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却特意唤了嫣玉,说她前段时间写了一首诗,如今骤然想起,想请嫣玉留下指点一二。
嫣玉只当郁明是打趣着她,笑道:“明姐姐该是寻宁安姐和我家玉儿的。我无才无学,看着姐妹们的诗词,都觉得是极好的;若姐姐非要我说出个究竟,我就真是不知道了。”
“倒也不是,嫣儿来看就知道了。”郁明就拉着嫣玉进了里屋,唤丫鬟给嫣玉上了茶,她搬出上了锁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副卷字缓慢展开,招嫣玉过来看,“嫣儿看着如何?”
秋辞晚意夜来风,玉阙端楼梦绮东
帝使长街传语训,臣家短巷探行踪
朝棠欲染东风面,晚艾将招西雨穷
零落秋菊满恨泪,重阳岁岁愿成空
嫣玉心下咯噔,却仍是面不改色,作惊喜状:“明姐姐的诗,果真是顶好的!”
郁明却含笑着摇摇头,望着她,不动声色。
“只是这般画景,却叫我觉得好是熟悉。”嫣玉沉吟半晌,才继续道。
“正是如此。”郁明笑意盈盈,抚过嫣玉的手,温婉言,“我便觉得与妹妹真是心有灵犀,连这都是想到一块去了。”
嫣玉听着郁明这话,隐隐有些怪异,就说着:“我不过是梦中偶有所感,倒要让明姐姐笑话了。”
郁明推开纱窗,看见屋外一片秋后萧索之景,才回头与嫣玉说:“那也算是缘遇了。”说着又展笑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和你有缘,我们姊妹说话也投机,这都是很难得的。”
从前郁明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嫣玉觉得意外,便接了话:“明姐姐总事事挂着我们,嫣儿就当明姐姐似亲姐姐一般看待。”
听她这般说,郁明的眸光才温和了几分:“只是待今年一别,我们姊妹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想来林如海将调回京中的消息连郁明都听说了,才会有此一说。
待到年后开春,林家上下跟随林如海回京,只怕便似郁明所说,待来日再见却不知该是何年何月了。
嫣玉心里总不太踏实,京中可是是非之地,看着这些年过往之客便知卷入是非的下场。
“我长在扬州,对京城之地,只听母亲曾与我们姊妹说起过,却未有几分了解。还望明姐姐能指教一二。”既是郁明先提起来,嫣玉心下略思,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人生一世,不过是求一安稳罢了。你且放宽心便是。”郁明只是轻笑着宽慰她。
从郁明屋里出来,院里的菊花已是被霜打得只剩枯枝败叶,一派伤然之景。听丫鬟婆子说,徐五姑娘却是格外喜欢那几盆,摆在窗前细赏,煮了几盏菊花酒盛在案上,总是悲春伤秋之色。
尤记得尚在徐府的郁明,也是明媚娇俏的女孩儿,虽是多愁善感着,却并未如此忧郁寡欢。
嫣玉想来,应是郁明在南院见到了这些昔日在京中结识的姊妹,追忆起故时,才愈发伤情。
拐过弯就到了她们姊妹的屋子,黛玉和柳宁安一同回来坐在窗前兴致勃勃地谈着诗词,看见嫣玉回来柳宁安就起身要告辞:“我也正要回去,就不打扰你们姊妹了。”
嫣玉见着柳宁安就含笑说:“宁安姐不如留下一起吃了饭吧。”
“难得妹妹相邀,是不该拒的。只是眼看着就是岁末了,家里来了人,我也得回去问候一二。”柳宁安卷起斗篷披上,才捧着手炉出去,逾白打了帘子。
黛玉煮了新茶,斟了一杯递给嫣玉,亦是轻笑的模样:“姐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嫣玉看着妹妹越发欢喜,抿了两口茶才放下道:“玉儿煮的清茶甘甜回香,总叫我回味无穷。”
黛玉掩唇而笑:“都是姐姐不愿学着煮茶。”
“我煮的茶苦涩,最是入不得口。”嫣玉无奈苦笑。
离恨天上的仙都是饮仙露食仙果,寻常也会烹煮了仙茶以聊寂寞,曾经她因为煮了一杯清茶被花称是枉为仙了。
到年末各家里派人来接姑娘回家,腊八过后钱管事夫妇就来了,嫣玉和黛玉去前院拜别了江娘子。
江娘子含笑点点头,又对她们嘱咐一些话。
上了马车离去,撩起车帘看见沿途一片白茫茫之景,青山白雪,已与来时不同。
在南院学堂跟随江娘子学习,她们的心境也已不似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