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楚家住下了?也好。”
燕西昭翻着从楚家藏书楼搬回来的书卷,听着暗卫的禀告,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那……有没有试出,楚逸到底真傻假傻?”
“应该是真的吧……”侍卫有些迟疑。
燕西昭顿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是?本候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是!是真的!”侍卫一个激灵,立刻挺起胸膛,拍着胸脯说道:“属下亲眼看到楚逸被十三郎辱骂毫无反应,只有傻子才听不懂那些话。若他不傻,有那耿九撑腰,又何必受这等羞辱?”
“也对,”燕西昭点点头,似对他说,更像是对自己说,“十一郎心高气傲,若不是傻了,怎能忍得了?”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回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诡谲和得意,“明日洪峰将至,正好看看耿九那法子管用不。还真想不到,这厮竟会这多古怪的玩意儿,幸好当初死的早……不知这一次,他还能活多久……”
“若是没了他,楚逸这傻子还能活几日?”
“到时候,这天下……呵呵,总该轮到我一回了吧!”
耿九尘虽不知那个娃娃脸的燕西昭心里打什么主意,却也不愿在平南侯府常住,毕竟无论是对于楚逸,还是耿九本身来说,大燕的灭国之恨,对汉民的压榨剥削,都是刻在骨子里无法改变的。
他这次帮燕西昭守住河堤,为得也不是燕西昭,而是两岸数十万百姓。
当年正是因为这场洪灾毁了大半青州,饿殍遍地,官府又横征暴敛,才逼得他们揭竿而起。
如今,没了这场洪灾,天灾不在,燕西昭既是重生回来,晓得厉害,人祸若是也能避免,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放下手中刀,去江南觅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建个园子,陪着楚逸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岂不快哉?
他本来就是这世界的过客,不该卷入太多干系,若不是楚逸前世将皇位推给了他,让他被绑上了这世界的气运,他也不会被困在此地无法离开。
古今中外,多少人为争夺帝位六亲不认,骨肉相残,他却记着一个只带了他三年的人,将数十载楚苦夺来的天下拱手相让……
“真是个傻子!”
耿九尘叹息一声,看着身边沉睡中依然不肯松开他衣角的楚逸,哪怕在黑夜中,借着窗棂间透过的一点月光,他仍能看清那张稚嫩的脸上,抹不去的忧虑和害怕。
哪怕从前曾有天才之名,他依旧是个不满十五的少年,若在后世,尚是个读书的学生,可如今的他却身负国仇家恨,还被折磨至此,换了谁都得崩溃。
“睡吧,放心,九哥说了会保护你,就绝不会离开你。”
楚逸的眉心松了松,可手依然没松。
“好吧,你当年的心愿,我也会替你完成,睡吧!”
你一心求天下太平,江山一统,为此不惜受尽轮回之苦,半生戎马,却将胜利果实给了我。
那这一次,就由我来,替你完成心愿。
窗外的夜空中,月色溶溶,谁也不曾注意到,一颗星子在东方天际忽然亮起,连明月都无法夺去它的星光,闪烁间带着种逼人的气势,足以与日月争辉,让周围所有的星星都变得黯淡无光。
“狼星北望,只怕兵灾将至啊!”
远在江南的一处山庄中,两位老者本在园中对月小酌,秉烛手谈,忽地心绪一动,抬头之时,正好看到星象异动,其中一青袍老者掐指一算,皱起眉来。
“不对,北方将星起,却大利南方?这是何故?难不成……”
“如今朝廷偏安江南,不思故土,自二十年前飞将军冤死狱中,南安哪里还有什么名将。”另一灰袍老者却是嗤笑一声,说道:“将星主北,莫不是北燕又出了什么名将,要南下灭了大安?或许当真要掀了这窝子腐蠹,才能重头来过……”
青袍老人摇摇头,“延坪此言差矣,君不见昔日衣冠南渡,斯文扫地,五胡乱华之时,天下生灵涂炭,何来一地偏安?北燕如今虽开了科举,亦以五经取仕,然骨子里仍是胡人蛮血,若是一朝得势,只怕又是一场浩劫啊!”
灰袍老者沉默了一会儿,忽地拂乱了棋局,“那又如何?老夫既已归隐,天下……与我何干!”
“与你无关?那你当初又何必去信痛骂楚青州?”青袍老人乜了他一眼,轻哼道:“我听闻老楚一去,楚家就乱了,他那个孙子如今也不知沦落何方,都是你那封信造的孽啊!”
灰袍老者面色一黯,遥望北方,却不肯认错,“乱世方出英豪,楚青州委身事敌,他做得,我还骂不得了吗?我已修书与梅鞍,让他设法去青州找人,那孩子……可惜了!”
两人相对长叹一声,都没了再下棋饮酒的心情。
故人已去,江山残破,大敌将至,虽有人沉醉歌舞升平之中,亦有人心怀故土,长夜难眠。
“走水了!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