝,以度晚年之乐。
”红莺自寻思:“我投刘六、刘七,原想做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不想一败如此,真实令人可恼。
如今我随他也无益,他若被人拿住,连累我依国法通问剐罪,我不免想个脱身之道,方为万全,切不可受他之累。
”打定主意,当夜便卷了财宝,携着两个贴身女卒,觑个空儿暗地下船,一道烟儿去了。
有诗为证:
猛虎口中剑,长蛇尾上针。
两般犹末毒,最毒妇人心。
明日,刘七得知红莺走了,一时气得手足麻木,不由得捶胸跌脚,破口大骂。
没计奈何,只得挟众东走,出没长江。
自黄州下九江,直抵瓜州,杀掠过坝,复有舟三千余,众六七百人。
谋入海不果,泊于南直隶通州之狼山。
陆完自临清驰至江上,留仇总兵驻温恭,以舟师趋江阴。
时苏人有应募献计用火攻,其名“水老鸦”,藏药及火于礮矢中发之。
又为形如鸟喙,持之入水,以喙钻船,机发自为运转,转透船沈。
试贼一舟,沈之。
贼益骇,势迫,乃登山拒守。
副总兵刘晖、千总任玺、游击却永领兵并进,与贼战。
贼凭高控险,枪矢瓦石雨下。
官军皆拥盾跪行而上,手施枪炮,且上且攻,盾上矢集如猬,仍然不退,遂攻入贼寨。
刘七自山后逃下,身中流矢,赴水毙命。
齐彦名中枪,为小旗张鉴斩首。
余贼俱被捉获,槛车解京。
群凶悉擒,天下始安。
有诗为证:为扫萑苻动六军,三年零雨始垂勋。
崑岗焚尽遗灰在,玉石谁为子细分。
内中独不见杨寡妇踪影,拷问降贼,方知其在湖广,已潜躲矣。
亟命湖广省城镇巡三司,各通行治属,严加把截搜访。
右副都御史、湖广巡抚刘丙,亲督官军民快四处访拿。
搜至麻城,忽闻县东八十里龟头山内,近有一妖妇自称“圣母”,于古刹内兴妖惑众,又狎一狡童年十六,金冠绣服,号为“太子”。
传者皆言妖妇眉心有朱痣,刘都堂听说,以手加额道:“此必杨寡妇也。
”欲发大兵捕之,又恐龟山险峻,官军大至,妖妇必闻风遁逃,不可复见。
乃召快手徐必高,以元宝数锭给之,遣其领兵快李海、刘永明等,入山潜袭,限七日生擒杨寡妇到案,迟则军法从事。
看官听说。
原来这徐必高少时曾遇一个异人,授飞走击刺之术。
佩双剑,身轻如叶,可于屏风上行,水波上立。
刘都堂闻其有异术,乃收在麾下,专捕贼首。
最^^新^^地^^址:^^YSFxS.oRg且说徐必高既领军令,遂会同李海、刘永明等,易服往龟山之中,擒拿杨寡妇。
一行人专抄近路,所行俱羊肠窄迳,两旁皆峻壁高崖。
行有十余里,忽地豁然开朗,遥望龟头峰下,果于草树苍莽之中,隐隐现出一座红墻古刹。
几人登树伺之,只见古刹内颓废不堪。
候至夜晚,乃各执剑戟,从树跃下。
落在垣内,推开角门,直入内院。
只见两个女卒正在嘲笑打诨,你绰我捏,便一齐上前,将二人捉下。
而后迳奔正室,只见室中燃巨烛如白昼,杨寡妇夜卧纱帐中,正光溜溜搂了那狡童淫乱取乐。
徐必高见了,叫李海、刘永明等在外守候,自家单身仗剑,闯进房来。
却说红莺正在乐极之时,忽见有人仗剑冲入,慌急之下,便要跃起。
那狡童正在要紧关头,如何肯放,慌乱中见徐必高怒目横睛杀来,猛然一吓,登时精脱死去。
红莺一个翻身,将那风流尸首往徐必高身上一掀。
徐必高劈面一剑斫着,头颅脸鼻劈做两半,倒在一边。
红莺就这空里,赤条条抢了一口雁翎长刀,一个箭步蹿出屋外。
此时玉体毕露,白嫩如脂,更堪笑脐下红莲跳荡之间,还淌着些白露珠儿。
室外李海、刘永明见妖妇跃出,早将一双铁戟截住厮杀。
红莺单刀一旋,荡开来戟,娇叱一声,反手一刀剁去。
刘永明躲闪不及,脑袋劈去半边,扑地便倒,登时身死。
李海慌得手忙脚乱,亏得徐必高赶到,方才敌住红莺。
但见徐必高双剑如一泓秋水,倾泻而下。
红莺急切之下,纵跃闪躲,累得娇喘不已。
百忙里想要飞起右脚,却恨那李海一条长戟,单寻自家前阴后臀,乱扎乱戳。
稍一分,早被徐必高一脚扫翻,几个兵快立时抢将来,一条索子将她捆了。
徐必高又入室中,于纱帐内拾得一只红罗绣袜,塞了红莺的口,这才叫兵快将她夹起,拥出刹门。
连同被擒女卒,星夜解回麻城覆命。
正是:从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
及至麻城,天已大明。
街上看的人挨肩叠背,指指划划,喧哗不止。
时刘都堂驻节县署,正与众差官商议搜捕之事,忽听得报说徐必高献功,满心欢喜,叫他速速入来。
徐必高进到里面,与都堂请安,禀道:“卑职奉都堂军令,前往龟头山擒贼,昨夜已将妖妇杨寡妇拿住,解到衙前,候都堂审讯。
”刘都堂道:“既已拿到,便将她带了上来。
”当下四个兵快,将红莺抬猪样的扛到堂上,丢在案下跪着,将口内罗袜取出。
红莺换了一口气,睁眼一看,见刘都堂端坐案上,便觉身不摇自颤,体不热汗流。
刘都堂端详良久,叹道:“古称妖气生美好,所言非虚也。
”遂将惊堂一拍,问道:“你这妖妇,可是反贼杨寡妇么?”红莺低头不答。
刘都堂又道:“杨寡妇,你通同谋反,悖逆凶淫。
今被拿来,还有何说?”红莺也不答。
刘都堂怒道:“快将你叛逆情由,所害人命,从实招来!”红莺只是低头不答。
刘都堂十分震怒,喝教选上号毛板,加力打她四十。
左右一声吆喝,将红莺扯下来,重重的打了四十。
红莺不则一声,也不叫疼。
刘都堂道:“想是贼妇会运气工夫,须将她吊离了地,再加力打。
”遂命鞭背。
左右应了一声,将红莺一把头发抓起,高吊屋梁,又将两手两脚扯着,悬空拴
于两边柱上。
掌刑的执了黄荆条,自上打下,打了一百。
红莺着力不得,只得耐心忍受。
打得背上连片紫肿,血痕交叠,痛得簌簌抖,依旧咬定牙关,不发一言。
刘都堂大怒道:“这贼妇打熬得顽皮铁骨,颇会忍痛,不用非刑,谅她不招。
”令左右取过木架子来,上钉着铁圈铁练,下面排铺瓦片。
将红莺推上木架,藕臂平展,用铁练拴在横担两头,头发扣在架顶铁圈上,双膝跪着碎瓦。
又取出一根数寸长的檀木棒来,上面涂抹春药,插在牝户中,用力抽送起来。
红莺素性淫荡,如何熬得过?初时还蹙眉啮齿,拚命忍住。
后来弄得春心透骨,酥成一块,两个奶头儿都挺立起来。
待她香汗淋淋,淫水汎溢之际,兵快忽将一面乳夹套上,吆喝一声,登时收紧。
红莺吃木棒捣得体酥骨软,魄散魂销,气运不来,猛地一夹,两只奶子都鼓突出来。
大叫一声:“疼杀我也。
”乱挣乱喊,挣得木架格支乱响。
掌刑的不肯放松,反打开一包硬猪鬃,来通她乳孔。
红莺惊得魂不赴体,连连叫道:“这个使不得!”掌刑不采,用力刺入。
红莺吃痛不过,号呼哀泣,小便也流出来。
口中叫道:“罢!罢!饶我性命,容我招认罢。
”刘都堂听了,叫兵快暂且松刑。
红莺叹息一声,遂将已往之事俱皆招认,旁有书吏录了口词,叫她画供。
刘都堂看过供状,骂道:“妖妇胡为至此,恨死晚矣!”便叫把铁锁锁了,交麻城县入狱监押。
狱卒知其武艺过人,不敢怠慢,胡乱将条小衣与她穿了,与女卒一齐押入牢房,各将一条麻索高吊起在梁上,又使铁索锁着,牢固监候。
明日,刘都堂亲督官军,监押三人回武昌,下了大牢,囚入铁笼之中。
将供词招状叠成文案,申奏朝廷。
不一日,倒下圣旨,着将反贼杨寡妇,绑献京师,以彰国典,其余从贼,就本地方枭斩施行。
刘都堂奉了谕旨,叫人连夜合个囚车。
来日天明,监中取出两个女卒,各判一个斩字,裸缚插标,押赴市曹处斩。
二女面面相觑,各各流泪。
而后取出红莺来,捆绑停当,盛在囚车里面。
徐必高戎装披挂,骑上了马,监押着那辆囚车,并带三百军士,各执着缨枪棍棒,腰下都带短刀利剑,簇拥着车子。
两下鼓,一声锣,一个纸旗儿,一条红抹额,推出长街。
往市曹看斩了两个女卒,取路奔京师来。
只此一去,有分教:一干称兵叛逆之人,死得不如《五代史》李存孝,《汉书》中彭越。
有诗为证:六师凯旋还都日,贼党骈首就戮时。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不则一日,行抵京师。
时陆完引得胜之兵,班师回朝,屯驻军马于潞河驿。
高等遂将红莺解至陆完军中,与赵风子等贼首一并监押。
不数日,各省府县将所获贼犯,都陆续解到,连同贼犯妻女,共计四十一名口。
另有被掳妇女七口,听候圣旨发落。
陆完见贼犯齐至,先遣差官入城,露布奏捷。
天子龙颜大喜,传下圣旨,宣完等披挂入城,面君朝见。
又遣定国荣僖公率锦衣卫指挥钱宁等出城迎接,并将赵风子、杨寡妇等一干俘囚,裸体反缚,背插招旌,高揭姓名罪状于上,列凯旋前部以入,任百姓唾骂。
而后献俘阙下,候旨处决。
当有内侍捧了旨意,骑马直奔潞河驿。
陆完接了圣旨,当即点起军马,监押着诸贼囚车,打起得胜鼓,迤逦望京城而来。
行至东郊,定国公率从官迎着,赐了皇封御酒,慰劳一番。
便命打开囚车,取出众俘囚来,俱剥得赤条条的,背剪两手,各插上招旗。
赵风子项上插一面黄旗,上写着:“欺君谋反,敌杀官军,奸淫掳掠,悖逆凶残,贼首一名赵风子示众。
”红莺项上插一面白旗,上写着:“淫娼妖妓,通同谋反,残害百姓,女贼一口杨寡妇崔氏,游街示众。
”定国公与钱宁一一验明,看到红莺时,不觉怦然动道:“古称蒙面以斩妲己,将来处决杨寡妇,怕不要刽子手好看么?”着实嗟叹不已。
陆完见安排停当,便令军士大吹大擂,簇拥着众俘囚,由朝阳门入。
自与定国公领得胜功臣,全身披挂,骑马入城。
正是:队队鞭敲金镫响,声声齐唱凯歌旋。
当日京师百姓军民,扶老挈幼,迫路观看,人山人海,挨挤不开。
只见兵卫夹道,剑戟如林,拥定一个赤髆绑缚,背插招旗的妖娆妇人,杂列俘囚队中,踉跄而来。
登时千态并作,纷纷乱嚷。
内中有几个识字的,将旗上所写高声诵读,众人方知她便是反贼杨寡妇,皆嗟呀不已。
这个道:“原以为做贼的妇人,必定十分丑恶,不然为何泼辣作怪?不想今日见着,竟如此美艳动人,真可怪也。
”那个道:“若非妖艳绝伦,如何煽惑众心,随她作乱?”又有那浮浪子弟,嬉笑道:“听说这女反贼甚是有本事,手段利害得紧。
只是生性好淫,明明嫁了贼首杨虎,其实丈夫是数不尽的。
就是被捉的时候,这淫妇正与汉子裸体交欢,官军杀进来,连裤儿都不曾穿得,赤身迎战。
因为肏得昏了,以此才吃拿了,不知这话可确否?”百姓听说,也有摇头的,也有叹息的,口中“千淫妇、万花娘”,嘲骂不休。
红莺听了,一时面色红白不定,然犹强打精,俊目四瞟,只有微微娇吁。
众人议论纷纭之间,那些俘囚早已徐行而过。
须臾凯旋诸将骑马而至,个个戎装革带,顶盔挂甲,身穿锦袄,说不尽威武荣耀。
来到承天门下,齐齐下马入朝。
将赵风子、杨寡妇等贼犯,都押到午门楼下,远远跪在御道之外。
陆完等朝见天子,再拜奏道:“臣等奉旨,将贼犯赵风子及杨
寡妇等,并刘七、齐彦名首级,各槛解到京,候旨定夺。
”天子降旨:“将刘七等首级悬于高竿,枭挂晓示。
各贼犯尽交刑部监禁,着三法司、锦衣卫等会多官好生打问明白,依律拟罪。
”当夜于礼部赐宴,犒赏诸将。
却说刑部奉旨,将各贼犯俱下了大牢。
次日会官打问前情明白,三法司及锦衣卫汇奏:“议得反贼赵风子等三十六名,怙恃冥顽,悖逆天道,深犯无将之戒,共为不轨之谋,罪恶贯盈,人愤怒。
俱合依谋反,但共谋者不分首从,律皆凌迟处死,决不待时。
杨寡妇等贼属五口,比依谋反妻女律,给功臣之家为奴。
被掳妇女七口,各查发宁家。
”天子依议,翌日恭诣太庙献俘毕,即将赵风子等三十六贼,一齐绑赴市曹,凌迟处死。
仍将各犯并刘七、齐彦名首级,竿之藁街。
当日看的人压肩叠背,都道:此是恶人榜样,到底骈首戕身。
若非犯着十恶,如何受此极刑?看官听说,你道杨寡妇明是贼犯,如何反留得一条性命?原来是锦衣卫指挥钱宁作怪。
那厮本是狡黠滑巧之徒,尝引诸番淫僧,以春药、秘戏进献;又请于禁内建豹房、新寺,恣声妓为乐。
复诱帝微行,数至教坊司,以此深得武宗宠信。
当日因见红莺生得十分美艳,便想献勤讨好,数向天子言其美若天仙,娴熟骑射。
刑部尚书张子麟,一向谄事钱宁,遂奏称:“杨寡妇的系杨虎掳占为妻,刘惠自代领其众,收养本妇在营,原无别枝人马,止是别伙贼徒倡名为乱是实。
”武宗听信谗贼,乃贷其死,将红莺依谋反妻律为奴,实欲趁间纳入豹房耳。
却说红莺囚在刑部天牢,自分罪恶深重,国法难饶,整日价言笑嘻怡,假作不以为意。
后听得赵风子等俱正典刑,惟自家久禁囹圄,每日好酒好食相待,至晚香汤洗浴,并不见杀她的意。
心里正委决不下,又见狱卒搬将酒食来,红莺忍耐不住,问狱卒道:“何以至今不剐,剐了方好去投胎。
怎地只顾将酒食来请我?终不成将息得我肥胖了,再来碎割我。
”狱卒答曰:“好教你知道,这些酒食,都是锦衣卫钱指挥教送与你吃。
便是他奏请天子,留你不死。
先教你将息些日子,待养得好了,再送去豹房,侍奉当今天子。
”红莺听罢,暗想道:“久闻天子贪恋美色,今虽充作奴妾,异日若受宠幸,莫说贵妃,连皇后都是有分的。
”不觉大喜,遂向狱卒讨了脂粉,每日乔乔画画,比先前分外标致。
不想有司礼监太监张永,素与钱宁不睦,遂将此事私禀太后,且将红莺种种淫秽丑行,尽皆说出。
太后听了,勃然变色道:“可恨妖妇竟如此淫悍凶狡,安可留她于光天化日之下!”明日见天子,正色责之。
武宗知太后怒,不得已,复召三法司议称:“逆囚杨寡妇,虽不领贼众而凶恶末行,但久处贼营而名称已着,比坐为奴之律,尚有末尽之辜。
着押赴市曹,会官处决。
”三法司奏请刀数,天子道:“若依国法,贼妇应剐三千六百刀,今抵下十倍,三百六十刀罢!”太后道:“国法所在,还应三千六百刀为是。
”天子道:“何必如是!抵下三倍,问她一千二百刀柳叶剐,剉尸枭首,示众尽法。
”当即降下圣旨,着法司会官,将红莺凌迟处决。
及将问过招罪,处决图形榜示天下。
可怜红莺,兀自一心做那皇后美梦。
这日清早起来,梳洗完毕,又搽抹一番。
方要吃饭,忽见狱官领着禁卒进来,一声恭喜,提出监牢。
红莺只道送她入豹房,并无半点惧怕,任凭众人推到大堂,跪在案下。
抬头一看,只见张司寇身穿大红吉服,手持硃笔,坐在中间,都御史陆完、锦衣卫指挥钱宁左右坐定。
书吏叫道:“逆犯杨寡妇!”红莺应道:“有。
”张司寇道:“杨寡妇,你通同谋反,残害生灵,大逆不道,曾知罪否?”红莺答道:“已知罪了。
若蒙赦宥,恩同再造,就是收为奴妾,亦所甘心!”钱宁此际假撇清,一拍书案,厉声道:“好没廉耻的蠢妇!左右与我绑了!”两旁公人领命,登时如狼似虎,一拥上前,将红莺跣剥干净,反剪捆缚。
红莺见众人满面杀气,方觉有异,霎时面如纸灰,做声不得。
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
当下公人一齐动手,将红莺绳缠索绑,紧缚牢拴,捆做一团,如一只粽子也似。
可怜红莺粉臂反接,玉腕高吊,束缚处饮肉寸许,疼得额上香汗淋淋,连连叫道:“缚太急,乞缓之!”陆完道:“缚虎不得不急,何况难驯之胭脂虎!正所谓官法如炉,管教汝雌虎之毛燎尽也。
”当时安排香案,请过圣旨。
读了朝廷明断,将狱词招状粘连了,明写犯由。
叫书吏上来,写下一个标子,写道:“淫悍悖逆,女贼杨寡妇崔氏一口”。
红莺此时方知仍将自己凌迟处死,一阵急痛攻心,登时昏死。
钱宁喝左右取过井水,劈头浇下。
红莺悠悠醒转,不胜愤恨,眼中流泪,凄惨不堪。
目视陆完、钱宁道:“我之一剐固该,但不当戏弄至此。
死后无知则已,若有知,今我所跪之处,后必为公等跪所!”陆完、钱宁嘿嘿无言。
张司寇听红莺忽发恶誓,拍案喝道:“唗,噤声!此案经天子御笔亲批,明降谕旨在此,任你赌发咒,也不能超救了。
”分付左右赐她盏酒片肉,那里吃得下?又叫过书吏,把标牌呈上。
张司寇提起硃笔,当厅判一个剐字。
传了刽子手上来,命将红莺插了标子,推上木驴,满城号令示众后,押到西市牌楼下,如法凌迟剉尸,枭首施行。
刽子手吆喝一声,早
将钢刀齐掣,夹起红莺,背后插上标子,鬓边一朵红绫子纸花。
堂下将木驴牵过,但见驴背立有桩橛,上钉着揪头铁圈,下铺一个柳木驴鞍,鞍上一前一后,两根通体浑圆,上粗下细的檀木棒,长七八寸,却是可上可下的,只要木驴一走,木棒就鼓动起来。
红莺先前吃过刑拷,知道这檀木棒利害,登时花容失色,乱踢乱挣,不肯上去。
刽子手一面玩弄那对丰隆突起、温软如绵的香乳,一面调笑道:“这个驴鞍,乃锦衣卫特为你这淫妇置的。
朝廷晓得你在刘六、刘七营中,每夜与他兄弟肉身演战,前后夹攻。
然这等隐微秘密之事,怕合城百姓不得周知,虽然听人传说,总不若目见为真,故想出这个主意。
这两根木棒,权当他二人膫子,一路将你翻肠搅肚,教你这滥污货儿,活现世也。
”红莺听了,羞愤交加,气满胸膛,上身被麻索紧缚,两腿却散着,当时咬紧牙关,一飞脚踢起,那话儿上正着。
只见那刽子扑地便倒,竟被活活踢死。
两旁公人见红莺忽然逞凶,大吃一惊,连忙一齐上前,将她拖翻在地。
张司寇大怒,命人将点锤取来,在她胫骨上打二十下。
狱卒得令,取了点锤来,在红莺两腿胫骨上,用力敲打。
打得红莺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娇躯乱颤,掸软于地。
张司寇见了,忙令刽子手速将贼妇推上木驴。
刽子手这番不敢怠慢,一人捉着红莺一只脚,将两腿分得开开的,在堂口将她抬坐上去,将檀木棒照准套入。
只听红莺怪叫一声,知她已着了道,遂狠命按下,捣个尽根。
又使三条麻索,滚肚、攀胸、勒颈,将身躯绑于桩橛扯紧,青丝束做一绺,系在驴桩铁圈上。
复将四道长钉,钉其肢体。
红莺挣扎不得,只好蹙眉咬齿,瞑目忍受。
张司寇见她钉上木驴,便与陆完、钱宁齐上了马,点起机营精锐兵卒,并锦衣卫骁校,排齐队伍,将红莺押到街上,满城号令。
当日京师看的百姓,人千人万,挤得满街满巷。
只见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枪刀排白雪,皂纛展乌云,精兵骁校,夹道围护,众狱卒手执混棍,拥着木驴缓缓而来。
当日一同献俘的赵风子及一干诸贼叛党,已于前日诛夷殆尽,俱各悬首高竿。
今日止有红莺一个,簇拥在刀剑林中,雪白身子绑骑木驴,露出白净净的酥胸,肉嬭嬭的乳儿,下体坐着柳木驴鞍,两根木棒轮番抽刺,捣得股间刮搭乱响,实实可惨。
正是:囊日提刀骑猛虎,今朝赤缚跨木驴。
前番陆完献俘奏凯时,百姓早已睹红莺丰韵,今日出决,更是争先观看,见她这般狼狈模样,也有唾骂的,也有嗟叹的。
骂的是这贼婆娘阴狠凶淫,罪无可逆;叹的是恁般青春娇艳,貌赛天仙,竟落得如此收场。
红莺此时后庭内塞得胀满,前门又有粗长的硬物出出进进,弄得那阴中之水,肛内之油,两处齐流,口中连声唤也叫不出,只嗳呀嗳呀响,别无他语。
其声既似受刑,亦类交合,听得围观之人心痒难抑。
不多时,又见她忽地打个寒颤,张口瞠目,连连哀叫道:“死也死也!捣断肠子了!”顷刻阴精迸出,流输不禁。
百姓睹其骚浪丑态,想起她许多艳闻轶事,无不恨道:“你这泼贱淫妇,也有今日。
想你当初淫乐受用之时,何等风光快活!到了此时,依然落空,问了凌迟极刑。
还要这样出丑,被木驴子一阵乱拖,木棒一阵乱顶,再行一会,怕不将尿屎全行撒下。
”各拾砖头瓦块,单掷红莺的前胸后臀,口中“骚娘、淫妇”,骂不绝声。
红莺此时也顾不得羞耻,只管摇头摆脑,乱颠乱耸,一路高叫迭迭,泄了又泄。
当时兵役刽子,簇拥推着木驴,将满城街市游遍。
捣得红莺筋酥骨软,死去活来,阴精流尽,继之以血。
将次午时,方才将她驱赴西市,即西安门外四牌楼下。
百姓中许多豪兴之人,呼兄唤弟,结党成群,随着而行,要看女贼千刀万剐。
有李二相公亲眷家人,亦随众往看。
来到法场,只见当中高搭凉棚,内设公案。
张司寇与众官下马入坐,将红莺停于东牌坊下。
兵卒环列四面,围住法场,只等午时三刻。
其时观者如云,屋皆人覆,声亦嘈杂殊甚。
看那红莺背绑松桩之上,目瞑气息,微有声嘶,似已昏迷。
两旁刽子,俱执柳叶尖刀,不时以砂石磨砺之。
没多时,只见法场中间人分开处,有阴阳生报道:“午时三刻!”都御史陆完高声读罢犯由牌,众人齐和一声,如雷震然。
炮声响后,狱卒取了标子上来,张司寇用硃笔一勾,传令呼曰:“碎剐斩讫报来!”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各执铁钩、尖刀,要剐红莺之肉。
但见红莺星眸惊闪,甦醒过来,仰天长吁道:“可惜我崔红莺竟如此结果!”行刑刽子一手捉她奶头,一头骂道:“你这千人骑、万人射的骚花娘,临刑将死,奶头儿倒恁紧,莫非还想与汉子交欢么?如此淫妇,到处闯祸生灾,残害生灵,罪恶滔天,应万剐!”红莺听了,羞愤不过,拚命提起一段气,一口香唾啐在脸上,甚是有劲道。
刽子手大怒,遂扯住左边奶头,止一刀,旋将下来,抛向天上。
复一刀,割下右边奶头,掷于地下,祭谢天地也。
红莺痛彻心髓,兀逞泼悍,呼陆完、钱宁之名谩骂之,不少慑。
割一刀,辄骂一句;截其乳,乃大吼一声,始绝。
刽子手从左臂鱼鳞碎割,次及右臂,以至胸腹虚软之处,有深剐,有浅剐;每割一刀,即以盐醋水淋之。
初尚见血,继则血尽,但流黄水而已。
红莺咬牙切齿,终末尝出一声,刀所及处,眼光犹直视之。
割至三百余刀,复昏迷死去,乃用参汤灌之,以续其命。
割上体
竣,红莺忽张目呼曰:“快些。
”钱宁谓之曰:“上有旨,令尔多受些罪。
”遂瞑目不复言。
刽子手左一刀、右一刀,复将下体割毕,又执大刀支解之。
红莺肌肉已尽,而气息末绝,肝心联络,而视明犹存,赤条条鲜血淋淋,兀自瞠目怒视。
及四支殊,两目仍灼灼四顾也。
张司寇大惊恐,遽令剐心枭首,速毕其命。
刽子手得令,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挖开胸脯,将心肝五脏尽皆砉出,供于监斩官前。
其时红莺心仍微动,良久方止。
又将她首级割去,以绳引着,悬于高竿示众。
尚余刀数末悉割尽,则转其面而亲于木,背尚全体,聚而割者如猬。
须臾,小红旗向东驰报,云以刀数报入大内也。
张司寇等具本奏奉圣旨,杨寡妇凌迟数足,乃剉尸,当胸一大斧,胸去数丈。
红莺淫逆之报亦惨矣。
然其临刑之际,枭桀坚强之气溢于颜面,不作摇尾乞怜之语,实丑类之最悍者。
有诗为证:群凶首挂高竿日,逆妇当刑受剐时。
悖乱从来皆戮死,无非斩绞与凌迟。
时百姓争买其肉以为疮疖药科者,遍长安市。
皮骨已尽,心肺之间,叫声不绝,半日而止。
李二相公家人又买嘱刽子手,割其牝以祭主人,好场热闹。
朝廷复令绘红莺死时惨状,榜狱词处决图戒示天下。
尸首示众后,由地方领身投漏泽园,首级藏贮内帑,供天子赏玩。
后数载,宫中大火,将其首焚烧殆尽。
这便是女贼悖逆凶淫之结果,原系京师老郎传流,至今编入野史。
诗云:从来叛乱数应然,也是朝廷政末全。
试看圣明全盛日,放牛归马任安眠。发布地址: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