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画家在做梦……
她梦见自己一个人,缩在中餐厅的墙角,旁边巨大的泡菜坛子散发着发酵过后的盐水味,却盖不过充斥在鼻腔里的血腥味。她受了伤,大量的血正从受伤的腿流出来,瓷砖的地板上积了艳红色的一洼。
是枪伤,伤口被灼烧的疼痛和失血的晕眩同时侵袭着她的智,她惊慌失措地又往墙壁和盘菜坛子的夹角里缩了缩,但追踪的脚步声却无法阻止地越来越近了。
哒,哒,哒。
行军靴的厚底敲击着大理石的瓷砖地面所发出的声音,正不急不缓游刃有余地靠近。
对方并没有如同悬疑推理灵异恐怖电影那样,用夸张的恐吓来增加戏剧冲突,仅仅是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已经足以让唐画家紧张到心跳加剧脉搏加快,浑身僵硬四肢冰冷。
来人的脚步声渐渐近了,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鞋掌在瓷砖上滑蹭的声音,衣料摩挲的声音,甚至对方的呼吸,都在唐画家的耳朵里被无限放大。
不,不是对方的呼吸,是自己的,随着对方的靠近,紧张得就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跳所催生的加重的喘息。察觉到这一点,唐画家连忙抬起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但似乎一切都是徒劳,那好整以暇的脚步声,更近了。
太近了,从唐画家的角度,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只溅染了一点液体的黑色行军靴。因为靴子是黑色的,所以看不出液体的颜色,但是靴子走过的地板,都留下了红色的鞋印。
血,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画家将嘴巴捂得更紧了。生恐一个不小心,自己也沦为那双靴底的涂料。
靴子在唐画家的面前停了下来,唐画家甚至没有勇气顺着那双藏在陆军裤里的笔直的腿抬头,去看靴子的主人的样子。
许久,实际时间可能没有多久,但是恐惧和不安错乱了唐画家对于时间的感知,这个悄无声息,谁也没有移动的瞬间在她的思维里被无限延长,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剧烈地敲击着耳膜,还伴随着自己压抑的小心翼翼放轻放缓的呼吸。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唐画家在内心这样默默地祈祷。
似乎是上帝听见了唐画家的祈祷,近在咫尺的男人似乎没有发现唐画家的存在,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行军靴的鞋掌在地面转了一个圈,留下红色的印记。
唐画家依旧知道自己在做梦,虽然这个梦逻辑清楚画面清晰,但是她还是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梦见那些依旧发生过的过往。所以看着转向其他方向的鞋尖,唐画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却高高地提了起来。
那转走的靴子又转了回来,靴子的主人一下子凑到唐画家面前,灰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恶劣的笑意,连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也因为这个恶劣的笑意而变得邪狞起来:“做到好梦了吧?”
唐画家想要揍他,踢他,摔打他,用沙漠之鹰k47地对空导弹将那张恶劣的笑脸轰成渣。可惜梦里的女主角不是暴力女佣兵唐画家,只是受了枪伤连移动都变得困难的女大学生唐糖,面对骤然凑近的刽子手,她只是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甚至连尖叫都被堵在嗓子眼里。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盯着唐糖,盯了许久,里面恶意的戏谑似乎也变淡了,英俊的俄罗斯人越凑越近,直到他的鼻尖抵到了唐糖的额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
俄罗斯人说的是英文,唐糖听得懂,但是她抿着颤抖的嘴唇,一个作为回答字也说不出来。
俄罗斯人也并没有要等唐糖回答的意思,他探出舌头,贴在了唐糖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