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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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气息绵长且温热,时时刻刻提醒着苏笙,她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可惜身不由己,她这点力气,无法与圣上相抗衡。
“你不要乱动。”圣上见苏笙害怕得紧,将她揽得更近了一些,他安抚住自己的坐骑:“枫露很是认主,除朕以外还没有人骑过,等它同你再熟悉一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烦躁了。”
枫露是西域前两年进贡的马,骏非凡,被选中作为皇帝的坐骑自然都不会差,圣上对这匹马钟爱异常,连太子有一次想着出口讨要,都未能得到皇帝的应允。
只有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枫露的背上,还惦记着怎么下去。
苏笙现在哪里敢叫皇帝来教她,她现在是知道圣上为什么要吩咐左右退下了:“圣上,阿瑶她们都在里面,要是撞见了臣女与您同乘一骑,岂不有累圣明?”
皇帝不觉得被人瞧见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这些朝臣都未必能每日瞧见圣容,更不要说家中的儿女们。天下人对皇帝都会有双重的道德标准,他的位置就决定了这些贵族男女不敢自寻死路,置喙天子的私事。
但她低声哀求,显然是害怕极了,圣上将声音放得柔和一些,安慰她道:“你怕什么,朕是天子,莫说他们见不到,就是见到了,也没人敢说闲话。”
苏笙侧身坐在马上,只要抬头时稍微不小心些,就能碰到皇帝的下颚,“他们当然不敢说您的不是,可是我呢,您将我置于何地呢?”
她将帷帽掀开,仰头瞧向圣上,直视天颜是不敬,但反正都已经被人抱在怀中了,难道她还能做出比这更不敬的事情吗?
“东宫是您亲立,在外人眼里,臣女毕竟是他的未婚妻,您这样做,与逼死我又有何区别?”
他最脆弱的颈项近在咫尺,苏笙恨不得去咬上一口,这样的尊荣是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但是放在她的身上就不大适宜。
“您不是说过,不会逼我的么?”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满是他的倒影,现在那清澈的眼眸却盛满了不愿,“我原本就是被人瞧不起的,您何必还要把我踩进尘埃里呢?”
“怎么会呢?”圣上知晓她始终在意出身这一节,因此才叫她与自己同乘一骑,反倒增添了她的烦忧,默然良久,“朕也不过是想叫你欢喜些罢了。”
就算是太子,圣上也没有怎么亲自教导过,都有骑射上的师父,但他莫名地就是想教一教她。
“您要教导我,必然在我的身上花费工夫,臣女难道比国事还要重要吗?”苏笙瞧见了圣上的让步,尽管有生气不甘,也只能咽了下来,在天子的面前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能有回寰的余地就该适可而止。
“国事亦是有急有缓,今年并无多少灾情,朕在行宫倒是松泛一些。”
她望着自己的模样甚美,叫人想亲一亲她的眼睛,圣上今日刚见过臣工,正是闲暇:“前朝的事情朕自有分寸,你在担忧什么呢?”
他拍了一下苏笙握紧缰绳的手,示意她松开些:“你这样没怎么骑过马的姑娘,须得戴上护具,否则这马发起性子来,你一个人怎么拽得住它?”
皇帝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了女子的护具,苏笙坐在天子的怀中低头摆弄护具,却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身上的味道,但一阵清风拂过,她才确定那并非是来自荔枝酿的甜香,更像是男子饮的烈酒。
她无奈道:“圣上,您也是饮过酒了吗?”
看来皇帝的酒品也未必就好,喝醉了也会做出些惊人的举动,他现在的模样,哪能与往日清醒克制的天子相提并论?
连阿瑶都知道要她换一身轻便的衣服再来学骑马,但她今日穿的还是宫装,现下还是偏坐,这怎么学得?
“朕刚在昭华殿与臣子饮了些酒。”圣上的面色并不见红,然而他却泰然自若道:“有些醉得厉害,便想着出来散散心。”
皇帝宴饮的宫殿离这里并不近,她在他的怀中低声抱怨道:“您这是喝了多少,才能从昭华殿到了这里纵马?”
她拽紧他的衣裳,防止自己从马上摔下去,仰起头仔细观察他的情,“您真的醉了吗?”
少女在怀中低声抱怨,圣上轻笑了一声:“朕当然醉了。”
醉酒的人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只有没醉的人才会说自己不胜酒力。
苏笙也有些脾气,将头侧了过去,“您要是真的醉了,合该回寝殿睡上一觉才好,这样骑马出来受风,回去是要头痛的……”
他不言语,只是腿上用力,催动了枫露扬蹄。
这匹御马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虽然背上坐了两个人,照旧是奔驰如电,离郎君们打马球的场地远了一些,苏笙坐在他的怀中不敢动弹,风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
那一点由荔枝酿带来的醉意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苏笙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另一处所在。
“圣上,这是什么地方?”苏笙一直握着缰绳,她这样坐在马上,若身后无人环住她,定然要摔下去的。
“这个地方是大圣皇后驯马的地方,自她去世以后,这地方便被人封了起来,平日无人敢来,只有圉官看守。”圣上微微松开了苏笙,将她帷帽上被吹乱的轻纱遮好,“你现在总不会怕有人瞧见了。”
圉官牵来了一匹霜青色的母马,让它靠近皇帝的马匹,苏笙在内宫见不到圣上怎么动武,只道他是个守成的君王,但天子手上的力气超乎苏笙的想象,圣上只是在她的腰上一提,就助她下了马背。
苏笙的手扶住皇帝的坐骑,她好容易挨到了地面,仍是心有余悸,圣上自己也翻身下马,而后吩咐那圉官退下,“朕记得这匹马性情温顺,与你也十分相宜。”
“您是万乘之尊,还能记住这些马的性情吗?”
苏笙望向皇帝的目光有些许的不信任,她摸了摸这马的毛皮,光滑油亮,显然平日圉官没少在它的身上费心思,“臣女担不起这样的御马,平日那些贵女恐怕也不能到这样的地方挑选马匹。”
圣上哑然失笑,这处是天子御笔手书,下令封禁之处,这些外臣的儿女怎么敢来?
“你去换一身衣裳,”圣上转身唤了一名女子过来领她去更衣,“朕虽说没做过人的师父,但总归比阿瑶还强些。”
苏笙依言而行,这地方曾经供大圣皇后游乐,自会有女子更衣之处,然而当那女官拿出一套贴合她身段的骑装时,她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女子更衣是件麻烦的事情,然而圣上却极有耐心,见她出来,也只是递给了她一把圉官常用来喂养青鬃马的草料,教她怎么和马亲近。
这些温舟瑶倒不是不会,而是因为御马厩中的马属于皇室,亲近了这匹,下一次或许又换了,莫不如直接请管马的圉官牵一匹性情温良的过来,省去了中间的步骤。
苏笙连着喂了几把草料,圣上才觉得够了,自牵了枫露过来演示如何上马。
贵人骑马是会用内侍的脊背垫脚的,温舟瑶怕她上不去,也叫人拿了杌凳过来,人在后面虚扶着她的腰,狼狈是有一些的,但好歹也能上去。
圣上负手立在一旁,瞧了几遍她是怎么上去的,面上隐隐露着笑意,知道她是因为手臂虚软无力,又不会用劲,就教了几种显出身姿轻盈的上马办法,他在人前倒也不是登徒子,而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师父,督促她练习,拿了枫露与她做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