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瞑色四合,暮光低垂。殷军连续搏杀了数日,疲态尽露。他们原本指望着撑至栾家沟后,能好好歇整,由好整以暇的陇右军应战丹军。可此时不但不见陇右军出来接应,主将还下令再攻,他们只得打起精,声嘶力竭地呐喊,回身杀向丹军。
栾家沟小村庄内,平王气得发指眦裂,激动地来回走着,怒骂道:“郎峥贻误大局,误国误民,万死不足赎其罪!”
裴无忌终究已年近不惑,经过几天的搏杀,显出疲态。但此时6元贞不在,谢朗和徐烈等人正在阻击丹军,他只得撑起精,劝道:“王爷,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守住栾家沟。郎峥之罪,日后再行追究。”
平王收住步伐,叹道:“别无他法,唯有死战。”
他悲壮的语气令四周将领们齐齐低下了头。裴无忌强行提起真气,重新披上战甲,喝道:“弟兄们,和丹狗拼了!”
看着将士们冲将出去,甚至那些受了轻伤的也不甘人后,平王心中一痛,仿佛体内被生生的剜去一块似的。他喘了一口气,取过鼓槌,大声道:“弟兄们!今日就以我等的热血,撒遍国土!”
说罢,将战鼓重重敲响。
这一日是四月二十三,天上的一弯斜月冷冷地照着大地,看着二十余万人在月光下厮杀,看着血流成河,染红栾家沟的小溪,染红茫茫平野。
殷国景安九年四月二十三,栾家沟大战,郝十八阵亡,徐烈重伤!殷军拼死才护着平王退出栾家沟,一路溃败,经左家堡、闻集,至狮子庙未见丹军追来,才略得喘息,重整大军。
但十万殷军,已阵亡一万八千人,伤员近三万!
狮子庙往南是广褒的平原,若再失守,殷军唯有在渔州死战。其时孙恩的宁朔军尚未赶到渔州布防,若渔州失守,则京畿以北,再无漫漫雄关、巍巍铁城可作屏障!丹军铁蹄所及,将一马平川,如入无人之境!
凄冷的月光下,平王与谢朗在伤兵中蹲下来,轻言抚慰。他们心中悲愤伤痛难抑,却不得不强忍着,以温和的语言、镇定的态来安抚军心。
狮子庙的百姓早逃向南方,二人走入一间简陋的民房,看着昏迷不醒的徐烈,谢朗一拳击上墙壁,双目通红。
平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土炕边坐下来,向军医问道:“如何?”
军医累得喉咙嘶哑,道:“刀入内腑,现在我已给他止了血,但绝对不能再移动,否则……”
谢朗抬起头,颤声道:“王爷,不能再退了,我们绝不能失去小徐。”
平王缓缓点头,“是,不能再退了。”
再退,士气难振;再退,渔州难保;再退,大局将乱!
平王没有料到,只因为郎峥没有及时赶到栾家沟,战事就会如此逆转直下。他的心中,涌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三年前的赤水原,弘王的人暗中操控军粮,令殷军在赤水原饿了七天。那时,平王愤慨不已、挥鞭痛骂。而这一刻,他却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夜,平王如岩石般坐在黑暗之中,坐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分,雷声訇訇,不久,大雨砸落下来。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