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半卷,集市上人潮涌动。
薛景阳跟在薛锦铖身后,与他始终保持一段不远的距离。
那件事的最后是阿丁把自己扛回了家,是赵不凡带的路。不出意外,回到家时,薛锦铖正板着一张脸,色严峻的负手而立。
“去哪里了?”
“哪也没去。”薛景阳忐忑不安的站在他面前,不敢与他对视。心里也打起了如何才能瞒天过海的算盘。薛锦铖很清楚他的放学时间,所以每当他在一个时辰内不回到家,面对他的都是一通令人心惊胆战的审问。
“你同谁一起回来的?”薛锦铖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这个在他面前总是瑟瑟发抖的孩子。
他的衣衫上有大大小小的补丁,已经不太合身了,看来是长高了些。薛锦铖向前了一步,对他道:“说话,哑巴了?”
“跟朋友多玩了一会。”薛景阳撒谎道。
“那你紧张什么?”薛锦铖拉过他,拿起了桌上放着的戒尺。
“我错了!”薛景阳闻言立马噗通跪地,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哥哥不要打我,呜……”
他向来最怕薛锦铖,也知道薛锦铖虽然看上去软硬不吃,但其实还是有点人性的,只要自己声泪俱下,虽然逃不掉一顿打,但起码他会下手轻点。
“站好了,我要听实话。”薛锦铖张开手,在他的肩上和腰上比了比。
薛景阳乖乖站直了身子:“哥,我真的就是跟朋友多玩了一会。”
“是实话吗?”薛锦铖转身进到内屋去,不过一会便拿了一条软尺回来。
“是实话。”薛景阳擦干眼泪回道。
“那为何脸被伤成了这副模样?”薛锦铖拉开软尺,在他身上量了半天,“长高了,我明日去集市上给你挑些好点的布料回来做衣裳。”
“是做新衣裳吗?”薛景阳漆黑的眸子立马如黑珍珠般亮了起来。
“嗯,你长高了,得穿新衣裳了,不能老是穿这些破破烂烂的,喜欢什么颜色?顺道把鞋子也做了。”薛锦铖放下软尺问道,语气里多了少有的温柔。
“嗯……喜欢,喜欢……”薛景阳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颜色,红色太艳了,不行。紫色太骚了,不行。绿色太亮了,不行。灰色都穿了好多年了,不行。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不行,不行,都不行!
“不如就墨色吧。”薛锦铖替他选道,“长高了,也长大了,应该选个成熟点的颜色,你觉得呢?”
“白,白色呢?”薛景阳问道。
薛锦铖:“不行,像吊丧。”
薛景阳:“……可是我看别人家的孩子穿白色的都特别好看。”
薛锦铖:“那是别人家的孩子,你是我家的。红色怎么样?”
薛景阳:“不要,太艳了。”
薛锦铖:“那,紫色如何?”
薛景阳:“不行,像个大骚包。”
薛锦铖:“再讨价还价你就别穿了,就墨色。”
薛景阳:“……”你都替我选好了,还问我作什么。
兴许是看出来薛景阳对最终结果有所不满,薛锦铖道:“你看很多江湖侠士不都是穿黑色的吗?很帅。”
“那贼不也是吗?”薛景阳反驳道。
“谁说的?”薛锦铖说道,“你知道名震天下的墨云观吗?他们也都是穿墨色的衣裳的。”
“那只是别人传的,你又没见过。”薛景阳回道。
兄弟俩的性格虽然大有不同,但在吵架这一方面不仅一模一样,还都是不会服输的,抬杠经常能抬一天,谁先喝水算谁输,以前爹娘在的时候,有爹娘拉架,自从爹娘去世,薛景阳还经常被薛锦铖边吵边追着打。
薛景阳伶牙俐齿,能把死人气活,薛锦铖自然是说不过他,但又不服输,于是便想着法子逼薛景阳把水喝下去。
“别岔开话题,你脸怎么成这样了?快说!”薛景阳吵架的时候把脸也抬了起来,薛锦铖这才想到刚刚问他的时候,他还没回答。
“摔的。”薛景阳回道。
“实话。”薛锦铖厉声道。
“就是摔的。”薛景阳抬头挺胸的回道,对于撒谎,他早已驾轻就熟,根本就是脸不红心不跳。
正当薛锦铖还要质问的时候,门口忽然跑来一个人,他扶着门框喘气道:“跌,跌打膏买回来了,我,我说你家怎么这么难找啊,累死小爷了。”
薛景阳呼吸一窒,登时手忙脚乱起来,他冲过去,啪地把门甩上,将阿丁拒之门外。要是被薛锦铖知道他跟人在外面打架,那就不是戒尺打手心的事了,那可是要挨鞭子抽的!
“他娘的!你做什么!老子好心给你买跌打膏,你竟然敢用门砸我?!看明天老子不打的你哭爹叫娘!”阿丁在门外大大咧咧的骂着,丝毫没有给他留一点圆谎的余地,“今天要不是有少爷护着你,老子还不卸掉你的一条狗腿?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小爷我都敢砸。”
门再次被打开,阿丁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今天薛景阳被他如何如何打倒在地的场景,见门开了还冷哼道:“磕头道歉,小爷我心好,说不定就原谅你了,你要是——”
他话尚未说完,脸上便挨了狠狠的一拳,这一拳下手的力道,足以让阿丁断掉鼻梁骨。
阿丁闷吭了一声,随着鼻梁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他咚地栽倒在地,双眼直冒金星。
薛景阳慢慢往后退了几步,在心中大骂,你自己死了就算了,干嘛还要连累我!
他不是没对跟人在外面打过架,也知道这种事的严重性,薛锦铖平日里对他约束最多的就是打架这种事,薛景阳第一次打架被发现的时候,被薛锦铖吊在树上,拿皮条硬生生抽了半天,直到他被抽的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薛景阳把他的这种行为定义为——失心疯。
薛锦铖握着右手的手腕,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倒在地上的阿丁冷涩道:“我在教育阿阳的时候不喜欢外人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