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老人说,这是祈福用的。屋前必须有棵树,将来枝繁叶茂,家宅才能日渐兴盛,夫妻才能多子多福。
她走到树底下,抬起头,一面看着无法走进的婚房,一面看着孟平熠昏暗的房间。
她忽然觉得有些孤单,若现在他房间的灯能忽然亮起来,该有多好。
宋似卿思绪复杂,一个劲地想东想西,她知道自己是紧张了。
她努力地呼吸,心绪却始终无法静下来。忽然,头顶传来玉笛之声,清脆通灵,如一阵清风缓缓地吹散了她的愁绪。
宋似卿抬头向树上看去,层层红绸之间,一件灰色外袍沿着树干慢慢垂落,一张俊秀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超然脱俗。
她的心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原本的孤单瞬间荡然无存。她展颜而笑,眉目如画。
树上的人放下玉笛,提起灰袍翩然飘落。
宋似卿还未来得及说话,一只手慢慢搂过她的腰身,微微用力握住,眨眼间,两个人一起翩跹跃至树端。
层层红绸包裹着伸展的树枝,而内部粗壮的树干完全能容纳两个人坐在其上。
红绸遮住了大半的冷风,这里平静的好像世外桃源。
宋似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一起看着天上那轮月牙。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
孟平熠看她衣着单薄,忙把身上的灰袍撩过来盖住她的身子:“睡不着,便来这里看看。”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宋似卿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红着脸道:“我也是。”
孟平熠感受到胸前的温暖,一颗心越跳越快,他看着她,眉目温柔:“似玉,我忽然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也是新年刚过,我从京城赶去容城给你和原姨送礼物,你却拿着棍子将我赶出去。”
他回想起那时的她,又想起了现在,觉得不可思议。
宋似卿一时有些恍惚,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了。
她忽然抬起头看他,假装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还记仇吧!”
“哈哈哈哈”他仰面而笑,点了点她的鼻尖,眼中满满的全是她,“我只觉得恍如隔世,不敢相信。”
越近婚期,越不敢相信。
孟平熠紧紧抱着怀中的她,双手用力不敢松开。
他生怕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很长的梦,梦醒来,他还在赶去容城的路上,她还拿着棍子赶他出去。
宋似卿看着他,目光坚定:“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她静静躺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呼吸,逐渐安稳入睡。
直至天明,宋似卿一睁眼,她又睡回了原来的小屋里。
孟平熠下山去了。
这一日,喜婆跟她说了下明日的流程,也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她试了喜服,做了最后的修改,一切匆匆忙忙。
大年初三,宋似卿被热闹的锣鼓声吵醒,阿爹从山下请来的乐师们,已经开始欢快地敲锣打鼓。
窗外,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第105章
屋外吹着《凤求凰》,宋似卿听在耳里,既欢喜又紧张。她慢慢坐起来,忽见娘亲正坐在屋子里。
她一怔,不敢相信。娘亲来落虎山这几日,仍和在容城一样,未曾和她说过什么贴心话。她还以为这一次她会和以前一样,一言不发地送她上轿子呢。
宋似卿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原娇儿坐在妆台前,听见声音,转身回头,看着她的女儿。
似玉刚刚睡醒,眼睛里还有些迷糊,但原娇儿知道,她的女儿比一年前更加清醒,已经完全不用她担心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梳子,温柔笑道:“我来给我的女儿梳头,今天她要嫁人了。”
宋似卿愣了一瞬,看着她手中的梳子,忽然反应过来。今天,她的娘亲来送她出嫁了。
顾不得穿鞋子,她一个箭步冲到梳妆台前,乖乖坐好,扬起笑容:“娘,我坐好了。头发可能被我睡乱了,不太好梳。”
一向平静无波的原娇儿看见她这样高兴,又见她眼中的期盼,眼泪一下子从眼眶垂落。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有多么的自私。
她原以为失去了雷天刀,她将再无面对世界的勇气,所以她躲进屋里,躲开一切。
可房间之外,她的似玉一直在等她。
原娇儿擦了泪,将鞋子拿到她的身边,含泪笑道:“没关系,我慢点梳。你先把鞋子穿上,小心着凉。”
“好。”宋似卿点头,乖乖地将鞋子穿好。
太阳一点点升起,娘亲为她梳好了新娘的发髻,春芝为她穿好嫁衣,喜娘在旁打点一切。
到了正午,杜旬冲将她从自己的小木屋背到了雷天刀住的树屋里去。
孟平熠傍晚的时候就从这里接亲。
雷天刀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打小养大的“女儿”,目中含泪,难以自制。旁人不知原因,只道他白得了一场喜事,王海却是知道的。
王海背负着两层身份,一生痛苦,可他在落虎山上这十五年,也不是白活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