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之时,已经有十几人在前面排队,大多数都和冯海一个打扮,正门处,石狮威武,台阶光亮,已有两个小厮在清扫门前马路。
侧门还没开,门前每个人都提着一只茶袋,或多或少,可能因为时间尚早,街上人并不多,只有少数几个货郎小贩走街串巷叫卖着,冯桥桥前后左右打量了下,提起自己的胳膊瞪着被袖子掩盖住的地方,脸色有些黑,也没时间关注周围情况。
昨晚,她迷迷糊糊的睡去,等早上醒来,它已经爬在了她的手腕上,并且床边的腊肉碎末已经不见,显然是被它吃掉了,就算这个蛇有些灵性,但蛇天生就是冷血动物,古来例子不少,要不也不会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诸如此类的成语出现,还有农夫与蛇的故事警告后人。
白素贞和许仙那只是童话故事,她不太敢相信这条小蛇……
“让开,都给老子滚远些!”粗鲁的低骂声响起,一个壮汉大步而来,脚下虎虎生风,背上挂着一只布袋,嘴角叼着一支草,气势嚣张。
冯巧巧皱了皱眉,“又插队!”这口气,透着一丝厌烦,竟是认识的,不过倒也懒得搭理。
“这是谁?”冯桥桥问。
“樊宏。”冯巧巧只回答了两个字,倒是让冯桥桥挑了眉,不知道是哪个宏,不过,樊洪,在中国历史上可是有点名气的武将,而这个……莽夫,倒看着像个流氓。
他一路骂着粗话,把老子挂在嘴上,粗鲁的提着一个又一个排在前面的人丢到了后面去,想来他在交茶的时候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一众男人见是他,都敢怒不敢言,有的甚至主动让出位置给他,以免被他丢了出去摔到四肢剧痛。
不过,显然也有人,是不为恶势力屈服的。
排在 第二的一个少年,似乎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儿,依旧双手抱胸站的四平八稳,茶袋放在一旁,理都不理他。
樊宏虎目圆瞪,“哪里来的不识相的臭小子,还不给老子让开,你是想吃爷爷我的拳头吗?”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倒是冯家两姐妹,冯巧巧面无表情别过头去,冯桥桥,则是玩味的勾起了唇角。
少年不应,樊宏大怒,伸手扣住少年肩头,“他娘的,老子——啊!”
砰!
话未说完,便响起一声杀猪似得叫声,少年忽然出手,拧住大汉握住他肩膀的手,一个过肩摔,将那昂藏七尺的大汉丢到地面之上,穿着布鞋的脚不客气的踩上了大汉胸前。
“瞎了你的狗眼,敢在我面前充大爷?!”少年横眉怒目,虽然竖着发髻穿着男装,但依然可以看出,他长得十分秀气,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尽管带了些英气,还是缺了些阳刚。
樊宏蓦地膛大了眼,仿佛不可置信,“你你你你你……怎么是你!?”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打扰我睡觉?!你是向天借了胆吗?”少年声高气足,足以证明他真的十分生气,但……睡觉?
所以,这少年根本不是对后面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而是在睡觉——站着睡觉?
“我我我我我眼花了——”樊宏抹了抹脸上才灰土,跌跌撞撞的窜到了几人之后站好,开玩笑,这个女人力大无穷身手矫捷,找她麻烦等于自寻死路,而周围众人看到那少年的面貌,居然不约而同的倒退三步,显然眼前少年比樊宏更让人惧怕。
冯桥桥挑眉,拽了拽冯巧巧:“这个又是谁?”冯巧巧已经习惯了她的失忆和动不动的“失常反应”,不过,依然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冯英英。”
“这是冯英英?”冯桥桥更诧异的看了那少年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自然看得出来那少年女扮男装,但是上次见了周氏端庄,冯艾艾天真,以为冯英英是个娇柔俏佳人,没想到……
“你好像很惊讶。”冯巧巧道。
冯桥桥一笑点头,的确惊讶,但这也不过是别人的事情而已,而暴怒的冯英英教训了不识相的樊宏之后一个转身,正好看到冯桥桥姐妹。
冯英英狠狠瞪了一眼,看来以前也是与冯桥桥有过节的,冯桥桥偏过头去,无视那道莫测的瞪视,此时天已大亮,侧门终是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做管家打扮,虽严肃,却也算慈眉善目。
他在两个小厮的陪同之下,走了出来,笑呵呵道:“又到了交茶叶的日子了,乡亲们来的真早。”
众人含糊答不早,也的确不早了,往常这时候,茶农们早下了田,春茶成色最是好,眼前这个季节,他们怎么能起的不早?
一堆人中,除了男扮女装的冯英英,就数冯巧巧姐妹二人显眼,管家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厮带着账房先生抬了桌子和秤放在门内,开始收茶。
管家举步到了冯巧巧面前,见多了个冯桥桥,诧异了一下,接着转过视线,深深叹了口气:“少爷说了,让冯姑娘去天香楼……等他。”
冯巧巧一时间惊怒交集,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女汉纸……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喜欢请收藏!
感谢t1d亲的小红花一朵,膜拜感谢,顺便推荐一篇好友文:表小姐驾到!
正3o 美人
章节名:o3o 美人
富贵之家多出纨绔子弟,虽然还没见到那位所谓的秦家少主,但看冯巧巧剧变的脸色,和眼前挂着无可奈何笑容的管家,冯桥桥也猜出了个大概,茶山虽然说不上民风开放,毕竟不比繁华京城,不少妇人为了生计也会出来做活赚钱,但一个少东家,要一个采茶女上酒楼等他,意图可想而知。
周围不时有人看了过来,冯巧巧面色惨白,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一直知道那个秦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如果她不去,茶就交不了,势必还要为难家里……
冯桥桥握 住她的手臂,道:“没事儿,我们先出来。”话落,提起脚边袋子退到了一边,冯巧巧握紧了拳头,骨节喀拉一声响,冯桥桥道:“不是带了绣品吗?我们先把绣品送到绣阁去,再看别的事情。”
冯巧巧也定下心思,“嗯。”说罢,两人相携转身,冯桥桥忽然道:“你是不是会武?”
冯巧巧的步子一停,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也撇开冯桥桥的扶持,提起竹篮往前走去。
冯桥桥心中有了底,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接绣活的地方,是翡翠阁。
翡翠阁可谓声名远播,经营布料,妆魇,绣品,甚至朱钗首饰一应俱全,分店无数,这茶山的分店,还是前几年才开起来的。
姐妹二人还未走到翡翠阁前,便远远看到了那秀丽雅致的门楣,不时有打扮贵气的女子出入,门前石墩上,拴着一辆马车,一个小厮侯在一侧,姐妹二人停下步子,冯巧巧将绣品从篮子中拿了出来,仔细理了理,正在这时,从翡翠阁中,走出一美人。
青丝如墨,高高挽起,只带了一只白玉簪子,眉如远山微黛,眸似碧海清潭,鼻尖弧度婉转如风,微弯的唇角笑意盈盈,肌肤莹白,如雪似玉,一袭红衣曳地,走路有风,似乎带起了阵阵涟漪,不是妖娆,胜似妖娆,可谓美不胜收。
周围众人都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怔在原地,冯桥桥姐妹二人,却同时皱眉。
这是个美人没错,但,美人是个男的,男生女相,而且还来这种卖女性用品的地方,娘娘腔。
这是冯巧巧的皱眉原因。
而冯桥桥则是想:啧,好一只妖孽,这要是放到现在,可是典型的别扭小受,她向来对这种男人非常不感冒。
敬业的小厮有条不紊的上前掀起车帘,美人冲着小厮微笑点头,小厮显然是跟着美人时间久了,虽然没有当场色变,不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面颊,上车挥鞭。
冯桥桥抖了抖唇角,“马蚤包。”
“什么?”
冯桥桥回头看了妹妹一眼,道:“没什么,篮子给我吧,我提着。”冯巧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却将篮子交给她,自己提起了袋子,两人正要向前走,本来呼啸而过的马车为了躲避迎面冲来的另外一辆马车,马头竟然扫向了姐妹二人。
此时,冯桥桥提着篮子正要递出袋子,虽然冯巧巧有功夫,但心中却急着要抢救已经掉下去的绣品,她站在靠近路边,如果马头撞了过来,首当其冲,冯桥桥赶紧拉了她一把,在马头差点撞上冯巧巧身子的时候,惊险的倒在了路边!
冯桥桥反射性的护着篮子中的食物,而冯巧巧,则是提住了茶袋,不过,那些绣品就没那么好运了,统统掉在了尘土之中,变的脏污不看。
车上小厮赶紧拉马停车,跳了下来,“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冯巧巧看着掉在尘土里的绣品,气的脸色铁青,“你说有事儿没?!”
人是没事儿,但绣品有事儿,今天茶叶交不出去,绣品现在又被毁了,如何能换钱?这才是大事儿!
小厮尴尬道:“对不起,是我驾车太着急了,我这就将银子赔给您。”说着,从腰包中掏出一小锭银子,该是有二两之多了。
姐妹二人站起身来,手中绣品虽然便宜,数量也不少,但没有二两之多,冯巧巧道:“你毁了我们的东西自然该赔,但用不了这么多,我今日没带钱,找不开。”
小厮似乎没想到她还想要找钱,正要开口,冯桥桥忽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厮一愣,“这是赔给姑娘的银子,因为我莽撞,弄脏了姑娘的东西!”
冯桥桥冷冷一哼,一把按住冯巧巧想要掏钱找钱的动作,“就二两银子,你以为你能赔的起什么?”
小厮瞪大眼睛,“二两银子,可以买好多你们这样的手帕了,你不会是想讹我吧?”
“你想干嘛?”冯巧巧以为冯桥桥的老毛病又犯了,甚至一周百姓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毛,以为冯桥桥要讹诈。
只听冯桥桥冷笑道:“这手帕即便是要拿去换钱,脏了也是我娘亲熬夜绣出来的,是我娘亲的心血,在我们姐妹心中也是价值万金,你有什么资格赔它?!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为了躲闪富贵人家的马车,将马头调了过来,若不是我们姐妹反应灵敏,现在弄坏了的又何止是绣品而已?难道穷苦人的命就不是命?!”
小厮伸出去的手忽然一僵,周围众人也是一怔,冯巧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在原地。
“绣活是我娘亲和妹妹熬夜绣的,我们卖了给别人是我们答应别人的价钱,今日交货,我们怎么交的出?东西本就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是靠着常年手艺和信誉才接了这活儿,如今,人人都知道我们姐妹二人破坏了绣品,以后谁还会给我们绣活做?你有什么立场赔?你赔得起吗?”
小厮面色一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冯巧巧皱眉,这哪里是什么接的绣品,正要开口,冯桥桥话锋一转,道:“我家中虽贫困,但还不至于为了二两银子让你糟蹋母亲心血。”说完,捡起脏了的绣品,转身就走。
周围甚至传来断断续续的愤愤之声,显然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冯巧巧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若是这样让人走了,今天他们只怕要空手而归了!
“连子。”马车中传来一声低唤,小厮转身往马车跑去,顷刻间,就当众人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着的时候,小厮又转身追上前去,“姑娘……你等等。”
冯桥桥停下步子,并未转头,“还有什么事儿?”
“驾车莽撞,是我的不是,我并没有看不起姑娘的意思,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姑娘母亲的东西,还望姑娘笑纳!”冯桥桥转身挑眉。
小厮接着道:“我家公子说了,二位姑娘宅心仁厚,不与我计较是我的运气好,但是撞了人总是不对,践踏姑娘娘亲的心血更是大不敬,所以……”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银袋,满满一包,少说也有个百八十两。
“你家公子?是何人。”
正31 石头
章节名:o31 石头
小厮腼腆笑道:“我家公子,就是新来的茶山县令,西京公子。”
瞬间,周围传出阵阵抽气声,原来那个浪荡县令,就是西京公子,原来西京公子,居然长成这样……这个模样啊!
冯桥桥的眸光一闪,虽然她本就是以退为进,以为这对主仆也跟秦家少主一样跋扈恶劣,说那些话,不过是制造舆论,让他们吐出银子,整治一番,但说了几句之后,看那小厮表情,又不像是仗势欺人的,便收敛了心思,只是,现在这位公子大人,是唱的哪一出?
收买人心吗?
小厮躬身行礼,“公子说了,姑娘要是不接受,今日我便在这里弯身赔礼到姑娘答应为止。”
冯桥桥一笑,你怎么不长跪不起呢?
“我们不过升斗小民,民不与官斗,如此,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就此告辞。”
那弯唇微笑,礼数倍加的模样,震得冯巧巧再次皱眉,但她本就是市井之中长大的女子,也十分聪明,自然听出冯桥桥方才的话别有用意,沉默不语。
小厮急道:“姑娘,你……你听我说!”
“嗯。”冯桥桥转身点头。
小厮见她不走,吁了口气,“你不要银子,又弄坏了绣品,生活岂不是要出了问题?我驾车失误有错该罚,坏了姑娘的信誉有损该赔,公子新官上任,就破坏百姓生计,以后又如何主持茶山县日常事务?”
“哦?”冯桥桥挑眉。
小厮接着道:“所以,这银子是公子赔偿姑娘的,姑娘要是不接受,公子以后在茶山县都不会顺畅,我只是个下人,不会说话,但是我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的错误影响公子以后的仕途!”
冯桥桥自嘲:“我居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看来我不拿是不行了?”
不得不说,这小厮说起话来可谓条理分明,与刚开始差异很大,显然是受了那公子的指点,西京公子,她不知道是谁,现在看周围百姓色,却隐约察觉,应该可以归到臭名昭著一类去。
只是,就方才那一个照面,一袭红衣的西京公子,分明清浅沉静,只是一笑就让人如沐春华,似水温柔,和百姓的反应来看,及其不符,显然是个装货。
而装货,尤其是装到人尽皆知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善茬,这种人的钱,只怕不是那么好拿的。
冯桥桥本不想沾染,但小厮焦急的激昂钱袋塞在了她手中,刚入手,指下的触感,让冯桥桥一怔,对小厮笑道:“那多谢你家公子了,对了,小哥,有件好事儿告诉你。”
小厮愕然,“什么好事儿?”
冯桥桥招了招手。
小厮看了看周围,皱着眉上前,冯桥桥对着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小厮面色怪异的看着冯桥桥,半晌没回过来,“你是说真的?”
“嗯。”冯桥桥点头。
小厮又仔细探查冯桥桥的面色,见她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才转回车前,对着车内说了句话。
车内似乎传出轻笑,接着,听到一句,“那就走吧。”
那小厮的色变得更怪异,驾着车离开了。
冯巧巧离两人最近,她会武,有些内力,自然听得清楚冯桥桥说的是什么——
“秦家少主在天香楼设宴款待我们姐妹,小女子想请大人作陪。”
百姓面 色各异,看了半晌见没有别的热闹,便散去了,有的人回想方才情况,怀疑是否留言有误,西京公子分明就是个爱民如子的人,也有的人认为,西京公子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做戏而已,当不得真,不过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待未来判断。
冯桥桥抛了抛手中分量不低的银袋,听到一声冷哼,“说假话骗来的有什么可高兴的!?”
冯桥桥瞥了她一眼,“你也可以拆穿我,但你没有。”
“你——”冯巧巧气急失语,她自然可以拆穿,但也有句话她说对了,民不与官斗,这种时候怎么能窝里反?
冯桥桥打开银袋,冯巧巧道:“别看了,还是赶紧去翡翠阁根柳嬷嬷把事情讲清楚吧!”
“总得看清楚了才放——”那个心字还没说出来,被卡在当场,冯巧巧皱眉抬头看去,只见原来还笑意盈盈的冯桥桥微微挑眉,显然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