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告诉他:“那件事我记着呢,刘强跑不了。如今大队的事情太多,我先处理一下,过两天我去刘屯,一定让吴队长出了这口气。”两天后马文又去了大队,对兰正说:“吴队长被打得起不来炕,你再不去解决,队里的事就得耽搁。”马文第三次去大队,兰正有点烦了:“我不是说有时间就去处理吗?你不看看现在有多忙!我是大队书记,不但要搞好社员的物质生活,精生活也必不可少。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里,人活着不仅仅为了吃饭,各方面都得跟上去,吃……”兰正想用吃不穷、穿不穷的老调儿来展示社会主义的实力,又觉得不合艰苦奋斗的原则,他说:“上级把市里的评剧团派到这,我还得搞个欢迎,公社领导也要看戏,我得搞个招待。另外,唱戏得搭个台子吧!都得张罗。我看这样,等唱完戏,我马上就去你们小队,看望吴有金,一并处理刘强。”
马文已经听明白,兰正根本就不想管这件事,不得已亮出底牌:“兰书记,你如果忙不过来,我就去找公社,让胡永泉来处理。我就不信,刘强把队长打伤,他屁事儿没有?”
兰正盯着马文,半晌才说话:“这样吧,矛盾还是在基层解决好,如果越级上告,我怕对你自己没啥好处。你要不信,就去找胡永泉,你要相信大队,就等我去处理。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要相信广大革命群众,听听多数人怎么说。如果刘强故意打队里领导,一定把他抓起来,让民兵押送到胡永泉的手里。如果是误伤,就当别论。人民内部矛盾最好用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方法解决,不能把所有犯了错误的人都推到敌人那里去。
马文说:“刘强家升过地主,他爹有历史问题,他和我们不是人民内部。”
兰正瞅了瞅马文,对他说:“你先回去吧,事情已经出了,该咋解决就咋解决。”
马文起早去了吴有金家,像吴有金说了兰正的态度,和共同来吴有金家的马向勇研究对策。都觉察出兰正并没重视这件事,谁也拿不出好办法。虽然马文说去找胡永泉,那是气话,二倔子冤魂未散,他不能和仇人合作。马向勇在马文、吴有金心中是个很有智谋的人,现在也没了辙,只好说:“如果兰正不向着咱们,这事就不好办,到公社去找胡永泉,胡永泉也得参考大队的意见。把这事捅到上边去,还要得罪兰书记。得罪领导,对咱没啥好处。”
马文不服气:“屁!你的话我不全信,当初胡永泉抓你二叔,经过谁了?村里根本就不知情!”
马向勇说:“此一时,彼一时吗,再说了,这两件事的性质不一样。现在没搞运动,抓人得有个说道,如果大队同意抓也可以。就凭刘强在护堤中的表现,我看兰正不会吐口。”
刘强在护堤中的贡献,可以说给刘屯的每一个人都带来好处,马文不领情,气呼呼地说:“这屁事儿整的,兰正让刘强当突击队长,我就知道他护着刘强,刘也是那路货,都是立场站得不稳。”
马向勇向他解释:“暂时没有革命运动,一些人的头脑发昏,别看兰正满嘴革命大道理,他是抱着和稀泥的态度。依我看,别着忙,兰正这样下去,有他难受那一天!”
马文狠狠地吐出一口气,愤愤不平地说:“喜欢搞运动的那些人也不知死到哪去了?整的屁事儿太不象话,让一些不咋地的人都他妈的活奋起来了。”
吴有金本来是装伤,听了马文、马向勇的话,更是躺不住。他翻身下炕,装了一烟袋蛤蟆烟,用火绳点着,边抽边说:“算了,算了。我又没受大伤,别跟那小子较劲了,把事情搞大了,对小兰的名声不好。”
吴有金提到闺女,马文用眼睛把屋里扫一遍。吴小兰缩在炕稍的柜子旁,他们的话都能听见,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经过几次打击,吴小兰的心灵在痛苦中麻木,任别人怎样说,她都不想反驳。
马文把目标指向吴小兰:“不是姨父说你,你跟刘强钻草垛整的屁事儿,够砢碜的了,又在街上搂着,把你爹气成这样,也就是他,搁我更受不了。那刘强有啥好?只不过长了一副人样子,顶个屁用?不当吃,不当穿,你跟了他只等着遭洋罪。你看看刘笑愚他妈,那就是地主婆的下场。两条腿的王八没处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找一个成份好的,最好是有点儿权势的,你也跟着享福,你弟弟也跟着借光,我这当姨父的也提气。人活着就是图个吃穿,说别的都没用。这年头,谁还想不开,也就是你这个死心眼子。”
王淑芬再也控制不住悲痛的情绪,沉着脸说:“你们唠别的我不管,不提小兰的事行不行?你们看看,这孩子都啥样了,让她清净几天吧!”
受到王淑芬的抢白,马文、马向勇都感到没趣,讪讪地离开吴有金家。
吴有金推开房门,朝旭扑面而来,外面轻吹着初秋的清爽,广阔的原野上洋溢着硕果的芳香。六辆胶**车在他门前驶过,马蹄声和铃声混合成欢快的音乐。社员们趟着晨露集中到南甸子里,嬉闹着,大声说着粗鲁的玩笑。一片片羊草被钐刀砍倒,像田间隆起的条条宽垅。
羊草半干后被打捆,然后堆成草垛。
想到甸子上的草垛,吴有金心如刀绞,他忘掉关门进了屋,又听到在街上玩耍的孩子们大声嬉闹。马成林告诉吴殿才:“今天晚上黄岭唱评剧,咱们早点去,占个好位子。”
吴有金没心思看戏,只希望兰正早点来刘屯。他认为整不整刘强都不重要,得找个机会下台阶,关在屋子里的滋味儿让他受不了。
市里评剧团到黄岭演出,自古以来第一次,轰动很大。黄岭人几乎全部出动,刘屯和附近几个村子也来了很多人,台前台后人山人海。大家不光是欣赏戏,还要看城里的演员。可是,满台都是浓妆和戴面具的人,看不到脸。便有人挤到后边去看,仍然弄不清城里演员的真面目。
孩子们喜欢看热闹,更喜欢能打善斗的英雄。孙大圣把金箍棒耍得溜圆,妖魔鬼怪一扫光,让刘喜佩服得五体投地。孙悟空反手放在眉上看人的动作最生动,马成林学得最好。小石头学会了前空翻,只是常摔跟头。
小石头是孟慧英和石岩的儿子,前些天被接了过来。
刘强也到黄岭看戏,焦急地在人群后面转,寻找吴小兰。刘强迫切希望吴小兰来看戏,如果看到她,哪怕不打招呼,传送个眼也非常珍贵。
王淑芬也想让闺女借看戏的机会出来散散心,吴有金黑唬眼睛瞪着她,王淑芬不敢把这个想法告诉吴小兰。
自从刘强误伤吴有金后,吴小兰的泪水少了,表情变得呆滞,很少了解和关心外面的事情。刘强的模样在她心中变得呆板,脑子里反复出现父亲向后摔倒的那一刻。只有在梦中,刘强才鲜活起来,也只有在梦中,她泪流不止,醒来时又发疯似的搓擦被泪水浸湿的枕头。
送走评剧团后,兰正专程到刘屯看望吴有金,陪吴有金抽了两只蛤蟆烟,把话转入正题:“现在的政策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孤立极少数敌人。老吴你说说,刘强是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还是极少数敌人?如果是极少数敌人,我马上派人抓他,决不客气!”
吴有金当过多年队长,领会一些上级的方针政策。现在没有运动,小队领导没权把个别社员定为四类,要想定,最起码要得到大队同意,还得报公社审批。吴有金看出兰正设好棋局让他走,立刻反将一军:“你是大队书记,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你说的话我全部执行,怎样处理刘强,你说了算。”吴有金还强调:“社员被打,我给社员做主,我这当队长的挨打,只有靠上级了。”
兰正笑笑说:“老吴同志,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