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顺的青丝随着冯桥桥的拨动,晃出了一层层青影光华,在阳光下更是亮眼飘逸,即便那女子是荆钗布裙,也别有一番光彩照人之感。
罗烈双手抱胸依在门边,深邃的眸子将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中,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光亮。
正午已到。今天是她做饭,但现在全身都是硫磺,如果不洗洗,难受到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洗?最重要的问题是,爹怎么还没来?
她回到厨房,将篮子提了出来,把药材放进了篮中,考虑着是否该等一等,还是放弃原来计划直接回家。
“你要走?”罗烈问。
“嗯,回去做饭。”
一说到做饭这件事情,罗烈看着屋外暴晒的食材,眉毛又皱了起来,他向来讨厌浪费,而这个女人,为了整他,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粮食!
眸中蓦的划过阴翳。
“丫头?!”
正在这时,冯海站在竹篱笆边,他高壮的身子,提着一只竹篮,还盖着蓝色旧花布,看着非常不自然。
“爹,您怎么来了。”
冯海冲罗烈点了点头,进了院子,“看你没回去,做了饭给你送来。”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瓶果酒,上前道:“罗兄弟,这是我四叔酿的,平时也不知道你喜欢喝哪一种,这酒,你别嫌弃。”
“嗯。”罗烈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冯海又道:“丫头,你要想学什么还是罗兄弟要教你什么,你就学吧,你妹子做了饭了。”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那妹子这次心里怎么想呢!
“爹,你肯定还没吃饭呢吧?你先回去,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做完了就会回去,晚饭我会做。”
“好,我就先走了,饭你快些吃,还热着呢。”冯桥桥看着正值壮年的父亲将手中竹篮递了过来,厚实的大掌皮肤粗糙,心中微动,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爹爹专门来给我送饭。”
“没事儿,顺路去了你四爷爷家一趟,给他老人家送饭,正好离的近,就把你的也带来了,你……怎么披散着头发,不像样子!”
“是整理药材的时候不小心把灰尘弄了满头,我吃了东西就回家收拾,对了,爹爹,可不可以把这袋东西拿回家?”
冯海诧异的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见是一只面袋,和几样食材,“这……”
冯桥桥将竹篮放回桌上,上前指着茶树菇和腊肉边上的细小齿痕,道:“这些食物,都被一只不识相的老鼠给咬了,人不能再吃,不过搀点青草,倒是可以喂骡子,这样也省得您每日砍柴还要割草背回家。”
这话是没错,可是,从人家家里拿东西,即便是废物回收再利用,也是别人的家的,况且,这个别人还是向来生人勿进的罗烈,要不是曾经,冯海帮罗烈采摘过山崖上的药草,他绝对没那个机会跟罗烈近距离接触,所以现在,这可以吗?
冯桥桥又道:“爹,放心吧,罗叔叔不会生气的,虽然他平日话少,但是绝对不会和牲口抢食吃,尤其是被老鼠咬过的。”
“丫头!快别说了,既然是被老鼠咬坏的东西,我就带走了,你好好跟罗兄弟学。”冯海怕冯桥桥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急忙打断她,将东西背了起来,慌忙离去。
罗烈由始至终都冷眼旁观,“去做饭。”
冯桥桥一笑:“你难道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罗烈双手环胸,用下巴点了点台阶一侧。那里,用细草绳捆绑着两只长毛动物,应该是野鸡和山雀一类。
混蛋!一点点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都没有。
冯桥桥皮笑肉不笑的道:“明白了。”
她先坐在院中桌边,顺手将头发顺了顺,垂绑成辫子坠在一侧,才将冯海送来的竹篮打开,篮中放着一盘炒青菜,和茶树菇汤,一碗白米饭,两块她早上做好的脆饼,由于早上她的早饭被罗烈抢了去,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一看到饭菜,立刻挪不动脚步,冯桥桥挑眉道:“我可以先吃口早饭吗?”
罗烈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转身进了屋。
冯桥桥一边吃饭,一边翻着书,接着早上的断章继续看,眼角才瞄到字迹,就听到一句冰凉的话语:“你有半盏茶的时间吃饭和打扫室内,扫不完硫磺,明天不用来了!”
冯桥桥低咒一声,将茶树菇汤全都喝了,然后又扒了几口饭,咬着一块脆饼,进了正屋。
罗烈貌似正躺在纱帐之后的床上休息,室内桌椅还是方才她摆出来的样子,冯桥桥一边吃着脆饼,一边打扫硫磺,还好,硫磺数量本来就不是很多,波及范围也不是很广,三两下就打扫干净,并将桌子凳子都放回原位。
“好了。”冯桥桥对着纱帐说了一句话,帐后人影翻动,换了个姿势,不知是真睡了,还是在假寐,故意装作听不到。
冯桥桥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将书放回桌面,出了门。
院中动静十分细微,罗烈闭目凝,听的轻巧的脚步声来来去去,不是还有工具碰触地面的声音响起,又隔了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接着便是簌簌之声,罗烈微微疑惑:这是要做叫花鸡?
动静之声越来越小,渐渐没了音,那轻巧的脚步声也离开了院中,半晌没有回来,罗烈蹙眉半刻,起身下榻出门,看着院子正中央隆起的小土丘,剑眉一挑,几步走到跟前,那小土丘上有一张纸条——
救鸡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罗叔叔功德无量造化无双。
罗烈看着那张纸条,双眼微眯,半晌——
“师兄……”一道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尾音托的长啊长,“你这表情,真让小弟害怕。”
这章内容是修改过的。
正25 有蛇
章节名:o25 有蛇
日正当空,竹篱笆外,站着一青年男子,修眉俊目,面色温和尔雅,肩上背着一副药箱,头戴纶巾,一手扶着药箱,一手取起靠在小腹,一身青衫应和着竹海林立,充斥着和谐,正是许秋白。
“你的胆子一向不小。”罗烈收敛表情,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出声,那声音冷得像是冰锥,一字一句都刺得人头皮发麻。
“哪里。”许秋白轻笑一声,推门进入院内。
“你看到了多少?”罗烈问道。
“从头到尾。”许秋白淡淡回道,他本是有事来找师兄商量,没想到刚到附近,就看到那冯桥桥抡着铲子在院内挖坑,将野鸡山雀埋了起来,便很识时务的没有打扰人家。
“忘掉!”铿锵的吐出两个字,罗烈将纸条收入怀中。
许秋白干笑一声,“别这么死板,你这幅表情,吓到人家怎么办?”
“我生来就是这幅表情。”罗烈的声音,依然冷硬。
许秋白暗暗叹了口气,这家伙怎么还是又硬又冷,活像个冰块?兄弟几人认识十多年了,这人可是最没人缘的一个,名声大得很,却总是行踪隐密,脾气臭的要死。
“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她不一样。”
许秋白挑眉,“你说她不是冯家的女儿?”
“是,又不是。”
“要不……我去监视她?”许秋白自告奋勇,老实说他对冯家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信任你。”冷酷的回答,不给许秋白留半分面子。
没人看见,许秋白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许秋白摸了摸下巴,“她很特别。”
罗烈不可置否,直接走出院门,往山下走去。
“师兄,你去做什么?”他来了好一会儿了,还没进门喝口茶呢。
沉默。
“其实我想直接询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者拷问。
沉默。
“师兄,你不锁门吗?”
沉默。
半晌,许秋白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顺手带上了门,也下山去了。
埋掉山鸡尸体的冯桥桥,带着两只篮子,走到了原来采琉璃草的那个山坳。
正午,经过太阳照射,山坳之中的露水大半都已经干了,这次脚伤已经好了走起来也比较快,她先是采了各色各异的花朵数种,才加快脚步往那次捉鱼的清泉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已经走到,钻过密林围成的小道,来到了泉水旁,她拨了拨泉水洗了手,将篮子中原来盛饭的碗都洗干净,挖了一些嫩竹笋,将篮子放到了泉边大石上,看了看地形,她走到泉水口处,宽衣解带。
方才,硫磺从领口窜入衣服,虽然她抖落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些,摩的她十分难受,这里隐蔽,人迹罕至,虽说是洗漱的最佳场地,但她还是迅速脱下外衣,穿着肚兜亵裤下水,下了水之后,就着冰凉舒适的泉水,脱下贴身衣物搓洗干净,游到了光洁的大石边上,晾了起来,顺手拿起外衣,想要清洗。
下一刻,她却俏脸惨白,僵立当场,提着衣服的手都成了白色——
翠绿的草地上,那原来放着她衣服的位置,一条银白色小蛇盘桓在那里,血红色的小眼睛凶狠的注视着,一步远处, 围着数只各异的蛇类,是什么蛇,冯桥桥不认识,但蛇的颜色和凶残的目光,以及那三角形状的蛇头,昭示着这些蛇凶残无比。
此刻,群蛇停在原地,尽管目光凶残,但没有一条蛇敢上前来,只是用凶狠的目光对峙。
冯桥桥背脊鸡皮疙瘩肃然起敬,抓着手中的外衣思考对策,瞬间,将那沾了硫磺的外衣赶紧抱在胸前,蛇果然还是不敢靠近,冯桥桥定了定,她的衣衫上沾染了硫磺,对付蛇,硫磺虽然没有雄黄的效果好,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这些蛇定然是闻到了硫磺的味道,所以不敢靠前,但是,这只银白色小蛇是怎么回事?居然钻到了她满是硫磺味的衣服下面!?
正在这时,银色小蛇极速跃起,准确的咬到一只黑褐色蛇七寸之处,那黑褐色的蛇肚皮一翻,显然已经气绝,伤口处的血,黑的异常,看来中了剧毒,但是,现在不是观察这些的时候,银色小蛇嗖的一声迅速飞起,落在了冯桥桥手中抱着的衣物之上!
说她不怕那是假的,但这蛇似乎颇有灵性,落在衣物之上并不对她进行攻击,依旧虎视眈眈的对着不远处的几只毒蛇,几只毒蛇围着同伴的尸体,在银色小蛇下一刻飞起之时,全部急速飞奔离去。
……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冯桥桥小心的转移位置,从篮子里将发带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硫磺的味道还没洗,呛的她都有些受不了,然而,那银色小蛇一点动静也没有。
冯桥桥面色扭曲,抖擞着将衣服放到了石头上,吁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小蛇嗖的一声跃起,竟然缠上了她纤细的手臂。
近距离之下,她才发现,小蛇筷子粗细,背上长着怪的银白色花纹,缠了大约有三四转,就像一个银色的刻花镯子。蛇头在下,尖尖的头上有两个白色的小点。
冯桥桥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古怪的感觉,隐约觉得这小白蛇似乎没有恶意,白蛇……报恩?!
不会吧……
“你……你好像挺喜欢我的……”她试探着道,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它懒洋洋地抬了抬头,然后又回复了之前的姿势。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这是缠上她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你喜欢?”
话音方落,原本像睡着的银白色小蛇倏地一下顺着她的手臂窜上,像个项圈一样轻轻地缠在了她的脖子上,小头亲昵地贴在她的耳后。
这一会,惊的冯桥桥直接不敢动弹,哪里还有那些心思调侃,全身僵硬的泡在水里,僵了半晌,小蛇似乎也懂得她的惊惧,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耳后皮肤。
那一下又一下,也许是银色小蛇表达亲密的动作,但在冯桥桥看来,却毛骨悚然,反射性的硬着头皮去拉,那蛇却非常有灵性,没等她的手碰到,便滑溜的从脖子上窜了下去,再次缠到了左手手腕上。
冯桥桥欲哭无泪,自我安慰半晌,才有些呆滞的说了一句话。
“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正26 蛇胆
章节名:o26 蛇胆
本来轻松舒服的清泉沐浴,因为银色小蛇的打搅,仓皇收场,冯桥桥白着脸抖着手穿起了半干的贴身衣物,再也没心思清洗外衣,急忙穿了起来,一伸手,停了半刻,白着脸清了清喉咙,道:“你可以换个位置吗?”
小白蛇歪着头瞥了她一眼,冯桥桥咽了口口水,指了指自己的发带处。
发带很宽,露出来的部分也不小,而手腕上的触感太过明显,这东西,滑不溜秋的,让人掉鸡皮疙瘩。
小白蛇眯了眯眼,嗖一声窜了上去,盘桓在发带一周,倒真是如她所想,照着对面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一丝一毫漏了出来,冯桥桥叹了口气,下水抓了一条鱼,放在篮子里,提起篮子正要离开,小白蛇忽然跳了下来,对着原来死去的那只黑褐色蛇腹部咬去。
它牙齿锋利,扣住腹部一个撕扯,拉出了一个黑色的胆壮物,丢到了冯桥桥眼前。
“给我的?”
她有些迟疑的上前,她这几日看了医书,当然知道蛇胆是十分珍贵的中药,但这蛇是什么种类……她想了想,又上前几步,皱着眉,拉起一根木枝拨了拨那条蛇,细看之下,又惊又喜。
她虽然没去过野外,但也看过类似杂志和动物世界,这分明就是一只眼镜蛇,可以说是毒蛇之王了,蛇的价值,关键就在于那只蛇胆,眼镜蛇的 蛇胆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冯桥桥皱着眉头,用原来盖着篮子的布,小心的捏起了那只蛇胆包了起来。
小白蛇又窜到了远处,冯桥桥跟着它的步子又走了几步,前面倒着两三只灰白色的蛇和金色的蛇,走近细看,是金环蛇和银环蛇,蛇胆同样被小白蛇扯出,丢在了地上,冯桥桥将那些蛇胆一一收了起来,小白蛇窜进了泉水之中,做了清洗,又嗖一声盘在了她的发带上。
冯桥桥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收好了蛇胆,又用树枝将那几条蛇的尸体啪啦到低处埋了起来,提着篮子往山下走去。
“你没事不要乱动,对了,你就叫小白吧。”
回到家中时,已是下午,冯桥桥先将乘着鱼和竹笋的篮子放到了厨房,才提着自己放花和蛇胆的篮子回了自己屋中,她将身上那件染了硫磺的外衣脱下,正要换衣,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进来。”冯桥桥一边拿起外衣穿上,一边道。
来的人是二妹冯巧巧。
“大白天的,换什么衣服?”
冯桥桥径自穿好,“染了硫磺,有些难受。”
“你让爹背回来的东西,真的被老鼠咬过了吗?”她仔细看过腊肉和白菜,虽然确实有些像老鼠咬的痕迹,但只有经常下厨房的女子,都看的出来,那是指甲和筷子制作出来的痕迹。
冯桥桥一顿,没想到第一个怀疑这件事情的,居然是这个不对盘的妹子,有些玩味道:“我不想说。”
冯巧巧也不追问,上下看了她好几眼,才道:“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把麻烦带回家里来,爹妈经受不住!”
系好腰带,冯桥桥转身,“今天中午对不起了,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回家做饭,明天我来做。”
“明天上县城。”
“那后天我来做。”
冯巧巧道:“我不相信你。”
冯桥桥挑眉道:“我知道。”
冯巧巧跨步离去,还是一身孔雀蓝,背脊笔挺,发丝低垂,多了份同龄女子少有的坚韧和成熟,眉宇之间总是蹙起,带着些抑郁,冯桥桥忍不住脱口道:“你以后会信的。”
冯巧巧的步子停了一下,才道:“但愿。”
冯桥桥深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平常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说出今天这样的话,这父母不是她的,虽然她有些心动,但让她真心投入太难,这个多出来的妹妹,哪怕只是几句话几个表情,大概是同为女子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前世是独生的缘故,都让她觉得有些悲凉,她以前是不在意这些的,甚至想要得过且过,吃饱穿暖就好……
下午,阳光不错,冯巧巧坐在院内做针线,细长的影子打在院中的菜池子里,冯桥桥出门一找,冯海果然将面袋粮食提到了厨房门口的水缸边,她两步走到那里,将袋子直接提回厨房,舀水和面。
面粉,是她涂在那只醉酒的荷兰猪身上的,并且在袋面上放了一层洗得十分干净的布巾,那只猪只是从袋面上滚了下去,并未真正接触面粉。
面和的松软,也有可能是以前总是吃米饭,所以现在反而对面更有心思了,她将面盖上木质的盆盖,放到了灶边,将腊肉拿了出来,小心的切掉伤处,刚想要扔掉,想起某个赖在她头发上的“朋友”,又缓下心思,放到橱柜之中。
她把茶树菇和白菜都切成碎末,然后又将腊肉切成小丁,开始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