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是居桓王登基十七周年,依照惯例,王宫要举行盛大的庆典,西陲九国都将出席,甚至还有来自帝都的使节光临。
因此这些敌人出现使居桓王十分心烦。
要赶走他们大概要花上好几天。
经过一个不那么安逸的夜晚,天亮时,居桓人惊讶地发现,城下的营房不仅扩大了一倍,而且那些野蛮人正源源不断地越过金微山来到城下。
人群中不仅有作为战士的男人,还有老人、妇女和儿童。
他们骑着马,拉着笨重的大车,带着牛只和羊群,在蒲昌海边建起一座座破烂的毡房。
“这是怎么回事!”面对居桓王的质问,没有人能够回答。
也许是回应他的愤怒,敌人的毡营前树起一排木桿,桿上纍纍挂满了砍下的头颅。
居桓王脸上失去血色,为庆典受到影响的烦心烟销云散。
他认出最上面那颗头颅。
左固侯。
他面对的不是庆典延期,而是一个更大的危险。
************当天夜里,一名使者要求进入城内。
居桓王同意了他的请求。
那名使者个子不高,身材很瘦,长着一双大大的耳朵,披着件破旧的羊皮,颅顶的头发都被剃去,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行走在华丽的居桓王宫中,这位粗鲁而野蛮的使者毫不掩饰他惊讶而贪婪的目光。
他在居桓王的座位前停下,傲慢地抱着肩,说:“青穹与苍狼在上……”“什么是青穹和苍狼?”她问。
小侍女想了一会儿,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
他的口音很怪,好像从很远的地方来,许多我都听不懂。
”“后来呢?”“后来国王就生气了,让他滚出去。
”“为什么生气?他说了什么?”“王后当时也在,听到他说的话,就站起来离开了。
国王脸色都变了,然后让士兵把那个人的耳朵割下来。
”“啊!”她惊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阵鼓响。
在宫内她也听过许多鼓声,但从未听到过战鼓。
那鼓声就像凶狠的狼群,疯狂地朝王宫扑来,要将一切撕得粉碎。
鼓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每个人都惊惧万分。
居桓人再一次惊恐地发现,那些野蛮人不仅仅只有劣马和骨箭,他们伐倒巨树,用大车装载,上面蒙着厚厚的牛皮挡隔箭矢,用来冲击城门,同时用油布包裹箭支,点燃后射向高处木制的城楼。
这不是一支无知的野蛮部落,至少,他们知道如何攻击一座城池。
************“青穹和苍狼在上,”使者傲慢地说道:“尊贵的乌德勒汗和铁什干英雄的儿子铁由派我来。
”“乌德勒汗?”居桓王皱起眉头。
昔日的天之骄子,纵横北方的魁朔部落消失在草原深处之后,越来越多的游牧部族喜欢称汗。
这位乌德勒汗,他从未听说过。
正当居桓王要发怒的时候,坐在旁边的王后轻声道:“他在说青穹和苍狼吗?”居桓王怔了一下,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使者粗鲁的目光落在王后身上。
那个女人有着罕见的美貌,明净的双眸如宝石般璀璨,洁白的面颊散发着明月般的光泽。
她高高坐在王座上,穿着华丽的宫装,绯红的裙裾拖在一尘不染的地上,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她情端庄而又明艳照人,显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气质——高贵的气质。
王后蹙起眉,使者的目光就像饿狼血红的长舌,在自己脸上狠狠舔过。
她厌恶地避开眼睛,同时感到一阵心悸。
居桓王尽量保持君主的风度,沉声问:“请向尊贵的乌德勒汗问好。
你们突然出现,袭击我的军队,究竟因为什么?”“乌德勒汗和英雄的铁由命令你,交出金银财宝、土地、人民和你所有的一切。
”使者的蛮横使居桓王感到极大的羞辱,整个西陲,没有任何人——包括天朝手握重权的西陲校尉——敢对他这样说话。
“不知道礼节的野蛮人!滚出我的王宫!”面对居桓王的怒火,使者不为所动,傲慢地说:“我已经把乌德勒汗和英雄铁由的命令带到。
地上的鸡雏永远飞不过雄鹰,草丛里的羊羔最好不要与狼群作对。
苍狼的子孙对敌人绝不会仁慈。
”“你在威胁我吗?”居桓王大声道。
王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伸手按住震怒的居桓王,“苍狼的子孙?你们崇拜青穹与苍狼?”使者骄傲地回答:“苍狼是我们的祖先,长生的青穹是我们的灵。
”王后静静看着他,然后说道:“龙元年——一百四十年前,天朝七路大军北入大漠,与魁朔部战於窟杀水。
斩首十万级。
魁朔部十一王被杀,举族请降,单于单骑北遁。
那一役无论是苍狼还是青穹都没有庇佑他们的子孙。
此后,苍狼的子孙绝迹於草原,再也没有出现过。
”使者像被人扇了一记耳光,脸色涨红,“苍狼的子孙不会投降!”王后说道:“本后出自天朝宛氏。
窟杀水之役,宛氏先祖为中军主帅,战后赏赐的奴隶中就有魁朔部王孙。
”使者眼中像要喷出火来,他指着王后愤怒地吼道:“你是腾格汗的女儿!你虽然有着月亮般的美貌,身上却流着恶魔的血!英雄的铁由会摘掉你的王冠,把你踩在脚下!”王后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王座。
“无礼!”居桓王勃然大怒。
使者还在怒骂,“可憎的妖婆!苍狼的英雄子孙会撕去你的衣服,像骑马一样骑在你光洁的身上,从白天一直骑到黑夜!当苍狼的子孙打败你邪恶的父亲,他会看到在毡房里被人唾弃的女儿。
”“来人啊!”居桓王再也听不下去,唤来卫兵,命令道:“割掉他的耳朵,把他赶出城去!”************木制的城楼滚滚冒起浓烟,然后倾颓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外城城门已经被敌人攻破,居桓王躲在宫城的城堞下,徒劳地命令士兵朝下放箭。
一支被打散的居桓骑兵试图冲出城去,却被更多的敌人阻挡回来。
隔着浓烟,居桓王看到,一个戴着巨大黑铁头盔的骑手骑着枣红马,风一样冲进人群,挥起长刀,将奔逃的居桓骑兵硬生生劈下马来。
残断的肢体从他刀下飞开,喷出一篷鲜血,接着他抬起头,野兽般凶悍的目光朝宫城上看来。
居桓王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良久他才感觉到,裤裆里湿漉漉一片。
黎明前,最后一道宫门被敌军攻破,来不及退回内宫的居桓王被敌军生掳。
02一道道殿门被重物砸开,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粗鲁地吼叫越来越近。
远玉轻声道:“母后——”一只柔软而冰凉的手掌掩住她的嘴,远玉发现母亲——一向沉静端庄的居桓王后正在发抖。
她们躲在后宫最深处的一座宫殿内,经过一夜的战乱,宫中的侍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