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罗牙帐在于都斤山北面一千多里,福拉图的大帐周围已经草绿一片,这边却是刚刚解冻,如果此时下雨,对草原部族来说就是比雪灾更大的灾难。游牧者最怕遇上冻雨,雪落到身上,人畜都会抖落,而雨水淋到身上,一旦结冻,那些不能及时进帐的人可能被冻伤,而马匹牲畜因无处躲藏,多半被冻毙。达洛此时对昙会已经信任无疑,昙会说有雨,那必定会下雨,于是取消作战行动,指挥士兵在高地上扎下营帐,把马匹与辎重全部围进帐中。半夜果然下了一场不小的雨,早在出发之前,昙会让达洛准备了许多牛羊油脂,原本是准备用来引火焚烧敌营的,现在则点燃取暖,附离们在寒雨中美美地睡了一觉,早上雨停,达洛让士兵们饱餐一顿,舍弃全部辎重,不留一人守营,一千附离像旋风般向同罗可汗的牙帐扑去。
同罗人根本没料到半夜会下雨,一个个冻得瑟瑟缩缩的,牛羊多半冻死,不少马匹被冻结在地上,整个大营都在忙着整理家当,一团慌乱,突厥附离像恶狼一般扑到,刀光闪烁,杀声振天,同罗大营瞬间人哭马叫,陷入混乱。达洛和歌罗丹带着死士直扑最大的毡帐,哪知同罗可汗听到喊杀声,吓破了胆,竟然不组织抵抗,也不管妻小,自己跳上马,带了两个随从就向西跑了。附离在营中纵横驰骋,如砍瓜切菜一般,斩首近万,同罗根本无法抵抗,男人几乎被斩杀殆尽。那边达洛和歌罗丹带人飞马追击同罗可汗,追出去二十里,歌罗丹一箭将他的马射倒,达洛射死两个随从,可汗滚倒在地,趴在地上求饶,达洛命令他脱掉衣甲外袍,可汗不敢不遵从,哆哆嗦嗦地脱得一件不剩,达洛也不废话,挥刀砍掉他的头,系在自己马后,歌罗丹带了可汗的袍服衣甲,二人一起回到大营,那边的战事已近尾声,少许还在顽抗的部众见可汗已死,知道大势已去,立刻弃刃投降。
达洛命人分别带着同罗可汗的衣甲和头颅,去昭示他的两个弟弟,明白告诉他们,同罗可汗的亲领牧场与财物,全部分给他们,让二人领兵同去攻打仆骨,灭了仆骨后,靠近同罗两天马程的牧场也归他们。那两兄弟一听大喜,分别拟了降表,让自己最心爱的儿子随突厥使者来圣山做人质,他们带领部落精锐去与达洛汇合。达洛在同罗可汗的大营中遍插突厥旗帜,制造声势,让同罗人以为突厥大举攻来,然后派使者回来报信。
福拉图满脸笑意,拿着信在大帐中踱步,转悠了好一会,猛地停下来,令喀力去把那些部落首领叫来,看来她要发兵北上袭击仆骨了,喀力刚要出帐,致单大人摆了摆手,福拉图一愕:“老师,时机还没到嘛?”致单大人缓缓道:“不急,让消息再传一会。”福拉图一笑,对喀力一摆手:“那就暂缓。”她并不了解致单大人的用意,这个老头平时很少说话,但只要一开口,必定有不可辩驳的道理。
不一会,附离已经灭掉同罗的消息在大营中传了开去,同罗是北方的大国,与突厥百年为仇,没想到不声不响就被福拉图打掉了,那些部落首领们像被天雷炸到一般,震惊无比,自己的部落再强,也无法与同罗相比,如果福拉图要灭了自己,可谓再轻易不过了,那些桀骜狂悖的俟斤、吉利发,自此息了不驯之心。众人震惊过后,自然马上想到同罗立国百年,积累的财物可说非同小可,自己去打样摩,只得到星星点点的小利,错失了一件肥差,又想同罗都能被灭掉,北边还有一个同样富庶却实力较弱的敌国仆骨,为什么不顺手把它也灭了呢?于是不约而同地来到福拉图大帐,请求作为前锋去打仆骨,擒拿仆骨国王来见。福拉图此时方才明白为什么致单大人让她缓一缓,使将不如激将,激将不如利诱,你只要向天空放飞一只大雁,箭手就会自己诱惑自己。福拉图装作吃惊,说仆骨是个大国,又刚刚与突厥结盟,攻打它于心不忍,部落首领们群情激荡,坚持请命,福拉图好似迫于无奈,只得同意他们发兵北上攻灭仆骨。
首领们走了,福拉图微笑着坐在胡床上,满脸得意。忠恕心道中原人把义摆在利前,兴兵前总要思索一下合不合道义,至少要为出师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哪怕是编造的理由,突厥人则目的直接,意图鲜明,看到财物,就像饿狼闻到血腥一样,立刻就扑上去。要论求战意识,汉军远不及突厥,但突厥人这种特性有一利也有一弊,如果损失远远大于获利,他们可不管什么义不义,能不打就不打,打不赢就散去,大可汗的军令也约束不了,一旦战事不顺利,很容易就溃散了,而汉军约以铁律,面对心急抢掠的突厥人自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