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看到甄娟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怒瞪着常梅:“一个姑娘家嘴里不干不净,没人教你怎么说话我来教你,仗人势的狗,自己下作还累极人小姐,坏了人家的名声你能赔得起?”
魏小姐又羞又愧,赶紧劝常梅和甄妙赔礼,常梅不情愿可又怕她和范母说这事,只得不情愿地说:“对不住,是我一时心急推了你一把,我不该惹你。”
在人家铺子里闹成这样到底不是好看像,甄妙转头和姐姐说:“我们去别家看看。”
镇上凡做买卖的都十分看重头一笔买卖,哪怕赔本也要做成,如此整一天的买卖才能好,虽说金满首饰铺做不做这一笔买卖都成,可哪有把财往外推的道理?
掌柜的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过来两边说好话,刚说了两句客套话:“怎么回事?”
几人看过去,只见来人是个穿天青色锦袍的贵气公子,掌柜的赶紧迎上去:“少主子,两位姑娘有些误会,小的正在调和劝解。后院备了茶果,您先用些?”
那公子摇头直言“不必。”转身看向外面疾步走来的书生,笑道:“我方才请你来,你不来,怎么自个儿跑来了?”
哪知那人越过他径直走到绷着俏脸的人身边,柔声问:“怎么了?没瞧上中意的?”
甄娟朝后面看了,气愤道:“被狗咬了一口,妹夫,我们去别地儿逛去。”
林书安顺着大姐的视线看向那个和妙娘抢生意的女人,他还未开口甄妙似察觉到他的意图,扯了下他的袖子,摇头道:“我们走吧,看完首饰还得去瞧布料呢,要费好一阵功夫。”
林书安凝视她片刻点头应了声,三人还未迈出门槛,那公子赶紧上前拦下来说道:“林兄别急着走,既然是在我铺子里得了不痛快总得把事情说清楚。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伙计垂头恭敬地将先前发生的事儿全数倒出,铺子里一时连针落地都能听到。
“魏小姐可真派头足,不知的还以为我郑家何时得罪了你,诚心来坏我生意的。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往后但凡郑家名下的铺子皆不做魏家生意。”
此人话音才落魏小姐脸色一白,身后的常梅已经抖如筛糠,又悔又怕,她本来想趁有魏小姐撑腰吓唬吓唬甄妙的,谁知道甄妙背后竟有这么大的靠山,那个臭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兄,不知郑某此番决定诚意可足?倒也不是我自夸,这镇上首饰铺都比不上我家,姑娘瞧上哪样只管开口,全都不喜让匠人照你的喜好定做也成。还望姑娘不要推脱,你可是我的贵人,我欲结交林兄许久,要不然今儿只怕要错过了。”
甄妙不能平白无故占人便宜,而且这人对林书安有所图,她可不好冒然代他做决断,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林书安轻声劝道:“做买卖罢了,不必多心,确实别处比不上,无需为无关紧要的人负气。”
郑康见那冷到无趣的人竟然有这般好声好气地一面,摸着下巴笑了笑,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从金满首饰铺出来已经过去半刻钟,甄妙最后选定一支花叶包拢绿珠的簪子虽不如金蝶发簪耀眼却胜在淡雅清新,又挑了一对手镯这才离开。
不想才出门竟看到常梅还未离开,站在不远处被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劈头盖脸的训斥。
“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轮得到你胡乱攀亲带故?乡下粗人连累我家小姐丢了这么大的脸面,你等着吧,我家夫人饶不了你。”
那日之后甄妙再没见过常梅,倒让她连“请”人来观礼的话都没法说出嘴。
一月眨眼便过,甄妙重回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小院安心待嫁,在熟悉的屋子里她再不会如刚重生回来那般激动感慨,只有抛开过往才能换来新生。
第34章
不让妙娘为钱挡了手
第二天天才亮,只睡了数个时辰的甄妙睁开眼坐起来。
一边的姐姐因为她的动作被吵醒,索性也不睡了,今儿是正日子要张罗的事一堆。
见小妹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好笑道:“出息,先去洗漱,一会儿孙奶奶来给你梳头。她是咱们村最有福气的人,儿孙满堂,婆媳和睦,吃穿不愁,姐姐盼着你也能这样过一辈子。”
甄娟出嫁全是王氏一手操办,处处敷衍把她扫出门了,要说为了这个委屈倒也不至于,再委屈还能委屈过所嫁非人?如今妹妹连她的那份也一并得到了,她只觉得高兴。
上辈子甄妙和姐姐一样,今生她换了条路,拥有许多上辈子不敢想的。可长姐呢?虽然长姐现在不像之前那般柔弱,可一想到早晚还是要回去焦家她满心烦乱。
两人去灶房烧水,甄妙将帕子放入热水中浸湿,“姐,你没想过和焦家断了往来吗?即便那件事是焦大娘被人蒙骗可她到底还是沾了人命,焦远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何必……”
甄娟赶紧往地上啐了两口,大喜的日子怎么好提那些晦气人,她不欲多谈,奈何妹妹紧盯不放,她只得强忍酸涩说:“罪怎么能白受?我要和他们讨债,让他们痛哭流涕求我放过他们。大好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说话间甄大也从屋里出来,看了凑在一起的两个女儿一眼,父女三人连寻常的寒暄都没有。
甄大的态度也让姐妹俩越发明白,如果不是怕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笑话丢了男人的脸面,他也能未必会大方到这等地步,更别说当着看热闹乡亲的面收拾王氏。表面上的亲人罢了。
没多会儿宋阿婆,孙奶奶还有几个妇人一起来了,说说笑笑打破了清晨的清净,沉默的小院子像是被撕破了一道口子,满满的生气四处环绕。
孙奶奶在屋里给甄妙梳头,旁边不少人围着夸:“妙娘长得真标致,今儿精心收拾过更漂亮,林家小子也生得俊朗,真是极般配的一对了。”
“可不是?明年生个大胖小子不管随了哪个都是好相貌。”
孙奶奶笑道:“妙娘一看就是福气人,你们瞧这额头眼睛鼻子嘴巴,都是算命先生口中的好长相。”
甄妙感觉到梳子从发顶一路爬到发尾,耳边是孙奶奶洪亮的吉祥话:“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心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砰砰砰地响声挡住了院子里男女说笑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孙奶奶话音才落陈伯娘和秀华从外面进来,同相熟的几位妇人说了几句话,看向铜镜中的甄妙笑道:“先去了林家一趟,在那边帮了阵忙就过来了,我们妙娘真美,书安瞧了只怕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甄妙在屋里人的调侃声中红了脸。
秀华推着陈伯娘往出走:“娘快去帮王婶子包油糕吧,今儿邻里乡亲来了不少,那点怎么够吃?”
别的妇人也跟着出去了,做席面的马师傅那里还缺人打下手,村里人都是冲这顿饭来的,早早地去礼房先生那里随了喜钱,一边忙一边说笑,熬着时间等开席。
屋里只剩甄妙和秀华,秀华扶着她在床边坐下,疑惑地问:“娟姐姐去哪儿了,怎么不陪你?”
王氏现在成了锯嘴的葫芦,心里藏了多少委屈也没法说,姐姐该是顺便去瞧个热闹了:“该是去招待从别处来的亲戚了吧?那天多亏二娘嫂子那一通闹才有我今儿风光,我亲自送了请帖请人来。”
“那焦家人也要来?娟姐姐难道这就要回去了?也是,你也出嫁了她也不好在这边常住。你家今天来了好多人,站在门口就觉得热闹,林家反而显得冷清,过分的是叔伯那边的亲戚也不来搭把手,我和我娘临走前忙着张罗的也还是那么些人。”
甄妙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林家是个什么境况,若单说林书安母子俩那自然是和气随和的人,往后日子也好过,但要算上那个刁蛮的奶奶和被偏心疼大的叔伯一家子只怕比焦家、范家、王氏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