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恕因为贺兰的事耽搁了两天,现在贺兰平安回来,他就准备次日起身赶去长安。清晨吃过了早餐,庭芳陪着他去向候君集辞行。候君集听到他要走,也不挽留,只说等他长安事毕,就来代州就任军职,与突厥的战事很快就会打响,正是建功的最佳时机,好男儿不要错过了。候君集满脑子都是功业,不惜性命搏取功名,虽然忠恕对他不甚赞同,还是笑着答应了。他明白候君集是真心为他好,虽然独孤士极与他更为亲近,如果真要投军,他还是愿意投到候君集麾下。
忠恕正要转身出去,候君集忽然道:“庭芳,我这里有份普通军情要传报给李元帅,还有封家信烦你捎到长安,正好忠恕要回去,与你作个伴。”
候君集世故老到,焉能看不出庭芳对忠恕有情?忠恕以职事为重,不可能邀请庭芳共赴长安,庭芳为人矜持,姑娘家总不能自己开口说要跟随男子,所以他找个借口,直接让庭芳伴随着忠恕去长安。
忠恕和庭芳离开代州,走大道南下长安,庭芳养的几匹大白马中,大白小白年岁已高,不堪驱使,白三白四因为忠恕去年骑着去长安报警,日夜急驰,透支过度,当时留在苏定方的驿站,取回后体力难以恢复,跑一会就吐气喘息,提前进入了养老。候君集为他们准备了四匹刚从陇西调过来的大青马,据军中的驯马师讲,这些马是大宛马与卧雪马的杂交后代,持久力强又耐酷寒,是大唐宰相刘弘基亲自培育的,刘弘基青年时干过盗马贼,一辈子爱马识马养马,不仅是伯乐,也是一名驯养师,五年前他育出这个新种,命名为击突马,专为北击突厥时使用。
出代州城数个时辰后看到了周塞的城墙,周塞是庭芳的家,也是忠恕深为感念的地方,但二人此时身负重任,无暇回家,从西边绕城而过。从周塞南下的路,忠恕去年走过,这次他依然想从蒲津关过黄河,二人打马飞奔,四天后就来到了蒲津关,守关的还是去年那个叫毛顾的都尉,上次突厥没从这里过河,让他侥幸躲过一难,卫城中士兵明显增加,防守严密多了。突厥人从漠南袭击长安一般走两条路,一路是由河套渡过黄河,那边河窄水浅,河中还有不少沙洲,有些河段人马可以直接淌过去,但辎重只能在黄河封冻之后从冰面上过去;另一路,就是从蒲津关过桥或者越冰,因这里河面比较窄,对岸就有通往长安的大道,当年李渊太原起兵后南下袭取长安,就是从这里过的河。在这两条通道的紧要处,大唐都驻有重兵防守,突厥很难轻易闪击过去,所以才有去年梁师都巧设木桥,引突厥进犯成功。毛顾还认得忠恕,这次不需要多费口舌,验过邮符,他亲自指挥行船把二人载到对岸。
进了长安城,二人直接来到兵部衙门,值事官告诉他们,李靖正在与禁军首领议事,任何人不得进入,让忠恕在侧殿等候。二人一直等到天黑,李靖出现了,忠恕重新见到李靖,心情有些激动,李靖与半年前几乎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冷静深沉,只在看到庭芳时,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庭芳首先把候君集的军报呈了上去,李靖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庭芳没有军职,仅是受候君集所托报信,兵部衙门也不是李府,她送完信就向李靖告辞,李靖微微点头示意,庭芳告别忠恕先回李府。
李靖见仅仅经过半年,忠恕脸上稚气脱尽,显得沉稳成熟,眼透出一丝刚毅,很是欣慰,问:“遇到不少事吧?”忠恕在路上就备好了说辞,把从幽州出发一直到回程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讲完后将李成所制地图呈了上去,李靖眉头紧皱,叫进来三个传令官,一个去李府告诉夫人,这几天不回府了,另一个出去通知兵部左侍郎黄有风和兵部詹事屈突盖,最后一个持着他给天子上的封事进宫。
李靖命人送来食物,二人匆匆吃过,李靖领着忠恕来到兵部正堂,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大堂的两面墙壁上都挂着巨幅地图,标注的是大唐北方与突厥全境的地形,黄有风和屈突盖还有两个穿绿袍的官员已经在等候,李靖在正位坐下,让忠恕坐在他的左侧,黄有风和屈突盖坐在他的右侧,另外的两名官员则分别坐在侧边桌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