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阿紫在他黯然离去的身影后追着他大喊:“哥哥,等我,等等阿紫。”
他侧首含笑,安慰着身后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女孩:“乖。哥哥只是想家了,回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
阿紫睁着圆圆的杏仁眼,怔道:“真的吗?”
“真的。”苏灵郡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垂下的眸中温柔化开,“你体寒胃虚,不可以乱吃东西,不然若是有一天哥哥不在你身边,你胃痛该怎么办呢?我替你写了方子,照着上面的让你师兄们去抓药就可以了。”
言罢,他将一直放在怀中的一张信纸递给她,“收好了,千万别丢了。”
阿紫接过打开,落在纸上的字娟洁秀美,上面还残留着墨汁的香气。
“哥哥,你会回来的对吧?”女孩把纸如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折好,埋在胸前。
苏灵郡温暖的手掌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头,转开了话题:“我该走了,你今后要好好听旻严师叔的话,我知道我们家阿紫最乖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刚刚那个问题?”阿紫拉住他的衣袖,问道。
苏灵郡移开目光,缓缓推开她的手,回道:“阿紫,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的。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
他看着阿紫飞快跑远的身影,兴许是错觉,他看见向来倔强的她,抬手间有泪悄悄从指尖划过。
天幕渐垂,他在姑射山脚下等了许久,白素清也没有来见他。
终是时不待人,他也没继续等下去。
脑海里白素清最后对他说的话萦绕耳畔,如同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让他在无数个夜晚痛定思痛。
“这是你最后的选择,你为我也做过很多事了,我虽然不想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但你说得对,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利益关系。去选择自己的路吧,这江湖你一生是休想离开了,红尘乱世,才会是你最后的归途。”
他在无数个梦中辗转反侧,他不愿意回到那些风雨交加的血夜,也不愿意再去伤害别人,他只能用无尽的忏悔来偷偷祭奠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亡灵。
他想,就这样惘然渡此生,也不为过吧?
***
苏灵郡细细弱弱的背影在日光下被拉长。
旧梦如烟,转瞬即逝。还想它作什么呢,都已经过去了……
他怅然。
晌午的阳光相比清晨的日光更显烈焰,屋外梨花开的极好,朵朵小巧玲珑,迎风伶俜,苏灵郡站在树下,心事重重,他目及远方,入眼的皆是一片芳菲。
不远处,初奕小小的身影也被鹿鸣谷郁郁青青的繁花遮住,他正哼着小调,蹦蹦跳跳的朝着苏灵郡跑来。
“奕儿,薛道长没有跟你一块回来吗?”苏灵郡接住疾跑而来的初奕,随他像只小羊羔似的钻入自己怀中撒娇。
“他飞走啦!”初奕回道。
“飞走了?”苏灵郡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一笑,“那叫轻功。”
初奕尚未接触过学修道一类的东西,自是不懂这种东西叫轻功,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
看来,薛景阳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想必是借着今日出门赏玩直接离去了吧。苏灵郡微微松了口气,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虽觉得他不辞而别甚至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说过真的很有失风度,但转念一想,这样更好,自己的耳朵根子终于能够清净了。
想及此,他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容。
“怎么?一个上午未见,苏先生这是想我了?”苏灵郡刚松下一口气,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他寻声抬头。
薛景阳不知何时正站在屋顶上,面带着骇人的微笑。即使身着布衣,也很难遮住人物本身的气质,他衣袂翩然,立如芝兰,笑若朗月,一双镶着黑眸的凤眼半眯着,宛若墨画山水,潋滟袭人。
他若是说话没这么尖酸刻薄,肯定也能吸引不少姑娘投怀送抱吧……初奕看的竟有些出了。
苏灵郡见来的人又是薛景阳,他抽了抽嘴角,勉为其难的牵起笑容:“既然都回来了,那道长若是不嫌弃就请一并用膳吧。”
薛景阳见此,忽然歪头,用无辜的眼对着苏灵郡眨了眨眼,又带着十分委屈的腔调说道:“苏先生好像对我有意见,是不喜欢本道吗?”
“……”苏灵郡无语。
此人真是太缺乏自我认知了。
初奕站在他的身侧,见对面的男子居然对着先生卖无辜,更是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那样的人,就算不被别人喜欢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先生,他是不是脑子被人打坏了,你之前没看出来?”初奕扯了扯苏灵郡衣袖,小声问道。
“嗯,我看也有可能。”苏灵郡被初奕的话逗笑了,于是便接了这么一句。
薛景阳仿佛飞燕一般利落轻盈,他从屋顶一跃而下,哂笑道:“啧,殊不知文人墨客的先生也会和学生在背地里偷偷议论别人?”说完,他还言表外露的“嘁”了一声,可以说是非常轻蔑鄙夷了。
苏灵郡根本不想与他理论,他径直略过他向厨房走去,甚至没有去看对方一眼。
薛景阳吃了瘪,心中自是有些不悦,但很快又被他其他心思给冲下去了。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跟我装到什么时候?”看着苏灵郡已经没入厨房的身影,他微微提唇,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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