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这种恶亲戚数不胜数,个个都是挑人不是的主儿,反过头在自己身上却什么都瞧不见。逆来顺受还是撕破脸把他们给制服全看新媳妇的本事。
秀华秘兮兮地笑:“不过你别愁,那边人虽不多,但处处都是最好的,林婶母子俩不会委屈了你。我出去给你拿些吃的,你先坐着。”
新嫁娘这会儿只能待在屋子里竖耳听外面的声音,好像一场梦,处处皆是欢喜。
人一多院子就更显拥挤,甄娟领着王家舅母进来,毕竟是王氏的娘家人,她带人先来见王氏。
杂货间临时被收拾出来,妇人们围着揪着糕面团子用手碾开往里面包馅儿,枣泥的,豆沙的,还有白糖芝麻馅儿的,王氏站在最角落里安静地听人说话。
王家舅母刚进门扯着大嗓门:“小姑子我带两孩子来了,娘腿脚不便就不来了,今儿这派头足,我可开眼了,你这娘脸上也有光。”
王氏本来心里就不舒坦,外人有眼色说什么都避着她,不想自家娘家人才来就扒她的皮,娘好端端的为何不来?哥为什么也没来?全都觉得她给娘家丢了脸。
王家舅母才不管小姑子心里想啥,爽朗地笑着:“我先去瞧瞧我那外甥女,平日里就跟天仙似的,今儿岂不是更美?我得让我家那两小子瞧瞧,以后也给我娶个一样的儿媳妇回来。”
妇人们等她走了才笑着同王氏说:“你这个嫂子倒是有趣。”
王氏尴尬地笑了下,心里恨得直倒胃口,什么外甥女叫得那么亲,不就是损她生不出这么标致的孩子来?五十步笑百步,还不是一个德行?
“过了今天这场面估计要传遍附近的村子,妹子你们家可是要出名了。”
能不出名?这可是吞了二十两银子都不够,将她攒的私房钱都挖出来才有的派头。以前觉得甄大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哪知自从那次和她动了手之后一个说不在一块就冲她挥拳头,她吵了闹了到底还是比不过他的力气只得认命。
焦远桥也来了,甄娟懒得招待他,虽然这桩喜事全数交给了了专门的人管,细碎的小事情却多的很,一会儿新郎来迎亲,她这个姐姐还要跟着去送亲,只得趁着这阵功夫将该安排的事儿全数安排好。
“新郎来迎亲了!”
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接着而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秀华拉着甄妙的手摇了摇,兴奋地笑:“来了来了,应该进院子了,先把盖头戴上,一会儿拜别长辈就真的嫁作人妇了。”
村里也有哭嫁的习俗,甄妙却没哭的心思,红色盖头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她被秀华扶着走到外间。
甄大和王氏早已在椅子上坐下来,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接受女婿和女儿的跪拜。
“新郎新娘叩拜爹娘。”刘三叔中气十足地高声喊道。
甄妙用力握紧牵红的一端,指骨泛白却也显出几分固执,出声道:“我今儿出嫁要先拜别爹和我的生母,她费劲苦心生养我一回,我的喜日子她也该高兴。”
甄妙微微咬了咬唇,从盖头下方看向旁边的人,他今儿穿了一身红,脚踩黑色靴子,他本就生得好这会儿该是俊朗如风,好看得紧吧。
屋外阳光热辣如火,不大的屋子挤满了人,热烘烘的,甄妙的话音落下时间有片刻停滞。
王氏好不容易扯出来的笑僵在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她那张圆润的脸五官扭曲,那是压制不住的怒气。
刘三叔抬手擦去额上沁出的汗,这倒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女儿孝顺要跪拜生母这是好事,只是王氏那里得损些颜面了。
清润嗓音从旁边钻进盖头闯入她的耳中,那句:“小婿与娘子所思一样想先拜母亲,劳烦刘三叔了。”脸颊不受控制的升温,眼睛微微发酸。
刘三叔看向王氏笑道:“孩子一番孝心我不忍拒绝,妹子先起来吧。”
王氏呆愣了一阵在甄大催促下才起身僵硬地走到旁边,她浑身发凉,愤怒到张开的五指连弯曲都做不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那些人将原配的牌位放在桌上,她的“女儿女婿”恭恭敬敬地对着一个死物拜了又拜。
明天不光这场婚事传遍村落,连她这个后娘是如何被原配的女儿羞辱也要成为众人饭后的谈资。
甄妙这个小贱人是故意的,故意借她亲娘来踩压自己,料定她只能打落牙齿带血吞。
那晦气的木牌子被请走,王氏重新坐下心安理得地受了两人的叩拜。别家叮咛出嫁女儿的话无非是孝顺公婆和疼惜伺候相公,好好经营小日子。
王氏看着站起身的甄妙,笑道:“过日子不容易赚钱难,妙娘嫁过去当体恤夫婿,万不可任性,大手大脚,需以勤俭节约为美德。”
这话接着恶心不接又不好看,甄妙掩在盖头下的小脸微皱,就在她想要不要让王氏彻底下不来台时——
“岳母尽管放心,小婿会勤快多赚钱,不让妙娘为钱挡了手。”
第35章 (小修) 这个书生身上到底有……
这些年村里人只见林书安一次又一次从镇上往回带药,都觉得林家怕只剩个空壳了,摇一摇晃一晃里面叮叮咣咣的响。
哪知这回竟阔绰到拿出二十两银子,难道是林秀才给儿子攒的银子?再听书安那口气,不让银子挡了手,换成别人一听就知道是哄岳家开心的虚话,书安同他爹一样正直务实不说妄言,原来人家是不露财这家底不知有多厚。
一时间有人惋惜不已,男人好看又会疼人要是当初没顾忌那么多嫁过去,这会儿一准过上好日子了。倒也有人怀疑林家不知是找了哪门有钱亲戚打肿脸充胖子,表面上看起来风光,等喜事办完了勒紧裤腰带过苦巴巴的日子,说到底不过是靠好皮像提早占住甄妙这个有本事的,拽着人家负担生活拖累,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吉时已到,新娘拜别爹娘便要动身往夫家去了。
桃花村有新嫁娘要被舅舅背出门的讲究,可惜甄妙生母是家中独女,今儿连个观礼的人都没有真让人唏嘘。
刘三叔本想让妙娘的姐夫焦远桥将新娘背出去却不想甄娟坚决拒绝,倒让原本欢喜的氛围莫名的变得紧张,众人不解甄娟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妹夫就在跟前何必假手他人?快些吧,免得误了吉时。”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没舅舅那便谁也可以,众人看着清瘦文弱的新郎轻松将美人儿抱起,放入等在外面的驴车上,驴脖子上系着大红花,走动脖铃声清脆。
后面跟着的是甄家备的驴车,上面装满了陪嫁的器具,但凡可见的东西上全都贴了用红纸写的囍。
村民无不恭维甄大大方,甄大面上带笑,心里却在滴血,以往有人骂不孝顺的儿子是上辈子的债,到他这儿这个小女儿才是最大的债,一口气吞了他大半的家底。
“妙娘是个孝顺的,你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将来有个病痛她肯定比谁都记挂你。”
但愿吧,他倒是觉得自己这次人财两失。
炎炎夏日已至,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甄妙哪怕坐着不动身上都不住出汗,到了夫家岂不是连妆都要花的不成样子?越想越紧张不安,不自觉地咬唇。
林书安视线时不时地往身边人身上瞥,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乡间小路本就不平整,她随着晃来晃去,倒可看见那片白皙如玉肌肤还有被口脂润过的红唇,她的唇形好看又小巧,似盛开的花瓣一般柔软动人,贝齿咬着唇瓣泛出微微的白。
“还有一段路,马上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