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知道他很懂兵法,便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任尚道:“苏将军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军一直向北,经平仓,过邙山口,然后直插孟津渡,发动袭击,烧毁敌船。”
王虎点了点头。
任尚道:“末将久在洛阳,深知此处地理,邙山横亘于洛阳以北,绵延数百里,将伊洛之地与大河分开。邙山在洛阳以北的平仓附近中断,形成一个四十余里的豁口,名曰邙山口,邙山口以东为邙山,向西便是中条山余脉。从孟津到新安必要穿过邙山口,邙山口处有一处小小的军镇,名曰平仓,平仓虽小,却正卡在邙山口中间,在平仓驻军,可兼顾整个四十里山口,防备敌军偷偷穿过。”
王虎道:“平仓小镇,应可一战而破之。”
任尚道:“平仓易破,突骑难防。校尉,平仓附近地势平缓,虽有邙山余脉,但多为缓坡,没什么山河屏障,利于骑兵驰骋。此为敌军调兵运粮之要道,虽为小镇,但必有重兵把守,若要强攻,便须集结大队人马,若要越过平仓偷袭孟津,恐怕四十里左右的山口,我大军无法通过却不被发觉。”
王虎道:“依你的意思,要过平仓,便无法偷袭,只能是强攻了。”
任尚点头道:“正是,若是强攻,我五万大军,平仓又没什么高墙深垒,想必能攻得下,可平仓距新安百余里,距孟津九十里,只要稍有动静,两地之军都可迅速支援,幽州突骑速度极快,百余里路程旦夕即至,到了那时,我军将面临幽州突骑的突击,在无险可守,一马平川的平仓一带,恐怕难以抵挡。”
王虎同意他的看法,虽然他曾战胜过突骑,但那是他利用地形,提前预设了战场,而眼前的战场是既定的,是十分利于骑兵往来驰突的平地。
王虎道:“依你之见呢?这仗要怎么打?”
“凡战者,以正合,以胜。大军走邙山口,挺近平仓,是正兵,偏师迂回,绕过邙山口,偷袭孟津渡,是兵。”
任尚道:“末将在洛阳三年之久,了解邙山路径,知道邙山中有数条小路可以穿越,能不知鬼不觉地穿越邙山,抵达大河南岸,突袭孟津便可成功。”
说到这他站直了身子,大声道:“末将请求一支偏师,北越邙山,突袭孟津!”
王虎道:“你需要多少兵马?”
“不知孟津渡驻有多少人马,校尉若予我三千。。。”任尚突然想到,王虎一共只有五千人,忙改口道:“两千,一千也可!”
王虎说道:“你这个主意很好,不过我没有兵马给你,我去向苏将军要三千人给你!”
王虎向苏茂说起此事,苏茂道:“这个任尚,真是胡闹!好像只有他是知兵之人,他难道忘了,去年三万洛阳精兵葬送在谁的手上?王校尉,你有所不知,从洛阳东北入邙山,要从偃师、缑氏经过,这两县如今都在敌军之手,驻有重兵。焉能任他随意来去?向来从洛阳去孟津都走邙山口,距离又近,道路又好走,我军以堂堂之势北上,有何惧哉?也许不用到孟津,只要到了平仓,吴汉便要撤军,新安之围立解,只要解了围,孟津的粮烧不烧又能怎样?”
可任他如何说,王虎却好像认准了任尚之谋,极力为之请兵,苏茂还要倚仗他,也不好太驳他的面子,便答应给任尚两千步卒。口中还在叹道:“唉,可惜洛阳两千好儿郎,又要葬送竖子之手!”
任尚从自己的旧部中挑选了两千精兵,第二天便率先出发,顺着洛河向东北疾行,等到距偃师还有二十里,便折向北直插邙山。
任尚走的路是山中居民及猎人走的小路,狭窄难行,两千人一个跟着一个,牵着马匹,拖着车辆,在树木荒草中穿行,整整走了一天,翻越了两座大山,进入到两山之间的狭长谷地之中。
任尚下令就地休整,也不用构筑工事、立军帐,就在山谷中露天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士兵们都完气足。任尚说道:“不用再翻山了,只须顺着这山谷向东,走二十里便到了邙岭道。”
士卒们一听不用爬山,顿时高兴起来。五千人顺着狭窄的山谷向东,一直走到日上中天,才走到邙岭道上,邙岭道虽也是山中之路,却比那些小路强了许多,可容下两三人并行,算是相当平坦好走的了。
这之后果然不用再爬山,只是沿着缓缓的坡路向上,在两山连接的山脊凹陷处穿过去,顺着坡向下,前面十里左右,便可出了邙山,来到大河南岸。
任尚下令就地休息,说道:“我等明日将从邙山钻出,深入敌后,随时可能遇敌,因此需急行军,快速突袭孟津,再快速撤离,以免被敌军绊住。明日之后连续几天都扎不得营了,诸君要打起精,与任某一道建立大功!”
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又起程,出了邙山,疾行向西,一路全是坦途,虽不是平整宽阔的大道,比起山中道路却不知强了多少。
耳边不时传来大河的涛声,与马嘶声响在一处,任尚想到将要建立的大功,心潮澎湃。
在他的不断催逼之下,两千士卒连走带跑,疾行军一天,在入夜时便到了百里之遥的孟津渡,这时天色已晚,大河两岸一片漆黑。任尚望着河面上黑幢幢的船只,暗暗地握紧了拳头,成败在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