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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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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升虹的姐夫,那个承建着保障性安居工程又出事的董利民,是她的父亲?

她不由得绽开僵硬的脸,强自挤出几分笑意来,只是,那笑意比哭更难看,“你犯不着这样子来哄我,董利民怎么可能是我父亲,你魔怔了吧,他早就死了。”

国家都追了烈士,现在又跟她来说,她父亲还活着,还是那个董利民?

“你要不相信,也行呀,你要是有胆子到陈法面前去问一问不就结了,我想他会告诉你更详细的。”许慎见好就收,不过是送着陈丽到学校,到是叫他还是有几分幸运,见到她。

他心里头有几分不甘,就是不能叫着她好过,凭什么她自在过自己的日子,叫他一个人在那里犯浑,见不得人好,就是他的态度。

只是,瞅着她那张小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到叫他向来冷硬的心里都犯起些疼意,让他都是难受也得受着,事儿是他说的,难受是他给惹的,所以他难受还得自个儿受着。

灰妹没看他,只是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得出个可怕的结论,那就是从头至尾,或许是陈法早就是知道她父亲还活着,到底是她父亲有什么事儿,能叫着陈法冒着娶她的风险?

是的呀,她不由得自嘲,现在可不就是个风险的嘛,要真是董利民是她父亲,不止是烈士就是空谈,更还有那保障性安居工程倒塌的事,都是牵扯着一大片儿,难不成陈法也有把柄落在她父亲身上?

说到父亲,她其实是想不起来,一点印象也没有,或者说她太冷淡,还不如于定国站在她面前有些形象感,那是个慈父,心里头不是没有几分羡慕的,但羡慕归羡慕,不是她的。

“你这个人真是坏透了。”她瞪着他,没曾想,就是出来一次,就叫着她的生活天翻地覆着,“别以为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感激你。”

许慎到车子停在她的楼下,两手一摊,“我也没叫着你感激我,就是见不得你给蒙在鼓里,当作我做一回好人好事不成吗?”

灰妹的手心真痒,不由得问自己,这都叫做什么孽,按道理,她也没有杀人全家,刨人家祖坟的,犯不着叫别人在后头一大堆子事冲着她来,敢情着,她以为的安全堡垒,都是个假象?

她去了个——

可今儿个偏就是个假日,早上出门时还没见着陈法的身影,这一回家,就见着陈法站在窗前,她打开门进去就见着人,他对着的窗,可不就是能看见谁送她回来的。

“你回了呀——”她的声音有些阴不阴阳不阳的,自个儿落坐在沙发那里,“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今儿个还忙着呢。”

她嘴上这么阴阳怪气地说着话,心里头可是跟乱麻一样,快刀也是斩不了。

“许慎送你回来的?”陈法还站在窗前,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这都看见了,还问个什么劲儿,她承认她是故意的,她是小心眼,可心里头还留着那么点盼头,盼着他能说个什么话的,叫她心里头好放下来。

“嗯,路上碰到的,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特别搞笑,他说董利民我那个本来已经牺牲的烈士父亲,真是太可笑了。”她当作开玩笑一样说,自己还笑弯在沙发里。

明明很紧张,可她还是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无所谓态度,就是在等待着陈法的说辞。

沉默——

还是沉默——

陈法回转身,瞅着她故作玩笑的样子,凭着他的人生阅历还能看不出来,她在强颜欢笑着吗?

终于,他的声音打破一室的沉默,“是的,董利民是你父亲——”

这个话一下子冲破她的防线,叫她如决堤般崩溃,甚至防线全无,冲到他的面前,踮脚使劲地拽住他的衣领,“不是死了吗,不是死了吗,他不是死了吗,不是救你才死的,那烈士园里埋的都是谁?你别告诉我,他借尸还魂了?”

她脾气一暴发起来,还真是控制不住的大声,吼得那叫用尽着她全身的力气,话还没完,这眼泪就要掉下来,她狠狠地一把手就把眼里的湿意给抹去,不叫着这眼泪留下来,她觉得自己真矫情。

还哭个鸟!

还以为他能说出来个道道也好,说出来哄着她的话也好,可是,她忘记这个人叫做陈法,话还真不瞒她,还真是实事求是地说出来,叫她心里头那么点盼望都瞬间叫着浇息了。

哭,她还是觉得矫情,有什么可哭的,大不了,心比较疼,用得着哭,就算是哭,也是一个躲着哭,就是不在他面前哭。

“死的是董利民,你爸是整容成他的样子。”陈法瞅着她要哭却还是强自忍着不哭的样子,伸手想抚向她的脸,让她给躲开,不由得手里头觉得一空,像什么东西都是抓不住一样,叫他打从心底里觉得惊慌,“他一直活着,没死——”

“他为什么没死?”她打断他的话,不愿意看他的眼睛,回避着他明显带着关心的视线,“你给我说说,他不是你们队长吗,有什么事,非得这么样活下来?”

谁能跟她说说,她那个明明牺牲的父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救的人还是为着隐瞒着他什么事去死的?

没等着他回答,她脸色一冷的,“难不成,你以为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你特意来娶我的?”

“鸯鸯——”这话一出,陈法的脸色比她还难看,那不是心虚,那是愤怒,一腔子感情让她给简单的一句话给抹得个干干净净的愤怒,“别说你会后悔的话!”

她知道她应该接着这句话,把所有的事儿都给抹过去,跟着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和他好好地过日子,举办着婚礼。

可是,她不能——

她这个人就是有些倔,别的没有什么优点,她爱起一个人来,可能低到尘埃里,决绝起来,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挥开他的手,不叫他碰自己,碰一下就是受不住,转身便是要走,离开这里,她有妈跟没妈一样,老爸活着,也跟没有老爸一样,有丈夫,不,现在没有了——

“鸯鸯——”

陈法有些失态,背后阴他的人,是谁?

但此时不是找出那个人的时候,他得留下她,不然的话,那么就是失去了她!

“你别碰我——”

她尖叫着,整个人都是跳起来,拒绝着他的碰触。

陈法不让,把她直接地扑倒在地板里,对着她带着决绝的眼晴,那里头的狠意伤着他了,伤着他的心,“你不能走,一步也不能离开这里,鸯鸯,你知道吗?不能走,一步也不能走——”

她动着,试着逃离,哪里抵得他全部压下来的身体,跟个瘦弱的小白兔一样逃不出去,被动地瞪着他,仿佛那样子就能叫着他放开她。

她不说话,不跟这个残忍的人说话,她要求不多,只要他哄哄她,哄哄她,把她给哄过去,跟她说父亲早已经没有了,那活着的董利民不是她父亲,从来没那种事,他爱着她,就这么简单的结婚,就这么简单!

可他一句话也没有,偏就把事实撕开在她的眼前,叫她痛不欲身。

她可能忍受别人不爱她,忍受别人的嫌弃,却没有办法忍受着陈法可能也是嫌弃着她的可能性,一分一秒也不愿意承受,那就是在剜着她的心,剜得她鲜血淋漓。

“董利民与你无关,他是他,你是你。”他低下头,额头对着她的额头,觉得上头一片冰冷,就如她的脸一样,没有丝毫的暖意,叫他心慌,“你跟他的事半毛钱关系也没有,你听着,谁要是告诉你这个事,就是指着我们不合,你听见了没有?”

她听见的,听得清清楚楚,人生还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清楚过,瞪着他,把他所有的话都听入耳里,离得越近,他的气息都落在她脸上,叫她想躲,这种亲密的举动,她不愿意了。

陈法容不得她,薄唇贴着她的唇角过去,瞬间占领着她的唇瓣,吻得凶狠,吻得干脆,吻得热烈,似乎是将她的灵魂都给吻住,叫她不能轻易地说分离。

那种吻,她跟着毫不示弱,迎上去,似用着自己最后的热情回吻着他,两个人瞬间纠缠成麻花似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衣物散落一地。

娇软的身子缠着他精壮的身体,似着水蛇般,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她半边脸,从发间露出来的唇瓣,叫他给深深地含住,跟着身下的节奏,纠缠着她的唇舌。

他要的还不够,抬起她两条虚软的腿,圈他劲实的腰间,抱着她,叫她的背抵着墙壁,深深地撞着她,似要撞到她的灵魂深处,浓重的粗喘声就在她的耳边,叫她听得刻骨铭心,铭刻到她的骨子里,怎么撤不出来。

“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他抽开着身子,牙齿啃咬着她的唇瓣,那上头叫他咬得似要滴血般,还不肯松开口,身下抵着她的渴望之处,就是不肯深入,轻轻地研摩着,就是不给她一个痛快。

那身子还留着个迫切的渴望,恨不得将自己送上去,不给自己留一点儿,她试着贴过去,想要着包容着他,叫他给狡猾地躲开。

她不干了,她怒了,便是伸着那似着柔若成无骨般的小手儿去抓着它,还真叫她抓在手里头,不止是烫,还是种气势,叫她甘拜着下风,嘴里胡乱乱地嘤咛着,晶亮的眼里含着一丝水意。

“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他还是不放水,揪着她,不叫她痛快。

她偏不,心里头可是执拗的,哪里能这么就如他的愿,小手跟着揉弄着他骄傲的物事儿,感觉着像如天鹅绒般的滑腻之感,手心间全是他叫嚣的霸道,揉着弄着,还用双手圈拢着,叫他离开着她的温暖处,十指儿一张,便是上下滑动着起来。

陈法无奈,还真叫她给弄得进退不得,投降在她的倔强里,不得已拉开她的手,挺身满足着她,充实着她,也叫自个儿舒服着,低吼声盈满整个屋子。

床里的人还睡着,床边站着一个人,任由着长发披肩,遮住她的脸,那是已经醒来的灰妹,她瞅着睡梦里的男人,那刚毅的脸庞,伸手便要抚过去,半途中又是堪堪地缩回来。

不敢碰。

怕惊醒了他——

他一醒,她怕自己走不了,怕自己舍不得。

转身,装作没有一丝留恋的转身,不带走一点儿东西,就是那枚与着陈法一起挑的戒指,也放在床头,没有拿走,她走得干干净净。

关上门的一刹那,她没有回头,更没有发现,床里的男人已经醒了,被子他的身上滑落,健实的上半身残留着她激情时留下的指甲痕迹。

灰妹一直走一直走,感觉着前路茫茫的,有种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叫她一直往前走,再往走,走得双腿再也没有力气,才发现身在十字路口,迎面的车子正朝着她冲过来,赶紧地往回退,退回人行道。

车子她的身前疾速地飞驰而过,让她全身都惊出一身冷汗,老天明鉴,她可真的没有半点要寻死的意思,说她胆子小也好,什么都好,反正是还想好好地活着,不会这么想不开。

出了身冷汗,她才冷静下来,觉得双腿走得僵硬,再没得力气,扶着路边的行道树,她挺狼狈地撑着身子,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叫着那颗悬起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她伤心,很伤心,可伤心有什么用,背部靠着树干,瞅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笑的,前面的路那么宽,好像没一条能让她顺顺当当地走下去。

回家?

她不知道哪里还有家。

哪里还有她的家?

不如回学校吧?

她打了个主意,便找着前面的公车站牌,果真叫她看见有去往着她学校的路线,果断地站在站牌那里等。

到学校时,已经是近中午。

李升虹没在学校里。

灰妹忽然间觉得到处都是自己一个人,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发酸,又是恨恨地抹着自己的眼睛,抹出几分湿意来,明明叫自己不哭的,现在到是好,就哭起来,真没有出息。

她一边吃着方便面填肚子,一边数落着自己的没出息,真是个没用的,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出来后还把自尊当饭吃,到处拿着卡花钱,也没有给自己攒点私房钱,现在沦落到以前一样,还是吃方便面。

“阿位哥,你有没有地方可以介绍我去工作的呀?”面吃完,汤喝完,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阿位,想来想去,也没处可去,能投奔的人连两根手指头都没有,“没有的事,都没有了,阿位哥,我们不谈这个行吗,我现在只想找份工作,哦,那好,我几时过去?明天呀,好吧,我明天就过去——”

阿位还是帮她的,上帝将你所有的门都给关了,还是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子,这是她的感觉,松口气,便是瘫在自个儿的床里,打算睡个天昏地暗。

等着第二天早上,灰妹便是把自己给收拾一下,直接去“四海建设”,那里在招人,也不知道阿位在里面到底是做得怎么样,反正是她靠着关系,顺顺利利地通过面试,做个小助理。

她到是无所谓关系不关系,做助理这活儿,还是难不倒她,就是杂志社那边陈姐的性子,她都能处得还好,现在又没有人像陈姐那么要求,做起事来,没两天就得心应手了。

阿位是每天回学校的,她也一样,基本上两个人虽然在同一个公司,但是碰见的时间还是不多的,有时候一天也见不着人。

“中午一起吃饭——”她刚接起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阿位的声音,没等她开口,那头已经传来电话挂上的“嘟嘟”声。

一起吃饭?

灰妹没有迟疑,一看时间已经差不多,赶紧着收拾着桌面的东西,拉着包包就往外跑,跑到门口时再打个卡,冲出“四海建设”大楼,直接地跑去街对面。

她站在那里等了会,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一身西装的阿位就走过来,手里头提着个公事包,冲着她露出笑脸。

那笑脸温暖极了,叫灰妹的心里头一下子就暖和起来,“阿位哥,你现在挺精的呀,唔,真是帅气的阿位哥。”

阿位瞅着她,看着她的笑脸慢慢地淡下去,才算是满意地微点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那位怎么了,现在成这样子天天回学校的?”

大马路的,谈这种事合适吗?

她觉得不太合适,就拉着他走,离着“四海建设”不算远的小饭馆,两个人进去,还得等号,都排到102号去了,这叫人真等不了,再问了问有没有拼桌的,才总算是等了二十分钟便有了位置。

一张大桌子,拼坐着七个人,共三路客人,各管各的吃,谁也不碍着谁。

民以食为天,两个人点了几样小菜,先是填饱肚子为重中之重,再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灰妹一贯是个胃口好的,当着阿位的面也没有什么可客气的,想吃的就吃,“阿位哥,我这几天全吃的方便面,真是的,吃得那是嘴巴一张吐出来的气都是方便面的味道。”

她说的挺夸张,叫同桌的人听了去,忍不住“噗”的笑出声,叫他身边的女孩子给递个白眼给他。

阿位真是拿她没办法,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粉红的钞票给她,“自己省着点花,领了工资还我。”

要是没有后头这句话,灰妹是不会接的,有了后头这句话,她觉得自己的路还是有奔头的,赶紧着接下来,于是便摆起阔来,“阿位哥,今儿个我来埋单,我请你。”

“哎哟——”

回应她的是阿位的一记爆栗子,叫她捂着被爆疼的额头,缩着脑袋,故作着一副可怜样儿瞅着他。

阿位是有些气的,但到底是拿着她当自个儿妹妹疼的,就算是气,那也是一会就过去的,为着她而心疼,“埋什么个单的,给你点阳光就灿烂,真是的——”

她咧嘴笑,傻乎乎的,也不在乎。

吃完饭,埋好单,两个人并肩出去,外面阳光还挺好,还没到冬天,正是秋末,有些冷意,穿件线衫就成,但也不凡路上见着穿超短裙的姑娘们。

“你跟那位到底是怎么了,现在这是干嘛呢,闹了,要自力更生了?”阿位还是得问她,有什么矛盾就得快点儿解决了,省得她一个人在外头。

她知道逃不过这一问,反正也没有人来找她,她除了去学校还能去哪里,她不说,要找她的人,还能不知道,没来找她,她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我烦着呢,不想说。”她脚步停下,兀自站在那里生闷气

阿位见着她这个不争气的样子,没由来地涌起一把火来,那手就指到她的面前,“你这是在我面前生个什么气的,有气找你那个陈大市长撒去,自己一个人走出来,当你自个儿有志气的?”

她蔫了,赶紧着跟他赔不是,她哪里跟他生气,那是跟自己生气,他说的还挺对,真没有志气,蔫蔫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就瞅着他,“阿位哥,他们说董利民是我爸,你没有觉得?”

“谁跟你说的?”

阿位不是问怎么会这么个事,反而是问谁跟她说的,这话她还能听不出来,那就是个傻子来的,叫她一张脸暗得跟个炭一样。

她蹲在街边,有种不想走的感觉,还真是呀,一个个的都知道,就她一个人不知道,真是的,这种感觉真是不舒服,她抬起头,从下往上看,看着阿位,“你说我要去往董利民面前,他会不会装作不认识我?”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事儿,他怎么能猜得出别人的心思,更何况那是董利民,也不是他自小认识的隔壁叔叔,他进入“四海建设”,也是有原因的,事儿办好了,自有他的光明前程。

“我劝你还是别那么干,好端端的掺合进去干嘛?你是想大义灭亲还是想怎么着的?”

她打个机伶,叫阿位的话弄清醒,两桩儿都不愿意做,大义灭亲,她犯着吗,那是她父母,再怎么不是,也是她父母,同流合污,更是算了,她也没有那个本事,有个小工作,能过日子过了,她也就能满足的。

“那我现在要辞职吗?”她还是可怜巴巴地瞅着阿位,盼着他给出个主意。

阿位把她给拉起来,曲起着食指敲敲她的额头,“做着,当作不知道不就行了,你不是失忆了吗,谁记得谁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乐了,头一次觉得失忆是个好事。

可——

她想到一件事儿,有些个迟疑的,“你说我以前知不知道董利民是我父亲?”

阿位瞅着她,那个眼里带着几许迟疑的色,又似乎是有些不忍,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秋日的阳光下,明明还不冷的天儿,叫灰妹一下子跌入冰窖里般,让她通体生寒,瞅着他,她脑袋里所有的事儿都似乎是联系到一块儿去了,竟是笑了,那小脸显得几分俏生生的风情。

“你说阿位哥,以前我跟厉声,是不是我那个死而复生的父亲让我去的?”她笑着,那个话说得很慢,一字一字的,融合在一起显得有几分诡异的样子。“你告诉我,是不是?”

阿位是知道的,以前灰妹的所有事儿,别人可能不知道,可他那是头一个知道的,灰妹真把她当哥,有什么事儿那是头一个对他说的,他晓得她不想做了,只是突然出了意外,她入医院,失忆。

他想着失忆也是挺好的,至少以前那点事儿不用再想起来,董利民人有手段,带来也做得大,偏偏是做着那么大的生意,还利用着自己的女儿,自己还另娶了别人,真叫他看不起,

灰妹脸色灰败,没有一点儿采,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她瞅着他,低低地说道:“阿位哥,你说我都做的什么事儿,难道就是因为他是我父亲,我就得舍了自己去帮他接近着厉声,他都不替我想想的吗,我还是他的女儿吗?他有把我当女儿吗?”

她笑得很大声,笑得跟个疯婆子一样,引来路人的侧目,她也是不在乎,还有什么可在乎的?面子还是她这副叫着那些个男人都碰过的肮脏身子?

“当然,他不在乎,他有娇妻娇儿,还用得着在乎我这个女儿!”

她眼睛流出泪水,心如死灰般。派派后花园燕燕。整理

阿位真是见不得她这样子,还以为她终要是拨开云雾见天日的,哪里想得到受罪的还是她,叫他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

“阿位哥,我挺可笑的吧?”她流着泪,脸上还是笑着,不待阿位才扶,她自己已经站起身来,“真是的,我矫情个什么的,人家那不是我父亲的吗,我去堵一回也是不错的,你说对不对?”

阿位看着她,心里头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说什么才好,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安慰人的话,有时候真是难说。

“灰妹,你做什么去?”他正想拉住她,就见着她拦住出租车,直接地跳上去,他想跟着去,那车子已经开走,偏就是这会儿过去的出租车都是有人的,找个拼车的也没有,想追也是没处追去。

灰妹跑得这么快,那是满肚子的怒火,叫她没有地方发泄,直接叫出租车往着张秘书长家过去,她见不着董利民,那么江艳女士她总是见得着的。

她主意一定,便是千百头牛也是拉不回来,哪里曾想她在那家里见到于定国,正是由着江艳女士在招待,叫她一肚子的话只得是吞回去,硬生生地压在肚子里,脸色却是怎么也收不住,僵硬得很。

“鸯鸯,你回来了?”江艳女士见着出现的女儿,有个一愣的,这个女儿自从与陈法的事确定了后,便是一直没有回过家,她反应得很快,笑得一脸欢喜的,“快来,见过你于叔。”

灰妹只得上前,朝着于定国打招呼,淡淡地叫了声:“于叔。”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见着于定国,才叫了声“于叔”,那泪便是落下来,跟着落了极大的委屈似的,泪一下,便是再也控制不住,双肩跟着哆嗦起来,哭得好不可怜。

这个女儿——

江艳女士还是头一次见着女儿哭,就是她打她巴掌时都没有见过她哭,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哭成泪人儿,到底是从她怀胎十月、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说没有心疼,也是骗着自己的。

可当着外人哭,她就有些落不下面子来,面上带着心疼,从后面搂着灰妹的肩膀,

“真个小傻瓜,哭个什么劲儿,这都快婚礼了,都是大人了,还哭成个小孩子似的,叫你于叔看了笑话你。”

灰妹的记忆里何曾有过江艳女士这样子的话,大都是偏着张天爱的,哪里有好好地跟她说过话,但凡有一次,也是指着张天爱的,她这个女儿跟不是亲生的一样,张天爱那个不是亲生的,到像是亲生的。

要是她心里头没怨,那就是骗人的,她做不了那般圣母的事。

于定国有些尴尬,他来那是有目的的,看着那个小姑娘家家的哭成那个样子,不由得又想起自己家女儿,一看过去,就是觉得那个哭起来的样子,都跟自家女儿有点像,也不是说脸长得像,根本就是两个人,没得可比性,就是哭的那个样子像,不是形似,是似。

他站起来告辞,有些话不应该当着张鸯鸯的面说,他走了,回头还是忍不住看那张鸯鸯一眼,瞅着她哭得双肩直颤的模样,叫他还真是放不下。

这一哭,他觉得很多人都这么哭,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与女儿浅浅这么像?

他抹了抹眼睛,力图让自个儿的眼睛清明些,别想些有的没的事儿,再怎么着,女儿已经不在世上了,遗体都已经火化了,那可是真事儿。

于定国一走,江艳女士就放开灰妹,远离着她,坐在沙发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面上带着几分严厉的色彩,颇有些审犯人的态度,“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好回,偏就是这么个时间回来,还在人家面前哭,人家还当我这个做母亲的刻薄你!”

话就是硬生生地砸在灰妹的身上,叫她全身都疼,要真说她对江艳女士的感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叫一个失忆的人,还有江艳平时那个明显偏于张天爱的作法,叫她升起几分母女天性来,还真是比较为难她。

可——

江艳女士是她母亲,这不是假话,也不是什么假事,这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她立时抹干着脸,从头至尾也不是为着江艳女士在哭,就是一个失态,见着于定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哭了,她冷着脸,眼眶边还挂着水意,就那么瞅着江艳女士,自己叫唤了一声:“妈!”

她叫得很重,惹得江艳女士一记不耐烦的白眼,那个样子是叫她有话就快讲,别浪费她的时间,话没有说出来,姿态便就是这样的。

“妈!”灰妹还是再接着叫唤一声,那声儿叫得更重,似有着天大的怒火儿,“你是我妈吗,是吗?”

那一声儿叫着江艳女士耳朵都嗡嗡作响,还没反应过来就让着她直白的问话给问得是双眼直瞪,站起来,便是要一巴掌打向这个作孽的女儿。

灰妹这种巴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这脸也没有因着多打几下就不会疼,一下过来还是照样疼,于是,她把江艳女士的手给拦住了,与她面对面地对视着,一点儿都没有示弱的意味儿,“妈,你说董利民是谁呀,你怎么就瞒着我呢?”

她那张小脸明明都快凝结着寒霜,但她发现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真够讽刺的。

董利民三个字一出,就叫着江艳女士那个脸一变的,极为精彩,红白相间的着,要说这董利民是谁,那就是她江艳的冤家,嫁给他,还指着过好日子,谁知道,没几年就牺牲了,可牺牲牺牲了,她也改嫁,哪曾想人还活着——

她也是憋着满肚子的火,谁叫着她的把柄握着人手里,又瞅着人家娇妻娇儿的,她这个原配成了个小三,心里头没恨,那是不可能的,偏就是听着从女儿嘴里说出来,差点儿慌了。

“我们出去,我们出去谈——”

她拉着灰妹,拉着人往外走,要说话,这里不是地方,而且是要说的事太——

灰妹也没有拒绝,让她给拉着走出去,她也不乐意待在这个地方。

只是,谁也没看到那楼上站着的人,正巧把她们母女俩的话给听了去,嘴角儿露出个冷笑的,像是抓住着人的把柄了。

那就是张天爱,她的婚事告吹了,去求着陈烈,人家一句话给挡回来,不见她,她想办法也是没用,索性叫着父亲张秘书长去,指着人家给点儿面子,谁料到陈家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哪里肯给张秘书长的面子,软硬兼施的让张秘书长讨了个没趣。

她的婚事儿告吹,时尚圈子里一下子就传遍着,她本来就是个小设计师,连带着工作上都受着影响,再没有平时的风光,最近连灵感都少上很多,出来的作品,老是让总监给打回来,说她没有一点创新,那设计出来的衣服哪里是给是少女系列的,还不如说是老太婆系列的,还更过分的说可能人家老太婆也看不上眼。

她本就是个性子高傲的人,一下子就辞了工作,回了本省,打算在家里先歇会,早上就没有出去,一直睡在房里,下午刚起来,刚要下楼,就听见着楼下的声音,不就是她那个继母。

还有别的男人,她往着楼下一看,居然是于定国,刚调到市里纪检委的人物,听了会觉得不太对劲了,大都是围着那个叫董利民的人说事,董利民,她还能没听说过,市里头的纳税大户。

当然,还有她厌恶的张鸯鸯,还跟她一个姓,真是恶心死她了,还哭,当给谁欺负了吗?这么一听,她就没往楼下走,人家的话,她得听听不是吗?

一听到张鸯鸯的声音,她就觉得鼻梁骨在那里疼,人家嫁了个市长,她到是什么也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定国一走,她算是听出味来的,这继母与董利民说不定有着什么个关系的,双眸里不由得染上一丝恶意,连带着将那张娇美的脸,弄成个阴暗的。

车是江艳女士开的,一路上开得有些险,可能是心不太宁的缘故。

江艳去的地方是个女子会所,那里头天天光顾的都是些官太太、阔太太们,关系网在这里便可以织就着,她在这里有些暗股,这也不是什么可值得惊讶的事,谁没有个暗股什么的,就是没说出来让人知晓罢了。

灰妹找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也不喝茶,更不愿意吃点心,没那个心情,眼睛就瞅着江艳女士,等着她来解释,也不说话,就等着。

江艳女士这些年过得挺好,与张天爱处得就跟亲生母女一般,要不是董利民突然出现,她的生活要有多好就多好,压根儿不再想过去的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都已经成黄土,再想也没有用。

“你爸当年压根儿就没死,那原来的董利民与你爸算是过命的兄弟,谁曾想死的就是董利民,你爸整容了。”江艳女士说起这件事,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看着这个女儿都有几分随着她父亲,就是那眼睛最像,叫她怎么喜欢得起来。

明明早就是知道这事儿,可灰妹听在耳里,还是觉得跟雷轰在耳朵里一样,叫她耳朵里都嗡嗡作响,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听别人说还是有点儿怀疑,这会儿听着她老娘江艳女士这么一说,她真不能再抱着期待,即使她的期待只有那么一丁点儿。

她想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些,想知道的更具体些,索性着把身子往前凑那么一点点,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拨弄着桌面的花茶,瞅着对面的江艳女士,“妈,你说我与厉声那点事儿,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要说江艳女士不知道这回事,那指定是撒谎的,她哪里能不知道,还是她自个儿牵的线,保自己现在的生活,还是让她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是个人也会选择保自己的生活。

她喝着茶,到是对女儿的问题不以为然,反而很是淡定地扯开一抹子笑意,“还能有什么,董利民想让你在中间成事罢了,他就是个黑心肝的,连自己女儿也往着别人床里送,女儿出事了,连个面也不露,你说这样的父亲,是不是得千刀万剐的?”

这便是事实,最清楚明白的事实,叫灰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最合适,僵着脸,至少不用反应,还是挺适当的。

“您做的也不错。”灰妹夸赞着,低头喝口茶,那茶还是烫的,喝在嘴里,好象烫不着似的,那种热度从她的嘴里往下,暖到她的肚子里,更是暖到她的全身,叫她微微地颤着,那是情绪过于激愤。

她的话让江艳女士有些变色,但毕竟比灰妹老手些,那个脸色一下子就恢复着正常,仿佛她说的所有话都是些无稽之谈,很淡定的表情,“当初要不是你,恐怕天爱才是我女儿,我也用不着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去改嫁。”

剥开事实的真相,往往都是带着血,血淋淋的,还往下滴,看着挺新鲜,可那血便是一辈子也是流不完的,那伤口也是永远都敞开着,永远都不会有愈合的一天!

灰妹觉得可笑,这都是什么人,天都没降什么大任给她,凭什么要苦她的心智,劳她的筋骨,真是可笑至极,竟是露出笑脸来,冲着江艳女士笑嘻嘻道:“也是,没有我,你跟张天爱就是亲母女了,而不是现在就光着像亲母女。”

“你也不用讽刺我,你不是我要的女儿,我生不起对你好的心来,只要看到你,就想起你是怎么来的,现在你有陈法,也算是你的命还成,我们就这样子吧,我不指望着你为我养老送终,你也别指望着我忘记你是怎么来的。”

江艳女士直接把话给挑明了,把两个人的关系说得清清楚楚,仿佛她与灰妹那是从来就没有相干的,桥归着桥,路归着路,血肉那关系,更是没有。

“嗯——”灰妹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一点儿想挽回的意思也没有,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就是想弄个乖巧女儿的样子,估计也没有人看,她又何苦为难着自己,叫自己再受着委屈?

那是绝对不行的——

她比江艳女士更干脆,首先站起身来,将手里还没有喝完的茶,直接地冲着江艳女士的脸给泼过去,还没待人家反应过来,她脸上的笑意半分未减,“张秘书长夫人,真不好意思,我手滑了,当然你要是觉得我故意的话,你把你那杯倒我身上——”

她说的更直接,看着江艳女士拿捏着杯子的手给放下去,嘴角的笑意更加浓厚,“倒不倒?要是不倒的话,我可得走了——”

她作势等着她发难,可江艳女士没动,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动,还是忌着她身后的陈法,反正是没动,可脸色很难看。

灰妹走出去,挺直着背走出去,没有回头看一眼,也没哭,再哭她就是个二傻子,这样的父母有什么可值得她哭的?

她想出来有什么可哭的,要是这都哭,她的眼泪也太掉价了。

从包里掏出手机,她开了机,才发现里头好些个电话,许慎的、徐技的、还有方正的都有,惟独见不到陈法的,叫她心头一个抽抽,当然更多的电话是阿位打的。

她给阿位发了条短信,说她回学校了,阿位的短信回得也很快,叫她别想太多。

灰妹不由得笑了,还能怎么想多的,她现在是根本不想了,再想还真得想出毛病来不可,自个儿安慰着自个儿,有点儿用,到底是还有些意难平。

人憋着气,常做的事就是喝酒买醉。

她就是个俗人,做起这种事来也是上手很快,走入酒吧,也不管着里头的乌烟瘴气,也当没听见里头震耳欲聋的破劳什子声响,更不会去看酒吧里头钢管舞娘,只知道闷头喝。

把酒当水一样喝,看得酒保直乍舌,赶紧着劝着几句,却见着她的眼儿还算是清明,把话给缩回去。

喝不醉,才算是最痛苦的,灰妹心里头堵得慌,端起酒还往着嘴里灌,小脸通红发热,昏暗朦胧的灯光下,叫人看不清她眼里的郁结与痛楚。

“埋单——”

她听着声音,还往自己的包包里找着钱,越找越清醒,没有找到钱,更加清醒,她一咬牙豁出脸去,拿着打算把卡藏起来再不动用一下的陈法的附卡,忐忑不安地问道,“能刷卡吗?”

“这位先生已经替你埋单了——”酒保指着她身边的男子。

灰妹侧头看,可能是那一个侧头太用力,硬生生地撞到那男人,还撞到他的胸前,觉得自己鼻梁骨都疼,像是撞着铜墙铁壁似,不由得从嘴里逸出声来。

捂着自己的鼻头,她抬起头来,见着那男人,不太高兴地就从他身边走过去,只是,虽说是没醉,酒到底是灌了太多,脚步有些不太利索。

“我给你付账了,怎么连谢话也没有?”

身后的男人问得理所当然。

她根本不想理,当作没听见,也当作自己没长耳朵,拽着包包,往外走。

“张鸯鸯——”

那人还是在叫着她,压根儿不想叫她这么就走了。

她还是装作没听见,今儿个她的耳朵就聋了——

只是,她的这种举动,叫后面的男人有些个怒意了,几步就跟着走出酒吧,伸手就要抓着人,把她给好好地调训着一番。

“方正?”

方正恰要将前头不把他当回事的人给抓住,叫人一声给唤住,一个停步的,见着于定国的车子停在路边,他家与于家还算是有点关系,这圈子里的人,关系都是深得很,没有那种见面不认识的。

“于叔——”方正一个迟疑的,就见着前头的灰妹跟个自来熟似的,已经拉开于定国的车门,自己钻进去,要不是碍着于定国的面子,他早就是把人给扯下来,“你、你们认识?”

于定国刚去前面的超市买点东西回来,开车路过这里,见着个熟悉的人影,就把车子停在路边,待看清,还真是张鸯鸯,后头还跟着个意图不明的方正。派派后花园燕燕。整理

“于叔,开车吧,这个人,我不认识——”

灰妹的声音很低,似有气无力般,软软地倒在车里,整个人带着浓重的酒味儿叫于定国看了不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家的,弄成这个样子。

他开车了,没跟着方正仔细着说,一笑了之,便是带着人走了。

车子开得很平稳,灰妹闭着眼睛,小小的脸让酒意给醺得通红,似轻轻一碰便能滴出血来般,她歪着脑袋,身子不知几时已经偏着,轻轻地靠着于定国。

于定国自从妻子死后,不是没有过女人,也是有的,但从没想过要娶回家里去,生怕女儿受了委屈,再说着这张鸯鸯年纪跟着他女儿差不多大,自是不会往着那一方面想过去。

“要去哪里?”他问着,瞅着她有几分难受的小脸,生起几分怜惜来,那是对着年轻小辈的怜惜,并不曾带着异样,“鸯鸯?”

他唤着她的名儿,等着她的回答。

岂料,灰妹一点儿声响儿也是没有,歪着脑袋,靠着他的肩头,沉沉地睡着,那样子叫他无端端地想起女儿浅浅来,他一直工作上忙的,浅浅自小是一个人在家里,直到病发了,他才晓得女儿是如何的孤单。

“浅、浅浅——”他低低地唤出声,那声音里带着自责,想着女儿离去前还叫他再找伴的话,不由得眼眶里湿润了些,“我都老糊涂了,你是张鸯鸯,又哪里会是我的浅浅——”

他开着车子,往着自己市区的房子开过去,那里是三室一厅的,早就是买下的房子,住的最多的便是女儿,那房里的东西,他是一个都不让别人碰,就是打扫的阿姨,也是最多打扫下,里头的东西,位置都不许动一分。

“先生,这是?”

房里头还有个看着有些年岁的阿姨,便是从于家主宅那边过来的,浅浅病中都是她亲自照顾着,后来他到市里,这位阿姨便是留在这里打扫煮饭。

“这是鸯鸯,让她睡在浅浅的房里,你好好地照顾一下。”

于定国把扶着的人,交给阿姨,自己往着房里走进去。

那阿姨是在于家主宅里待过的人精,让先生带回家的必定是上心的人,浅浅小姐的房里的,那是她平时也不得轻易入一步的,这么一来,她的动作就愈发地小心,就把人轻轻地扶入房里。

浅浅小姐的房里,那里头的东西都是齐备的,就跟人还活在世上一样,扶着人上床,阿姨是再仔细不过。

灰妹睡得很死,再加上自己酒喝得太多,也有些上头,一睡过去,便是人事不知,也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身在何处,就让着阿姨在那里折腾着。

只是,刚让她好好地平睡在床里,阿姨刚要走,便听得床里的人有了动静,还以为那小姑娘是装睡着的,回头一看,那小姑娘便是已经蜷缩着身子,脸朝里,嘴里还哼哼着什么声儿。

那声儿模模糊糊的,叫人听不清,像是在说什么“钱钱”的,叫那阿姨一时间有些疑惑,“钱钱”?莫非是叫得浅浅小姐?可是,浅浅小姐生前时,她一直在侍候着,哪里曾见过这位的?

她有些吃不准,又不想多话,就从房门退出来。

“先生——”

岂料是,她一回头,就见着先生站在那里,愣愣地站在门边,一边声音也没有,叫她活生生地吓一大跳,心跳得快。

于定国也是听见着那声音,记不起女儿到底有没有认识过这个叫张鸯鸯的,一点印象也是没有,惟一知道的便是女儿与陈家女儿陈恩秀到是挺好,别的还真是寻不出来。

“她说的是什么?”他问着,生怕是他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阿姨怎么看怎么觉得先生的脸有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叫她有些发悚,又不知道这悚意从何而来,但还是把听到的话说出来,“好象是叫着钱钱还是浅浅的,听不太清。”

她说的还算是含蓄。

可在于定国的耳里听来,就是“浅浅”两个字,而且那种声音似在挣扎,是在梦里挣扎着,那种叫法,他似乎是见着女儿浅浅最后在医院里的那段日子,不过女儿是叫着他,一声一声的,叫得他的心都疼了,又没办法替她受着。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阿姨惊叫起来,看着于定国满眼泪水的,那还是浅浅小姐在病中时,先生每每在小姐面前强颜欢笑着,在外头却早已经眼泪已经不知道是流了多少,如今又见着先生这样子,叫她真是心里跟着难受。

“阿姨,你说浅浅会不会回来?”

于定国看着房里睡着的灰妹,带着希冀的目光瞅着面前的阿姨。

那阿姨在于家很多年,自是知道这位先生是长情的,若不是长情的,也不会一直是单身到现在,只是,这样子显得有些叨叨的,叫她有些——

“先生,可不能这样子,浅浅小姐已经没有了,世上不会有回魂的事儿,你疼浅浅小姐,浅浅小姐是知道的,万不能成这样子,要是浅浅小姐知道的话,还不得怪她自个儿的?”阿姨话说得很小心,生怕碰触着这位先生的逆鳞。

然而,于定国却是很快地收拾着脸上的表情,毕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收拾着表情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只是心里头到是放不下这几分执念的,“许是我想太多,等手头的事忙完,出去散散心便是了。”

阿姨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是于家的老人了,这位也是看着长大的,迟疑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出个主意,“要是先生觉得这位着实有……不如认为女儿如何?”

于定国一听,像是所有的迷雾都给拨开般,就打定着主意下来,忙着点点头。

灰妹睡得很沉,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叫人三言两语之间就给定下来,还兀自在做梦,梦见自己处在一片白色的墙壁里,明明是见着一个女孩子躺在病床里,身上都插着管子,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可明明管子是插在别人的身上,她还是觉得疼,像是插在她的身上一样,慢慢地凑近着那女孩子,却叫着她惊了,分明是于浅浅,那个已经死了的于浅浅——

她愣在那里,旁边有许多人进出,都是她不认识的面孔,又好似认识的面孔,一张张的围在于浅浅的病床前。

整个人缩在床里,她仿佛是觉得自己从他们身边飘过去,脚不着地,怎么也着不了地,轻飘飘地飞出去,落在外头,那里站着一个人,正捂着嘴在那里哭,便是于定国,于浅浅的父亲。

“——”

她一下子睁开眼,起身坐起,被子从身上滑落在腰际,浑身都是汗,几乎是湿了她全身,两眼瞪得大大的,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事儿。

这是哪里?

她脑袋里沉沉的,还有些疼,都是喝酒的后遗症,她一手抚着额头,一手就已经去开灯,颇有点熟门熟路的意思。

待得灯一亮,她眼睛开始有些适应不了光亮,慢慢地适应下来,瞅着这房间,布置得很简洁,就是她会喜欢的风格,放着好些个大布偶,也是她喜欢的灰太狼与懒羊羊,房里还有个书架子,天蓝的色彩,配着房间也是天蓝的色彩,像是在大海里一样,尤其是书架里头的书全是她喜欢看的。

她下得床,瞅着这房里的布置,眼前似乎是隐隐地浮起着一个画面,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走在这房里,转过脸来,是那个于浅浅——

灰妹喘着气,似乎是满腹的疑问,看着锁着的抽屉,她脑袋里似乎是闪过什么东西,在书架子里找到《傲慢与偏见》,那本书一拉出来,就见着几把小小的钥匙,往着抽屉里那里一试,恰恰是抽屉钥匙。

她愣了,愣在那里,仿佛有些不太能接受,脸色都是刷白的。

都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知道这东西在这里?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像是着了魔一般,去开启着那电脑,电脑是没有设置密码的,她开机还是容易的,不过是启动一下,可是,那qq的什么微博什么的,她一输着密码就进去了,而且那密码不是别的什么,就是几个数字,那数字像是从脑袋里突然跳出来似的。

她愣了,觉得浑身不对劲——

都是怎么回事?

她呆在那里,明明不相干的人,她都没想,那串密码就跟烙印在她身体里一个样子,叫她浑身都冷。

“睡不着吗?”

“一—”

突然一个声音,她整个人受惊了,失态地尖叫起来,左手拿捏着的钥匙掉落在地,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两眼透着恐惧。

“张鸯鸯——张鸯鸯——”

那发出声音的便是于定国,到客厅找着水喝,看见这屋里的灯亮着,心里一动,便是轻轻地推进去,看着她熟门熟路地找到钥匙,不由得心里发紧,却见着她又不往着抽屉里找东西,而是去开电脑,熟练地电脑上操作着,然后他就便出声了。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却是把她给吓得尖叫起来,他一个走进,她尖叫得更大声,让他不敢上前,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儿。

阿姨早已经走了,房里便只留着他们两个人。

“我不过去,不过去——”他放轻着声音,还往着客厅里退,盯着她慌乱又带着恐惧的眼睛,叫他心里头一阵难受,“你不要叫,不要叫——”

徐技半夜里接了个电话,便是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急着从医院里出来,叫着司机送他到于定国这里来,见着浅浅房里的人,正是用着双臂紧紧地抱着她自己,用着防备的眼瞪着他与于伯父。

“伯父,这都是怎么了?”他还没问的是鸯鸯怎么在这里,而且还在浅浅房里。

他的未尽之语,于定国是知道的,轻咳着一声,迟疑了一会,终还是说出话来,“也许她是浅浅——”

他的话说得没有一点儿底气,却是含着强烈的渴望。

徐技一怔,立马觉得这个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

可是,他没有立即驳斥着于定国的话,只当于定国是太想念女儿了,“伯父,你不能,你这样子会吓着她,要是说出去,谁会相信有这种事儿?”

于定国心想也是,这到底是他的私心儿,可问题是浅浅死的消息,他们那个圈子里哪个不知道的,这会儿再出个浅浅,岂不是生生把别人家的女儿拉过来当女儿,“你说怎么办?”

他一时也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不由得反问着徐技。

徐技那身上还带着绷带,尤其是脑袋上还都是包扎着的,那次从台阶上滚下来,又把灰妹护在怀里,着实是伤得不轻,只可惜是躺在医院里,也没盼着人去瞅着他,真真是心里头不是滋味。

不是滋味归不是滋味,他消息也是灵通得很,晓得她与陈法是有些不睦,正想着办法想居中插入,想不到一个电话,叫他还真是见着人。

他们在客厅,灰妹在房间里,维持着那个姿势也不是一时半会了,蹲得是双腿发酸发麻的,便是站起来,心里头也是慢慢地平静下来,先头也是太惊过度了,再加着于定国冷不防地一个出声,吓得她着实不轻。

一个人抱着双肩儿,她终于慢慢地冷静下来,真是的,重生这事儿她不知道是看过多少文了,想不到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是她现在叫张鸯鸯,不再是于浅浅,说也怪,这么一来,脑袋里有关着于浅浅的记忆全都是涌上来,跟自来水似的。

但——

她真是有些个纠结的,这事儿,还真不能对别人说,别人还指不定当她是疯了,回头看着于定国,她心一下子软将下来,这便是她父亲,疼她最多的父亲,“爸——,你的风湿现在下雨天好点没?”

于定国那是有风湿的,是进藏那会伤过腿,也是留下点后遗症,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就是于家的兄弟也不见得知道这事儿,她一下子就问出来,还能不是他的女儿吗?

那个泪纵横的,他嘴里叫着:“浅浅,浅浅,我的女儿——”

徐技看着这对父女,心里头觉得有些感动,也没有说话,怕打断他们父女之间的话,默默地坐在客厅里。

女儿回来,于定国自是跟着捡着大宝贝一样,恨不得叫天下人都知道,可这个事儿,还真不好叫别人都知道,免得出些啥的事,叫人防不胜防的,对外就称着于家的老爷子认了个孙女。

于老爷子已经是快九十,别看年纪这么大,看着还是挺健朗的,那眼透着个睿智,对着换个身回来的孙女也是老泪纵横的,于这家帮小辈里就出个于震一个男孙,别个全是孙女,除了那个长孙女之外,于老爷子最上心的就是这个小孙女。

于家的人,四世同堂,对外口径都是一致的,除了主事的几个人晓得,其余都是认同对外的话,张鸯鸯是他们于老爷子认的孙女。

“爷爷,你怎么老是不让着我——”

一个下午的,陪着老人家下棋,偏就是老人家棋艺好,叫灰妹一边输了好几盘,输得那个心里头不服的,还是一直扯着老人家下棋,就是个不服输。

于老爷子就爱着浅浅这个,看着她撒娇的样子,除了没有浅浅的脸,那个样子活脱脱就是浅浅生前的样子,有什么事不能发生的,他接受起来也是很快的,“陈法那个小子呢,怎么不来?”

她不乐意听到陈法的名字,把眼儿一瞟的,就是不肯理这个问题,把棋子都给收起来,“爷爷,你还是管管于震哥,他算是个怎么一回事,都要结婚了,还在外头养个女人的?”

于老爷子的话叫她给挡回来,到是对着于震也算是不想管了,他老头子也是管不了这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管着他们做什么!“得,你到是话题转得快,那女人也不稀得你于震哥养,是你于震哥没皮没脸地凑上去——”

于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还“嘿嘿”地笑两声,仿佛所有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去,到叫灰妹乐了,手指晃荡着,“爷爷,您真是个坏人——”

“嗯,我们浅浅说的是,爷爷是大坏人,浅浅是小坏人——”

这话真熟,小时候,爷孙俩的对话就是这般样子,如今说起来,特别的温馨。

于家与郑家的联姻,那是于家的于震与郑家的大女儿郑雨秋,要说那两人站一起,可说是郎才女貌的,论家世,虽说郑家是比不得于家,但也是能配的。

订婚的日子,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来得一个热闹的,当然也有陈家的人,叫灰妹还真是躲不开,看着陈法走过来,她再也是站不住,索性着拉着陈法往外走,这举动,到让不太知道内幕的人大笑,特别是于老爷子,还以为孙女太想陈法这小子了。

“鸯鸯——”

陈法跟着她走,没个迟疑的,叫她给拉着到角落里,无奈地叫了声。

灰妹今天那是穿着一身蓝的,天蓝色的长裙,将她整个人陷在大海里似的,就是连耳边的耳钉那上头镶着的都是蓝钻,长发直直地垂下来,随着她的步子,发间透出一丝蓝光。

陈法看着她,这要是在外头那么不经意地一个碰面,也许他还真就是有可能认不出人来,眉目间透着全是自信,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远远地看着她,叫他眼前一亮。

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那食指间还戴着个方戒,那上头还镶着个几乎闪花人眼的蓝钻,别看着样子简单,看着是个男款的,那可是于老爷子的心爱之物,谁不知道。

“鸯鸯,你——”陈法一开口,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才好,才几天的功夫,他小妻子就已经成了于老爷子的孙女,他深呼吸一下,还是把心头的话给问出来,“你还好吧?”

他问得小心翼翼,颇有着几分曲意奉承的味儿,配着他那个壮硕的身材,叫人看着眼里,着实有点儿哭笑不得。

灰妹就是这么个态度,微弯着腰,小小的脸似笑非笑的,就瞅着他,与他到是带着几分距离感,显得有些儿生疏。

“我自然是好的。”她回答着,这里正常阳台处,站在上头还能看着下面的泳池,那里倒映着月光,水面荡漾着一层莹润的银光,全落在她的眼底,“你呢,过得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手心里有些湿,紧张的汗意,忽然间也不那么怨了,许是想开的缘故,叫她还真是有些定下心来,瞅着他,笑眼盈盈的。

陈法觉得她现在一笑,笑得极是真心,叫他心里头那点子叫做不这的东西沉下去,浮起来的便是肯定,伸臂试着揽着她的腰儿,几天没碰着,可是叫他惦记着狠了,还从来没有叫他这般牵肠挂肚过。

“跟老爷子处得挺好?”他问,那位老爷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近着,脾气向来不是个好的,便是极为喜欢护短,就是那位名声早已经在外的于家大小姐于胜男,也叫着于老爷子给护着,谁也不敢在背后说些什么。

自个儿的爷爷,还能处得不好的?

她到是想说这个话,怕把陈法给吓着了,毕竟这事儿,“子不语怪力乱”,她还是有些顾虑,又有些个纠结,怕着这陈法喜欢的是张鸯鸯,不是她,心里头怪没有把握的,心儿更是七上八下的。

但是——

她恢复记忆,连着那性子也跟着回来了,便是个直爽的,但凡有个话,便是要弄个明白,万万没有叫自己在那里纠结的道理,于是,她说了,按着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再觉得没有着落,话还是得说的,咱得活得明明白白的。

“我与董利民就算是先头有关系,现在也没有了,你可以当作是我单方面的。”她话说得不太客气,指节还轻轻地敲打着自个儿的手臂,微仰着脑袋,把映入眼底一片儿银光给隐去。

她说单方面,也是有她的道理在,这种重生之事,说出来,恐怕别人不会相信,也会是觉得她疯魔了,或者更是鬼上身了,无端端地惊吓到别人就不太好了,至少她这个身体,属于张鸯鸯的身体那的的确确是董利民与江艳的女儿。

陈法是个能承认错误的人,他一贯是这样子的,先头要不是不想再瞒着她,也不会把自己心里头那么一点儿心思给露出来,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可架不住,他自己是动了真格的。

“你与他没有关系——”他话得说很是干脆,“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或者你想说,他的事与有你关系,是你一手在后面弄的?”

这个话,让她灰妹忍俊不禁,“噗嗤”一记笑出声,微凑近着他的脸,那仰起的脸,正对着他的下巴,那里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连个胡茬子也是没有,“要我真是呢,那叫什么来的,美女蛇计诱大市长?”

话说到这里,她几乎是笑弯着腰,没有什么形象的样子。

陈法到是把人给拉起来,双手撑着她的腰,叫她老老实实地站在身前,倾头凑向她的侧脸,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颈侧,“你可真敢胡说,这种事也是能说着玩的?”

他的手可是捏向她挺翘的鼻头,那姿态充满着亲昵。

她更乐了,乐得全身骨头都是发软的,任由着他撑着自个儿的腰肢,力道全聚在那里,把她给撑住,“你说,有没有借尸还魂这回事?”她问了。

女人嘛,大抵都有些小心思的,她这回是顶着张鸯鸯的身体,可里头是叫于浅浅的本尊,她到底不是张鸯鸯本人,就是性子也不同的,就怕着陈法喜欢的是张鸯鸯,不喜欢这个身体里的芯子。

陈法还以为是什么问题,还真叫她给问着了,可他是个什么人,心眼多,更是门儿清,有些话总不能是白白问的,也不可能是没有道理就问出来的,于是,他有了主意,把人搂入怀里,压低着声音,“这事与你有关?”

她那么问,他跟着那么反问回去,这就叫夫妻的,起个话头就能知道对方想说的意思,脸上还带着几分狡黠的味儿。

“要是说我顶着这个身体,里头是别人,你怎么想?”她已经是眉眼儿绽放得极开,像是得到最好奖励的孩子般,把头埋着入他胸前,两手臂儿圈着他劲实的腰,跟个猫儿一样贴着他,“你怎么想?”

她后面还是再加问一句。

陈法还能听不出嘛,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还不明白,就是个笨的,他是笨人吗?

指定不是的。

笨人也坐不到他这个位置!

“想什么的,这样子也挺好。”陈法接受得没有一点儿不情愿的,他先头是有点儿意图不太好,可到底是动了真格的,如今又得到这么个结果,怎么能不叫他高兴的,“这样子也挺好。”

这话听得太含糊,叫人不太放心,灰妹心里头还是有几分不太顺的,反手就揪着他的领子,小脸仰得高高的,“你说,你是喜欢张鸯鸯还是我?”

这问题有什么区别吗?

男人大抵得粗心的,觉得这个没有区别,他认识的人就是眼前的人,也从来没接触过先头的张鸯鸯,他所认识的人一直就是面前的人,再没有别人,在他看来,张鸯鸯就是她,她就是张鸯鸯,不是名字的问题,就是她只是她。

“鸯鸯不就是——”你嘛。

他刚想这么说,见着她那张小脸露出几分不善的样子,连忙改口了,说得很是顺溜,“什么张鸯鸯不张鸯鸯的,我就认得你,与你叫什么名字有关吗?”

回答很叫人满意。

灰妹那是很满意,再没有比这个更叫她满意的了,正用着胳膊圈着他的脖子,想勾下他的脖子,自个儿也跟着踮起脚,粉色的唇瓣便是要凑过去—

“鸯鸯——大哥——”

灰妹的所有兴致都叫人给打断,还有后半截子话,侧头不太高兴地一看,是徐技,赶紧着要拉着陈法走,压根儿不想见着别人,与别人再有着什么联系。

总是渐入佳境时,就有不识相的人出来,出来串串场子,叫人不得安宁。

陈法就等着她主动来献吻,哪里想得到又出来个不识相的人,那脸黑成一片,不太乐意地瞪着徐技,这小子,可是觊觎着他的小妻子,别看着就长着张娃娃脸,那心思重得很,他是晓得的。

“徐技,这一身的伤,哪里弄的?”他口气里有些意外。

“呃,救了个不图报的人,伤成这样子了了。”徐技就是那个不太识相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叫她躲开,就看着陈法,也没有看她,那张还打着小补丁的娃娃脸,有些个恶意,“怎么着呢,大哥,在这里悄悄地说些个什么呢,要不,说出来也叫我听听?”

他的话可是指着灰妹过去的,不图报的人,不就是灰妹来的,他到现在伤都没好利索,这人回了于家,更是不去看他一回,叫他心里头跟着火烧过一样,又见着这两人又好回去,更是想把人给硬生生地拉开。

“不图报的人?”陈法的口气更意外了,“是呢,这样的人是不能救,万一,叫你赔了媳妇又折兵,真真是不好的。”

他说得中规中矩,好象没有发现徐技的话意有所指,直直地表达着他的意见。

徐技就知道这个大哥,那是心里明白面上装着糊涂,差点给气得狂喷一口血,不由得就瞪向一旁的灰妹,“也是,大哥说的是,这种不知恩的人,我怎么就救了呢,还摔得自己住在医院里,也没见得别人来看一眼。”

灰妹知道那是在说她,说起那个事来,也是有几分愧疚,到底是他护着她,才叫她没受什么痛,那气势儿便是弱了几分,把脑袋一矮,就躲在陈法怀里,那意思颇有点依赖着他的意思。

“我们走吧,到前头去,叫爷爷见见你。”

话很轻,陈法听见,徐技也听见,就是想发作,也没能发作得出来,真不是时候,

陈法这会儿没插一句话,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发挥,目光落在徐技身上,淡淡地看着,随着她的意往回走。

这一招老好的,以无招胜有招,叫徐技觉得面上无光,仿佛所有的前路都叫着人堵在那头,他不想退,前头也是上不去,那种心情,叫他心里头堵得慌,人家那是正正经经的夫妻,都是领了证的。

他算是什么?

什么关系都没有,都是他在那里一头热,好不容易见着他们两个人有些个不太对付了,他还没怎么着,人已经好回去。

他真心觉得自己的运气不怎么样,来晚的就是来晚的,跟末班车一样,你就是吼破了喉咙,也不见着会再加开一班。

要真是排着算起来,灰妹算是头一个结婚的,这于家的这一代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都是不愿意结婚的,就是今天订婚的于震,算是坐稳着第二位的位置。

于老爷子那是高兴的,很高兴,就多喝了几杯,要是有人敢劝着,就一个眼瞪过来,谁敢劝?谁能劝!

就是灰妹还凑上前去,拉着陈法去,叫于老爷子还真是惦记着他自己的身体来,不再贪杯了,看着孙子与孙女婿,那是百看不厌。

“徐家的小子,怎么脸色这么难看,都是怎么了?”于老爷子可是一眼扫过去,就见着在场里几位都是脸色难看的,叫他不十分的不喜,为什么不喜,那是他们的眼可是瞒不过他这个老头子去

他满意地瞅着陈法,那是看孙女婿越看越满意,早知道这位是不错的,如今能叫他孙子嫁过去的人,更是叫他满意。

“老爷子,这可是问得好的,他那是欲得而不得,心里头堵得呗——”站出来说话的就是方正,站在人群里,向来是众人的焦点,话说得有几分打趣的味儿,到是把徐技的心思说得个十成十。

于老爷子还能不知道这个方家的方正,那是方家的独苗苗,不像他们老于家,下面还能好几房,这方家就是单传的,又是个业大的,“你这个方小子,说话还是这么着的,阴阳怪气的,怎么都没改改?”

灰妹就偎在陈法的怀里,努力地对落在身上的视线都不当回事,可还是不太自在,这人大抵都是心虚的,她事儿是有的,想忘记,很难,尤其是那几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跟烙铁似地烤着她,叫她不能够淡定。

陈法到是护着她,搂着她,不叫她担心,面对着几个人的目光,腰杆儿那是挺得直直的,无不告诉那几个人,别想太多了。

“老爷子,他可不就是这个脾气,哪里改得了。”出声的是许慎,站在方正的身边,这会儿,他与方正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结成一个阵营的,把陈法当成他们要攻克的堡垒,“鸯鸯也是这么说的,可惜呀,我们都慢上一步,就叫着鸯鸯嫁给大哥了。”

话那是在打趣,让别人听得那是打趣,还露出配合的笑意,可他几个人,谁都能听得出他话说的另外种意思。

灰妹叫他的话说得那是心头一凉的,到底是还有几分理智,没有跳出去指着许慎脸,咒他个无耻小人的,总不能在这里演个大戏什么的,叫别人看去。

“鸯鸯,你于震哥哪里去了,注意着没有?”

她刚想低声跟着自家爷爷说,要拉着陈法先走,偏就是三叔到她的旁边,堵住她的去路,压低着声音问她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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