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语气平静:“也许吧。”
陈禹突然想起什么,动了动嘴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顾立春想起他曾经说过要帮他打听过孟念群的父亲孟安京的事情,心有所感,便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要告诉我?说吧,你不说,别人迟早也会告诉我。”
陈禹低头沉思良久,又起身看看院外,确定外面无人,才折回来,小声说道:“先说好,由于事情太久远,我爷爷奶奶的记忆力也不太好,可能与真相有一定出入,你听听就好。”
顾立春点头,表示明白。
陈禹轻声说道:“我回来问我爷爷奶奶,他们听没听说过孟安京这人,他们说十几前曾和孟安京的父亲有过几面之缘,应该是57、58年那会儿,孟老先生被打成,还被诬陷为份子,他从京城下放到清江县那边劳动改造。当时一起下放的还有孟老先生的大儿子、三儿子以及三儿媳妇。”
陈禹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孟老的三儿媳妇已经身怀有孕。按照规定,孕妇是可以不用下放的,当时孟家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孟家三儿媳妇也去了清江县,后来的事情就只是道听途说,听说她生下孩子没多久,孩子就被一个因为死了孩子发疯的女人抱走,并扔到了清江里……”
顾立春心里震了一下,面上仍是一派平静:“然后呢?”
陈禹无奈道:“然后就没了,反正这事对孟家三儿媳妇打击挺大,他们到处求人找孩子,最后连尸体都没找到。”
顾立春突然问道:“清江县离这里多远?”
陈禹想了想答道:“有一百多里吧,我不太清楚。”
顾立春道:“地点对不上。”
陈禹笑道:“我也觉得对不上,所以这件事,你听听就算。”
顾立春又问:“所以孟家是京城人,跟你是同乡?”
陈禹摇头:“他们曾经是,后来调离了。具体的我不清楚,毕竟我们也离开好几年了。”
聊完这个问题,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禹深深地叹息一声,“说来怪,我既想帮你查清真相,又不想让你知道真相。我怕你陷入更大的麻烦,你这人表面上冷漠,其实不然。可是这个世道……”
顾立春扯扯嘴角:“我明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回去后会找机会查清楚的。”
三场四场的人要分流一部分劳改犯到五场,若是里面有孟安京,他会找机会当面问清楚的。
他突然想起一个关键人物:“那个女疯子还活着吗?”
陈禹摇头:“这个真不知道,大概应该不在了吧。”
他接着补充道:“但凡做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痕迹,你要想知道,我抽空去帮你查一下。”
顾立春点头:“谢了。”
陈禹帮了他这么大忙,他想了想,又说道:“对了,三分场和四分场会分出一部分劳改犯到五分场,如果你姑姑也在其中,我会尽可能地照顾她。”
陈禹激动得嗓音都有些发颤:“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顾立春好笑地反问道:“我骗过你吗?”
陈禹连忙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顾立春接着说:“不过先提前说好,她在不在名单上,我决定不了。”
陈禹猛地想起什么,起身道:“能不能借我张纸和笔,我想写封信托你带给我表姐。”
“可以。”顾立春领他进自己原来的房间,点了一根蜡烛,找来纸笔让他写信。
陈禹写完信,交给顾立春。
顾立春看看月亮,说道:“你该回去睡觉了。”
陈禹磨蹭着不想离开,试探道:“你一个人不害怕吗?”毕竟他爹去世不久。
顾立春淡淡地道:“不怕,我喜欢安静。”
陈禹听罢不禁有些气恼,他霍地站起身说道:“那就好,我还怕你求着我,让我留下来陪你。我更喜欢安静。”
顾立春:“……”
顾立春到底还是没能安静,陈禹刚走,立夏和立冬回来了。
兄弟三人在家里住了一晚,顾立春开着拖拉机回农场。
他把二奶奶和弟弟妹妹送回家再去农机站还车,一到了那里,就看到农机站的工作人员目光闪烁,还问顾立春:“小顾,你没事吧?”
顾立春一头雾水,本想问他们,一想算了,回去再说。
他先回的猪场,这里毕竟是他的大本宫。
顾立春一进院子就听见了吴胖的大嗓门:“小陈,你写得不太行,不够有劲。小孟,你帮我写。”
顾立春纳闷,站在门口问道:“吴胖,你要写什么呢?”
大家一见顾立春回来了,刷地一下都围上来了。
陈洁一脸愤怒道:“顾哥,有人在食堂贴你的大字报。”
吴胖骂道:“鬼鬼祟祟的,连真名都不敢署。老子也要贴一份,署上真名。”
顾立春面容镇定,让他们一个个说,他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有人在食堂贴了几张大字报,罪名有三项:吃吃喝喝,腐蚀领导;吃烤肉,生活腐化堕落;以权谋私,把自己母亲弄进食堂工作。
顾立春看看满桌子的大字报,问道:“你们也打算去贴?”
吴胖道:“当然要贴,凭什么就他们可以贴?我也要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