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还是摇头:“你们十多年没下过山,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了,张掖城过去多繁华,现在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一半的人,也不知道要躲到几时。前些年,山里的用品在张掖一地就能采办完毕,现在得多跑四五百里,还得防着被抢被盗,一不小心就人货两失。”史胡子道:“不是每次都有道长们跟着吗?他们的武功那么好,只要不是遇到军队,绝对应付得来。”老秦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武功好?就是武功再好也没用,拦路抢劫的都是些饥民穷人,躲兵躲灾,饿得不行了,才拦道求个活路,道长们哪会下手打他们。”史胡子点点头:“那倒也是。”这时老阿突然道:“老秦,你今年下山采办,可以让忠恕跟着去,长长见识。”史胡子一拍手:“我早就有这想法,老阿先说出来了。”老秦想了一会,道:“再看看吧。到时我给监院道长说说。”他是过来人,料定这事有风险,忠恕一旦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心里必起波澜,不一定安心呆在山里,如果在山下难以存活,又无法安静地留在山里,那他这一辈子都将生活在痛苦中。
这时忠恕挑水回来,手持木桶把水倒进缸里,老秦急忙提起另一只桶,催促道:“你赶紧念书去吧,一会我去挑水,别让贾道长等急了。”忠恕不答话,接过水桶又出去了。史胡子苦笑道:“这孩子有点老阿的脾气,拗着头,就是不说话。”忠恕来回几趟,把水缸挑满才去藏经阁。贾明德并不在阁中,他最近经常呆在丹房,和安仲期等人探讨金丹炼法,深夜才回阁里,忠恕打扫了案头的灰尘,然后看书识了几个字,就坐下炼气。
第二天忠恕又是把水缸挑满后才来,贾明德正在阁中静坐,听到他进来,也不言语。老阿的脚半个月后才消了肿,忠恕怕他使力后伤病复发,硬是替他挑了一个月的水,直到觉得老阿完全没事了,这才把扁担交还给他。
又到了深秋,寺里的粮食眼看就要见底,不得不出山采办了。老秦让吴真帮着拟定个采购清单,拿着去找监院法言,法言听完,让老秦回去准备一下,说明天让范虚领着四个人与他一同出山采办。法言见老秦好像还有话想说,就笑着问他还有什么事,老秦就把想让忠恕跟着出山的想法讲了一下。法言沉吟一会,道:“忠恕太过单纯,山下并不太平,如果有个闪失可不太好,不过范道长沉稳老练,我交待他多多看顾一点,你也多操点心,不要让他有什么意外。”老秦保证道:“这孩子很听话,我叫他呆在身边,睡觉也不离开。”法言笑道:“古人云:慈父多败儿,你可别太娇惯他了。”老秦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等忠恕夜晚从藏经阁回来,老秦就把明天要出山的事讲了,忠恕并不渴望外面的世界,心想反正和大伯在一起,山里山外也没什么不同,也不如何惊喜。老阿跟着忠恕来到他的静室,把他的豹皮褥子打成卷,又收拾了两套替换的衣服,吩咐他出去后要紧跟着范道长,忠恕有点疑惑,心想有大伯在身边,为什么要跟着范道长?
第二天早饭后,老秦领着忠恕背了行李来找范虚,范虚带着杜百年、彭桂枝、高丞、商一人等四位道人已经从府库支了钱银,在寺门等着老秦。杜百年、彭桂枝、高丞三人与范虚平辈,商一人则是杜百年的弟子,五人都脱了道袍,换上普通长袍,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模样。一行七人离开寺门向山下走去,很快来到断桥处,范虚师兄弟四人修道多年,内力深湛身轻体健,即便是年岁稍轻的商一人,也能跃过断桥,但老秦和忠恕则不行,范虚和杜百年两人合力放下吊桥,在其他人过桥后又拉起桥面,飞身跃了过去,追上老秦等人。忠恕在山上十多年,最远处就是到过大湖边,过了山谷,四周景物与寺里已经有所不同,等出了森林,见到草地,他觉得很是新鲜,第二天出了山区,见到山脚广阔的平原,忠恕只觉得眼睛一下子开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