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妹头都没有回,就是像没有听见厉声说的话一样,就往着楼里跑,直接地入电梯里,手一按,看着电梯门在自个儿的面前阖上,心儿还不太淡定,没顾着什么形象地倚在电梯内壁,深深地呼吸着。更多小说 ltxsba.me
一下一下又一下,她深深地呼吸着,有点弄不清厉声的意思,大抵是觉得他不过就是见不得她好过之类的,别的也没有多想,当然,也不会往着自己脸上添金的,除了陈法,她自是不愿意相信还有另外的人,能对她这么好。
她不敢相信的,那些人,先前对她的那种厌恶,还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头,没道理,这才多长时间的,就变了个样?
她宁愿相信那是些男人,就是见不得她好罢了。
跑到楼上,她才发现,身上没钥匙。
包包里都找了,连个钥匙的影子也没有。
她急了,瞪着个关得紧实的门,有些个无语。
钥匙?
那串叫做钥匙的东西去哪里了?
她低下头,手往着包包摸呀摸的,也没有摸到类似于钥匙触感的东西,连忙蹲下,她把包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都是些杂物,找不到一点化妆品的痕迹,更是连个小镜子也没有,只有一支护手霜,还是很便宜的那种三块多的超市货。
真没有。
有没咬完的饼干,放在打开的小包装袋里,这种东西都是没让她给扔掉,居然找不到钥匙?
她真是觉得有些——
楼下还有人,她也不知道那两人有没有走,反正她现在不下去,就算是找陈法,也是打个电话的事——
她这么一想,也就没注意着自己往后一靠,身后就紧闭着的房门,也不知道是门没关,还是怎么的,她忽然间觉得后头动了,一下子就失去个重心,冷不防地倒在那里。
“砰——”
受难是她的脑袋,一下子碰着坚硬的地面,让她疼得差点儿滴出几滴泪来,眼里忽然一亮,房里的灯都亮了。
只是——
她还没来得及露出痛苦的表情,就让着上头的脸给惊着了。
那是谁?
一张陌生的女人脸,端着优雅的范儿,颇有点好地瞅着地面的她,让她觉得有些个无地自容的感觉,那脸便是一抽一抽的,真是忍不住了,“你是谁?”
这是她的地盘,她问这样的话,应该是不过分的吧?
岂料是,那女人脸上的表情更是比她还要无辜个几分,瞅着她,却是没有半点要对她伸以个援手的意思,“你又是谁?”
灰妹得到的是理所当然的反问,那一问,问得她心头都凉了,可兀自是强自镇定着,咬得唇,往上瞅着那女人,眼里有几不悦的意味,“你在我家里,还问我是谁?”
她试着起来,可那个女人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反而是双手环抱在胸前,还往着旁边退开点,脸上带着笑意,长长的黑色卷发披在肩后,颇有点异味风情。
“哦——”那女人长长地应一声,算是后知后觉地发现灰妹的身份,只是,那表情归着表情,但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原来是小大嫂,我当谁呢——我是陈恩秀,陈家的二女儿,我们小时候算是见过面的。”
小时候?
灰妹扶着门框站起来,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给打量一遍,学着几分高傲的架子,嘴角更是活学活现的泛起淡淡的笑意,仿佛刚才那个倒在地面里的人压根儿就不是她似的,“原来是恩秀,我也当谁呢,从国外回来了?”
她知道陈恩秀是谁,只知道个大概,没有更详细的,至于小时候?
真没有印象呢,她失忆了,不是吗?怎么可能会晓得。
那确实是陈恩秀,一身的黑色,看着颇有点秘的感觉,却不让人觉得有距离感,鼻梁间架着副眼镜,瞅着有些个书卷的味道,她是国外知名大学的教授,自从十六岁出国,便是一直待在国外,鲜少回国。
“你跟我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陈恩秀看着她走进房里,她在后头把门阖起。
灰妹很不喜欢她的口气,做出女主人的架子,自个儿先落坐在沙发里,抬眼瞅向陈恩秀,“请坐吧,不用太拘束,你大哥知不知道你回来了?”
她笑着问,陈法没跟她说过,那么,她便是认定陈恩秀回来的事陈法可能是不知道的,于是便很淡定地问出口。
果然是一猜便对的。
陈恩秀回国,还真没对任何人说过,大哥的房子她是有钥匙的,她自小便与家里人格格不入,就是回国来的几天,都不太回陈家老宅,住酒店,大哥自是不许的,她一般是住在她大哥这里。
“还不知道呢,我还没说,要不,小大嫂,你打个电话给大哥,叫大哥快点回来,我还没吃饭呢,叫他回来带我出去吃——”
陈恩秀说得是理所当然,落坐在灰妹的对面,双腿微侧着,双手置在膝盖上头,似乎与着灰妹比着淡定的笑意,笑得比她还要掺合着一股子叫人说不出的意味。
灰妹不是不喜欢她的态度,而是她的叫法,什么叫做“小大嫂”的?
“也是——”她这回到是赞同的,心底里不太赞同,面上到是赞同的,就算是做出来的样子,也是很像那么一回事,她觉得自己好象很有天份似的,做什么就能像什么样子,“要不,你直接打电话,好叫你大哥来个惊喜的?”
她这么问,问得很关心人的样子,甚至是那为着陈恩秀打算似的。
陈恩秀却是坐不住的,与张天爱那是自小便认识,见过这个叫做张鸯鸯的所谓的张天爱的拖油瓶妹妹,就见过几次,没有太多的交集,所有的印象也是从张天爱那里听说的。
她是个教授,自然是晓得偏听偏信这种事的后果,不管着张天爱说上个什么,她嘴上应付着,心里头到是没有信上几分的,凡事只有自己她自己亲眼看了才晓得。
当然,她还是挺满意,要是让她大哥知道她没说一声就回来了,也家也没有回,就在这里,肯定少不了一顿训的。
别看她这么大的人,她可以对父母不假辞色,漠视着在她学生时代做下伤害她事情的父母,可是,她还是挺顾忌这个大哥的,于是那脸上的淡定笑意一下子不见,露出几分讨好的意思来,“大嫂,你可千万别打电话,我说了明天才到的,要是他晓得我先到这里来,指不定还得怎么找我算账的——”
她嘴上说着话,眼睛还小心地瞅着灰妹手里头屏幕正亮着的手机,生怕她拨出电话去给她家大哥。
人家这么说了,灰妹自然是得大度的,当作没有发生过,这点儿肚量她还是有的,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她不是宰相,自然是撑不了船的,可是这么个小小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还是做得到的。
“要不,我请你吃饭?”她自是懂得把握机会的,按理说请人吃饭,按着她自己的出手,也只能请得起路边摊子的,包包里头有着一张陈法给的卡,让她还是有点底气的,陈法的钱,请陈恩秀吃饭,她用得是心安理得,“想去哪里?”
陈恩秀有些个不好意思的,她做的事不太地道,没说个道道的,就到上头来找人,虽说是到大哥的家里,可实际上是来看她的,看着这个叫张鸯鸯的女人够不够资格做她的大嫂。
未来大嫂递出来的橄榄枝,她自是接下的,赶紧着说出个地方,“不如去星辰饭店呀,那里头的东西,不中是做得跟方正一样好看,吃起来那个味道也是道地的。”
星辰饭店——
灰妹曾经想过不去星辰饭店的,一想起那个饭店,就会记起方正那个不要脸的混蛋,谁让星辰饭店就是方正名下的产业,连带着她对星辰饭店都没有好感。
“不行吗?”
陈恩秀不是没看出来她眼底的几分迟疑,她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话便是问出来,将她身上的几分书卷味一下子去掉。
话说这个份上,灰妹也是骑虎难下的,自个儿说请人吃饭,也叫人说地方,总不能说她与那个不要脸的方正有几分旧怨,不想去那里?
这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哪里的话,那里自是城中最好的。”她说道,拽起着包包,“现在走吧。”
陈恩秀也跟着站起来,得到她想要的结果,自是跟着出门。
岂料——
这楼下两个人正厮打在一起,那两个身影,叫走出楼里的陈恩秀不太淡定。
一个市纪检大院里的头面人物,另一个就是检察院里的佼佼者。
“你们这叫怎么了?”陈恩秀连忙把试图漠视这一切的灰妹给拽住,瞅着这两个停下来手的男人,“你们看,我要不要叫个记者过来看看?看看你们这样子打得没有丝毫形象的样子?”
她说话有些凉凉的意味,除了这些,更是有些个看好戏的姿态。
灰妹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没走,居然还在下面打起架来,这要不是天黑得很,楼下又没有什么人,要是换个时间,这楼下,早就怕是挤满一堆看好戏的人。
她满脸的黑线,偏又让陈恩秀给拉住,走不得。
“恩秀,怎么着,你也回国了?”
厉声是一直待在楼下,也没见着楼上的灯有亮起过,便以为楼上没人的,哪曾想,这个陈家的恩秀也在,他的脸上让徐技给添上个几记的,分外精彩,红的白的紫的都有,像是调色盘似的。
徐技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娃娃脸给肿得看不出来个原来的模样,他到是硬挤出几分笑意,却是十分的难看,“你们这是要出去?”
他是看着陈恩秀的,只有厉声才晓得他的话是在问张鸯鸯。
厉声刚才那个一开口,就扯动着脸,不由得一阵抽疼,让他还真是不好受,别瞅着人一张娃娃脸,动起手来比他还狠,一下一下地都打他的脸上,明天叫他怎么去上班?
“没长脑袋的家伙——”他的话就给丢过去,“要不,我送你们出去,这里没车子,出租车也是难等的,这么晚了,公车恐怕是更没的,怎么样?”
还没等着灰妹同意,陈恩秀一口便答应下来,她自小与这两人是认识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有人愿意送,她有什么道理不接受的!
灰妹心里头那是千百个不愿意的,可又怕她不接受,叫陈恩秀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就没费那个心思去拒绝,反正有着陈恩秀在,她也不怕厉声出什么妖蛾子,自是跟着上车。
陈恩秀坐在前头,灰妹就坐在后头,一个人?
没有!
她正要关上车门,偏就是另一边的车门给拉开,徐技往着车里挤进来,挤在她身边坐下,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往着旁边坐了坐,可徐技好像是嫌位子坐得不舒服,也跟着动了动,离得她很近,手臂就贴着她的手臂。
灰妹可就犯难了——
她不敢再往着角落里移动,就怕前头的陈恩秀注意到后头的情况,她告诉自己得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一直是这么催眠着自个儿。
徐技那是什么人?
就如阿基米德说的一样:“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
有机会摆在面前,他一直是懂得把握机会的,不懂得把握机会的人才是傻子,“恩秀这回可是大哥的婚礼特意赶回来的?”
他嘴上这么问着,眼睛到是瞅着想躲着他的灰妹。
那种目光,都能让人觉着这人身上跟着没穿一个样子,灰妹就是有这种感觉,那身子一个打颤的,忍不住崩紧了些,“厉声呀,你把我们送到门口就成了,你们这样子,到是不太好见人的呀,要是叫别人瞅见,这可不太好,徐技,你说是吧?”
要是要脸的人,可早就是顺着杆子往下爬了。
厉声是个要脸的人吗?
不是——
要是要脸的,也不会跟着徐技在楼下就打起来的,那叫一言不和的,便是连着兄弟也没得做,看着徐技那装成情圣的样子,叫他还真是看不惯。
“说什么呢,厉声,鸯鸯可是嫌弃我们这个样子?”
徐技好象没听出她的意思,就算是听出,也会当作没听出。
陈恩秀也跟着插嘴了,她没有别的想法,侧头瞅着厉声的脸,不由得笑出声,没有一丝一毫个收敛的样子,在厉声开口之前,她先说话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让着厉声把话给缩回去,让她先讲。
“徐技,厉声比你的脸要好一点儿,你们都是太闲了吗,怎么就打起架来了?”
她哪里不知道这些个人,都是平时好得能穿同条内裤的人,怎么就打成这个模样,让她好生好。
灰妹到是不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打架,反正这个狼狈的后果是她想见到的,难得有这个场面,不看一下,实在是叫她忍不住,但——
她可不想跟他们多碰面,这才是最要紧的,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要紧。
“这个可真是不好说,鸯鸯,你说对吧?”厉声的话从前头传过来,坐在那里,好象是在专心开车,就做这么一件事,做得极为精细,“男人嘛,手痒痒的,便会打架了,还得有什么理由吗?”
“噗——”
话说得强词夺理,后头的徐技那叫忍不住,这一笑,扯动着他的脸,让他疼得倒抽口冷气,不由得怪起厉声那个家伙,下手还真是狠!
徐技这一笑,惹得陈恩秀也是忍不住,她本就是个开朗的人,从来都说外貌是骗人的玩意儿,明明是张书卷味极重的脸,偏就是留着让人瞅着有那么几分异域风情的卷发,到是没有别的颜色,黑亮黑亮。
“嫂子,你说,他们都不怕这样子让人看见觉得丢脸,就由着他们,等会还有替我们结账,得有多好?”
她就是那么一说,也没有真叫人结账的。
灰妹可是当真的,她有时候脑袋里容易转不过来,容易是为捡芝麻而丢下西瓜,上次就那么一回,为了省那么点出租车的费用,坐上方正的车,差点把自个儿都给卖了,也幸得有陈法。
“这叫怎么好意思的,是我请你的,跟他们几个大男人一起有毛意思的。”她压根儿不打算再见这两个没皮没脸的男人一次,更别提与他们在一起,她还能不能吃得下饭,本来肚子里就没有消化完,叫她怎么吃?“恩秀,你说是不是?”
陈恩秀大体上来说还是比较尊重她的意见,毕竟自个儿的大嫂,自家大哥同意娶了,她也没有什么可纠结的,只是他们两个人好就成了。“也是,嫂子说的没错,也不能占你们便宜,到地儿叫我们下车便成。”
灰妹可是个领情的,拿着眼,斜睨着徐技,颇有点嘲笑的味儿,只是,没有表现得很露骨,“徐技,你跟厉声,赶明儿要真是想瞅着有一顿的话,叫恩秀单请你们就行了,今儿个可是我们姑嫂的,不许掺合着,厉声你说是吧?”
姑嫂?
确实是个姑嫂来的,可是话落在人耳里,有人还真不愿意听,厉声按着方向盘的的手都有些用力,再有力有什么用,人家就是那种关系,谁叫人家还是陈法的妻子,陈恩秀不就是她的小姑子!
话是说的没有一点儿错处,就是叫人听着不舒服,尤其是那态度,吃定他们不敢明里明枪说出来的那种态度,叫他心里硬生生地压着一股子火。
“嗯,也是,我到是不太好打扰,回头请也是请的,徐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自己不去,也不能叫徐技跟着去,总不能是他碍着面子走了,叫徐技跟着去。
这个人就是心眼儿毒,对兄弟也是一个样的,谁叫人家今天不给他面子,还跟他打架,别看着那张娃娃脸的,出手会轻点,可是都往着他的致命点来。
有了女人忘记兄弟,就是这么个态度。
徐技觉得脸皮没了就没了,也不在乎那点面子,心里头还打着主意叫厉声先走,他后面也好跟着,岂料是厉声这个毒肠子的,就在前头堵他的话,堵得他全身都不顺,恨不得先头那个下手再重点!
“回头请也是请,哎哟——还真疼,我得回去弄弄,不然明天还真就不能去上班了……”他一说还捂着自个儿的脸,一副被打残的样子,“厉声你下手可真重,这可是要我的命!”
厉声那是在开车,也没有徐技那个做作的,微分对着往着他脸上瞅的陈恩秀做了个鬼脸,配着他那张给揍得红肿青紫的脸,真真就是活生生的鬼脸,“你下手哪里轻了?”
陈恩秀到是笑了,她还是头一次看见他们打架,这些人,都是好得跟同穿一条裤子似的,像今天这样子打成个似乎不要命的样子,还真就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她与他们关系还算是好的,可关系再好,总是比不过自家大嫂去的,所以她是果断地与自家大嫂选择同一条道儿,“得,等我跟嫂子下车,你们再去打,看看到底谁下手比较重些——”
这纯粹是调侃,惹得后头的灰妹到是忍不住要笑,她不管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打,就在她的楼下打,原因是不是与她有关,她都不去想,反正瞅着两张猪头似的脸,她心里头舒坦了。
星辰,转眼间就到了,此时早过了下班的高峰期,没有塞车那种叫人觉得烦躁的事儿,一下子就停在那门口,姑嫂俩下车去,把两男的抛在车子里,就朝着里头进。
车子里只有两人了,一片沉默。
厉声拿出烟来,给自个儿点了根,正要往着嘴里送,狠狠地抽个一口的,明明就见着那丫头跟着恩秀进去,心里头还是不舒坦,冷不防后头伸过一手,把他指间的烟给夺过去——
他到瞪大眼的,手里还是没有力气的,开车到这里,已经算是他牛气的,“你连烟也抢,怪不得——”
后头的话,他到是没说,可意思摆在那里的,连烟也抢,怪不得连女人也敢抢!
徐技到是没把他的瞪视放在眼里,反而是拖着个疼痛的身体往后一瘫,大赤赤的样子,狠狠地抽两口,吞着云吐着雾,“你跟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些禽兽,不把人当人看,只知道自个儿折腾,我可是要把人弄回家里去,好好让我给疼着——”
听听——
这话儿说的,他可是清高得很,把自个儿同他们几个摘开来,还摘得个干干净净,不像他们那般不道地,就只想着暗渡个陈仓的,不把人当人——
厉声差点没让他给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这身在大路边,他身上还带着伤,还得注意点影响,早就是一记老拳往着徐技那脸上再招呼着过去。
真的——
他低着头,火光儿一闪的,那微弱的火光映出他的脸,忽然间觉得面上很烫,明明是那么点微弱的火,一下子就会灭的火光,却让他瞬间觉得很烫,而且是那种火辣辣的烫。
是不是有些个过分了?
他想着与张鸯鸯的关系,开始还真就是没有上心,一开始,她那眼里的爱慕,他不是没瞅见,压根儿不在意,这样的目光,还真是见得多了,见得多了,也就不太当回事。
只是,他还从来没想过,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他都不认识,是他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还是她一直便就是这样子,在他的面前不过是装着样子吗?
他不淡定了,尤其是见着她站在大哥面前露出那种幸福的笑意,还从来没想过,她还能那样子露出幸福的笑意,仿佛与他的事儿,压根儿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是的,他就是个小心眼。
他承认的,他就是小心眼,见不得她乐。
许慎那个人浑,他是晓得的,什么事能做不出来,迟早有一天会做出点叫人侧目的事,还真就是做了,他没有一点儿觉得惊的,他不是没看出来,自她打从医院里出来后,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许慎眼里的兴趣,他要是看不出来,就不是个男人!
“大哥可没想跟人离婚——”他说道,说出个事实,都能听得自己的声音里都含着股恨恨的意味儿,“你还有什么法子叫他们分了?”
厉声的话,还真就是戳中徐技的痛处,这就叫做兄弟,什么事儿都往着你的心窝子戳,叫他心里生疼,连带着身上就更疼了些,叫他还就是瘫不住,两根手指夹着烟,瞅着指间那点儿微弱的红光,似灭欲灭的,还跟他的情形差不多。
陈法没放手,他是晓得的,早上人家还比他早一步去接人,那指定是断不了的,只要陈法不断,他就想不出来她还有什么要断的理由——
“厉声,你真叫人不舒服——”
他咬牙,恨恨地说着。
这是事实,他还没办法否认,他所想好的事,只要陈法不放手,就跟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叫他恨得牙痒痒,也是动不了她半分——
厉声是那么个人,他自个儿不舒坦了,也不能叫别人舒坦,凭什么他只能远远地了看着,他徐技又凭什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都一样——”他把话给丢回去,“我看着你也是不舒坦——”
两个人互相不舒坦,话也不太好听。
这边是这样子,可灰妹心情大好,先不论着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看着两个人都成猪头样,她的心情一直是很好,总归是她可没办法把两个打成那样子,叫他们自相打着,才叫做解气。
“嫂子,你心情不错?”
陈恩秀要是看不出来她心情,那眼睛就是白长在脸上头。
灰妹在点菜,还不时地问着陈恩秀喜欢吃些个什么,听得她突然一问,脸上的表情依然很自然,她是高兴,是很高兴,不是一般的高兴。
“嗯,见到你很高兴。”她是这么回的,把菜单放在桌面,微一个抬头的,就见着张思洁的身影,一见着这个身影,她有一些的不自然,也只是眼,当然,她很自然地收回个视线,装作没看见,“明儿个你见不见你大哥?”
陈恩秀喜欢她的口气,她是个爽朗的人,见不得别人说一句再藏个半句的,人家直接问,她自然是直接回答,“让他们看见了,我想他们也不会说,还是明天见大哥吧,我可怕死大哥的——”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可是缩着双肩,做出怕的样子来。
那个样子到是逗乐着灰妹,她有种预感,她们会相处得很好,有些人,即使是认识很多年,处不来就是处不来,有些人一看就是会处得来的那种。
“那不是张思洁吗?”陈恩秀看着走过去的人,只看一眼便就把目光收回来,“就是那个跟浅浅一起拍戏的,大嫂不知道浅浅吧?”
于浅浅,那才是她好友,只是,有句话说得矫情一点,就是“红颜薄命”,今年没的,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得了那种病,没得医,就这么去了。
“于浅浅?”灰妹觉得这个名字熟,不是一般的熟,像是突然烙在她的身上一样,似乎是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是她的错觉吗?“她是演员?”
她问了,忽然间有种想要知道的迫切感。
陈恩秀点点头,“算是吧,她一般都演小角色什么的,也不太在意红不红的,就是个兴趣,打发打发时间的,于叔也不乐意叫她太累着,那身子,一累着就倒下的,上次就是跟那个人一起演的,叫做《蓝河魂》什么的,演个大丫头,回来后就倒下了,也不跟于叔说——”
倔强的好友,她想起来还是挺难受的,活生生的那么个人,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有吗?”灰妹还真是不知道有这么个人,那电视,她也没看过多少,就是知道有这么个电视剧,而且张思洁是靠着这个电视剧一下子就走红的,仅仅是这些罢了,里头的演员或者是剧情,她也没有知道多少,“你们自小认识的?”
陈恩秀看着端上来的菜,那已经是胃口大开,在国外,天天吃的那个叫什么的,都叫她吃腻了,她也不爱叫个人侍候着自个儿,通常是有什么吃什么的,一回国,才明白这吃的还是国内的叫道地。
两个人也不喝酒,饮料什么都省了,直接地叫上白饭,和着菜吃。
“嗯,自小认识的,她是于家的,听说于叔到这里来了,我还没有去见见呢——”
“你是说于定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让灰妹给迫不及待地打断了。
“嫂子,你听说过于叔呀?”她喝口汤才问的,这鱼汤奶白奶白的,喝不出一点腥味儿,一入口,那种浓郁的味道都叫她全身的骨头都能舒展开来,“他人很不错的,于婶早就去了,现在浅浅也没有了……”
她的声音挺低的,说着有些个难受。
于婶?
灰妹的脑袋里突然间闪现出一个名字来,叫她迅速地捕捉住,紧紧地抓住那三个字,“李利延,是谁?”
“那是于婶的名字呀。”陈恩秀没怎么在意,咽下嘴里的汤,慢条斯理地回答着,仿佛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在她的眼里,于婶是谁,百度一下就会知道的,压根儿没有叫她引起注意,“都没了十几年了。”
灰妹手里拿着汤碗,失地瞅着里头奶白奶白的汤,她不知道于定国已故老婆叫做什么,一点儿也不知道,也没有去搜过于定国的资料,那三个字就跟着生根一样长在她的脑袋里,一下子就说出这个名字。
可是——
她与于定国上次在飞机上也不过是头一次见面,人家也没有说过他已故妻子的名字,她也没有听过任何人说起过他妻子的名字,怎么就、怎么就?
“嫂子,你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汤,要不要叫人换一下?”
陈恩秀见她愣在那里,那汤一口也没有往着嘴里送,还以为是她不喜欢。
“没有,我喜欢的。”灰妹算是叫她给弄回魂,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把汤一口喝尽,还给自己再盛上一小碗,“只是想起一点儿事,恩秀,你有于浅浅的照片吗,叫我看看成吗?”
陈恩秀就当她好,也没有多想,便就是答应下来。
等着两个人吃好饭,灰妹去埋单的时候,发现单子已经叫人给埋了,正是张思洁给埋单,这让灰妹有些受之有愧,她已经不打算去做助理了,还没有跟张思洁说一声,这会儿还帮她埋单,她这个好意是承受不来的。
“还是不用了,这个单还是我自己埋吧。”她跟人这么说。
到是饭店的人有些为难,谁知道晓得大明星张思洁那个单就是挂在大老板名下的,一直便是这样子,现在这位客人又是这太态度,叫她真是不太好做,于是便让着旁边的人去跟张思洁说一下。
“嫂子,怎么了?”陈恩秀没弄明白,看着自家嫂子还没弄好,不由得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轻声地问道。
灰妹摇摇头,“张小姐给我们埋了单,我觉得不好承她的好意,你说是不是?”
陈恩秀算是站在她一边,觉得这事账也应该她们自己来结,这是她们姑嫂的事,没道理叫别人为着她们埋单,“也是,嫂子说的是。”
张思洁是个极懂得眼色的人,她没有过来打招呼,就怕是人家的私人聚餐,她自是不好上前,替人结账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做过,不过,她一片好意叫人家给驳回来,还是有点儿面子挂不住,可她还是笑着把事儿说明了,当作没有什么事发生过一样。
埋单的主动权还是回到灰妹的手里头,她拿出现金付的,“要不今晚在这里过?”她问着陈恩秀。
回应她的是点头,陈恩秀吃饱了,也不想去别的地儿了,扯着她的胳膊,“嫂子,今晚我们睡一起,怎么样?”
“不行——”灰妹摇摇头,把她的手给拉开,“要不,你要是不怕你大哥的话,今儿个就跟我回家?”
陈恩秀悻悻然,只得作罢。
婚礼的脚步越来越近。
一点事儿也没有。
所有的人都仿佛消失了。
灰妹觉得生活从来没有这般的如意过。
只是——
如意归如意,她还是觉得有种不安,那种不安从心底溢出来。
“鸯鸯——鸯鸯——”
她醒了,面对着陈法担忧的眼,有些不明所以。
陈法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担心,“你在做梦,一直在叫着什么钱钱的,怎么着做梦梦到钱飞走了?”
他那叫打趣,是叫她安点。
岂料,灰妹到是脸色立即刹白一片,整个人颤了颤,有种落在冰窖里的感觉,怎么也不能暖和她自己,梦里的景象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她都能闻到那股子浓重的酒精药水味,一闭上眼就能闻到。
她紧紧地抓住陈法的手臂,不愿意放开一下,迫切地问他,“你说是不是看多了,夜里也会跟着做梦?”
陈法瞅着她刹白的小脸,有种心疼的感觉,真不愿意叫她成这样子。“不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灰妹点点头,心里头有点定下来,人往着他怀里躲,喃喃地安慰着自个儿,肯定是她自己看看了于浅浅的照片,才起的梦。
一醒一睡,她睡着了,再没有做梦,睡得很熟。
陈法瞅着她睡着的样子,压根儿没睡着,那是一夜没睡,守着她,就怕她再从梦里头惊醒,还有,这是多余的,她睡得安稳。
灰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跟个没事人一样,陈法心里头到是不太放心,到办公室的时候,给自家大妹打了个电话,才晓得这些天里小妻子嘴里的叫着压根儿不是什么“钱钱”而是“浅浅”。
这让他有些疑惑了,按理说,小妻子压根儿认不得于浅浅的,怎么就对于浅浅那么好,还去看于浅浅的照片?
他再打了个电话,是给于定国的,约他见个面。
灰妹不知道这事儿,她一直待在家里头,看看电视,玩玩游戏,要不就与陈恩秀一起出去,两个人现在处得很好,一点儿生疏感都没有,仿佛是上辈子的朋友似的。
“怎么的呀,给大哥发爱的短信呢?”陈恩秀凑近她,看着她用左手在手机那小小的键盘间打字打得飞快,不由得咋舌,“呀嫂子,你跟浅浅有点像呀,她也是用左手打字的。”
“左手?”灰妹有些愣,低头瞅瞅着自己的手,也发现自己是在用左手,于是去用右手,发现竟然用不习惯,要不是让陈恩秀这么一说,她还真是现在才发现自己用的是在用左手,“可能这个方便吧。”
陈恩秀也没往心里去,话说了就过去了,“嫂子,那好象是江姨,又好象不是的样子。”她是压低着声音说的,好象有些不太确定。
灰妹把短信发送完,才去看那边,果然是见着江艳女士,不过怪的是只有她一个人,戴着墨镜,一副很秘的样子,她还从来没见过江艳女士弄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是江艳女士。
怪——
灰妹不是没有好心的,她跟对面的陈恩秀做了个手势,叫她装作没看见。
陈恩秀心里头也是觉得有些怪,便是与她做了配合,当作是没看见。
没一会儿,灰妹说自己要去洗手间,打了个机会离开,便是去追着江艳女士,可能是她反应太慢,一下子就失去江艳的身影,有些个懊悔的。
“嫂子——”
陈恩秀欲言又止的,好象有着什么话不好说出口。
灰妹看着她,不由得开口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算是给陈恩秀吃了记定心丸,“江姨跟个男的走出去的,估计是没看见我。”她话说到这里就算是止住,没有说她见着江姨与那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男的?”联系起刚才江艳女士那种秘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更加好,就算是陈恩秀没说,她也能猜得出来江艳女士与那个男的估计看上不去关系很不一般,她虽说对江艳女士偏袒着张天爱很不以为然,可那个到底是她妈。
“你有没有见到男的长什么样?”她喝着冰咖,让着那股子沁凉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流,叫她全身舒畅。
陈恩秀是看清的,差不多的形容一下,看着自家大嫂一头雾水的样子,她忽然间眼睛一亮,拿起手边的杂志,递过去,“跟这个人很像,不对,就是这个人。”
那本杂志是为着城中的青年才俊做的专访,上头的人恰恰是董利民,西装笔挺的,看着不太起眼,身上自有一股子凌人的气势。
“董利民?”她拿起杂志对着陈恩秀,“你真看清楚了?没有看错吗?”
这两个人,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会是联系?她想不出来这两个有什么的必要,难道是说董利民的那个出事的保障性安居工程,张秘书长也有份吗?
她刹时觉得那个心呀跳得厉害,见着陈恩秀使劲地点点头,她微叹口气,“这事儿,我晚上告诉你大哥,看他怎么说,我不想叫我家里的人拖了你大哥的后腿。”
陈恩秀没问是什么事能拖着自家大哥的后腿,有些事,她相信嫂子还是有分寸的,所以她并不担心。
再坐了一会,两个人就离开,分道扬镳。
“thsclfornkgbed,were10000mlesprt,''llbeclfornwshgonthestrs,for''reherton,myclfornkg……”
rhnn的歌声,那是她的手机。
她掏出手机来,看见上头显示着的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压根儿没要有接电话的意思,知道她号码的人真不多,她都不知道号码的人,那就更少了。
但是——
有些事不是以她的意志为主,手机一直是响着,她关机再开,还是没用,还是那个号码,一直地打过来。
没办法,她最后还是接起电话,语气很不客气,“你谁呀,催命鬼吗,老是打电话过来?”
“你下午人在哪里?”
那头是徐技的声音,问得很直接,甚至都有点焦急的意味。
她有些怪,但是不愿意跟着他说话,“你有事就直说,不说,我就关机的。”要不是怕陈法打电话过来,她早就把手机电池给摘了。
“你见到董利民没?”徐技问,“就是下午在那里,我见着你跟着江艳过去,是不是见到人了?有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你跟踪我?”她有些厌烦,质问道。
徐技听得出她不高兴,“没有的事,我哪里能那么空闲,下面的人拍到几张照片,传到我这里来,你得小心点,有什么事也别掺合着进去,知道吗?”
他那分明是关心,却叫着灰妹忽然间涌起一股叫做“不识好心”的一点点内疚,不过,她很快地就反应过来,“你管好你的事就成,我的事不烦劳你来管!”
话一讲完,她就把电话给掐断了,着实没心情跟他说话。
陈法晚上回来时,灰妹把那事儿一说,陈法到是叫她不用太担心,已经有人在调查,如果张秘书长没事的话,等调查的事告一段落后,肯定没有什么事的。
张秘书长有什么事,到是与她没有相干的,她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怕着江艳女士在其中有什么牵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她老娘来的,总不能看着她深陷的。
当然,这是在确保着不会连累到陈法为前提,所有的事都以陈法为前提,这便是她单纯的想法,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离着结婚日期越来越临近,陈法反而是越忙,早出晚归的,就是想尽量着把手头的事都给了了,好带她去度蜜月。
她的日子很悠闲,什么事儿也用不着她来插手,鬼使差般,她去了墓园,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到那边时,她才发现自己到了公墓那边,而且还站在于浅浅的墓碑前,瞅着那张看起来很鲜活的面容,觉得心里头有些难受。
那难受,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感觉,似堵在那里,又似有几分激动。
“是你?”
那是属于男人的声音,很沉稳,带着岁月的积淀。
她回头,见着于定国,不由得微愣,“您也来这里?”
“我来看看我女儿。”于定国用手抹着墓碑上头的照片,将上头的灰尘全部给抹去,露出女儿那张鲜活的面容,“你认识我女儿?”
“没、我只、只是路过。”她话说得有些个心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就是简单的话,说起来能叫她觉得是硬着头皮说的,她的左手紧紧地拽着手机,屏幕锁着,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头弄来弄去的,“我先、先走了。”
于定国看着她的左手,落在手机键盘间,那个手势也与着女儿生前一样,叫他不由得多看上几眼,那种留恋的眼,是将与他女儿一样的动作都当成他人生最大的财富。
“伯、伯父——”
她正转身,恰巧着找车位停好车子才上来的徐技面对面地碰个正着,她听见他喊于定国的声音,慌忙地从他身边走过去,那脚步走得可急了,就像是后头有凶猛的野兽在追着她似的。
正往上走的徐技赶紧着回头,他根本就是见不到她,电话不接,人也不见,让他很是难受,心里头的兽,仿佛就要跳出来似的,冲着她扑过去,“鸯鸯?”
他唤着她,声音很轻,似有恳求的意思。
她没有回头,任由他的手拽住她的手臂,站在那里,没敢太用力挣扎,这里是台阶,要是不小心,用力过猛的话,她还怕从这里摔下去。
“徐技——”于定国见着这个情形,出声提醒着徐技,也别做得太过分了,人家已经登记结婚,现在婚礼就要举行了,这个小子还在惦记着人家,不让人家走。“张小姐可能有事儿要先走。”
徐技像没听见,反而是拉着灰妹往下走,“你跟我走——”
灰妹有些被动,到也不是木头人,赶紧着求救起来,“于伯父,你叫他放开我,我有事要回去了——”
于定国到是想制止,无奈的是徐技这人也不是好相与的,真是犟起来,也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他先头已经是说过了,可徐技当成没听见,就算是想阻止,也是使不上力。
可是,那总归是陈法的妻子,他还是开口了,“徐技,她已经结婚了,你别随着自己的性子,那是陈法的妻子,你还记得不?”
徐技看也没看他,直接地不给面子,拉着人就往着台阶下走。
灰妹急了,她那是一点也不愿意跟着徐技走,这样的男人最好少接近,少接触,才算是个正理儿,没道理就这么着叫人给拉着走,她自然得挣扎的。
这一个挣扎的,便是个危险的举动,说是台阶,这块公墓是往着山势往上建的,台阶往下,坡度还挺陡的,架不住两个人在上头有太激烈的动作。
徐技到是还顾着她先,怕她的动作太激烈,真要从这里摔下去,动作慢慢地有些放轻,主要以防着她掉下去为主,“这里危险,你别乱动——”
明明就是关心着她的话,落在灰妹耳里,那叫避之不急的,跟个惊弓之鸟般,反而是挣扎得更加厉害,脚下一个踩空,人便失去重心——
她不是没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倾下去了。
于定国看着这个,瞪大着眼睛,来不太伸手,就见着徐技反应更快,已经伸臂把人给圈住,跟着她一起摔下去。
那台阶几乎有三十几阶,这么摔下去,直接从上头滚落到下面,两个人却是动也没有动,于定国赶紧着下去,看着张鸯鸯让着徐技给护在怀里。
“徐技,张鸯鸯?”他叫着,却是没敢上前去碰两个,直接地打电话叫人来。
灰妹就觉得天旋地转的,就知道自己从高处摔下来,有点疼,也不是太疼,睁开眼睛一看,却是徐技护着她,心里头那个叫五味杂陈的,也不知道是说什么才好,她试着一动,想从徐技的怀里出来。
“你别动——”
于定国出声制止她。
她一愣,见着徐技闭着眼睛,嘴唇边有些血丝,她给护在他怀里,明明是他惹的事,害得她摔下来,她心里头怎么就觉得像是欠他什么的?
“也许是摔着什么地方了,你别动。”于定国看着没有声响的徐技,除了点血丝,身上全部叫衣服给挡住,看不出有哪里伤着了,“等人来。”
她怎么能这样子在这里等着人来?
叫人看见了,她还怎么解释得清楚?
“不行的,这样子不行的,叫人看见,我怎么解释?”她满脸的焦急,真想立时起身,把徐技给丢到一边去,总之,她压下心底那些个突然间涌起的一些莫名的想法儿,赶紧着想为着自个儿撇清。
于定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知道这样不太好,瞅着个人,也晓得这样子让别人看见着实不太好,“没事,我叫的人还是信得过的,不会乱说话。”
这下子,灰妹才算是放心一点。
等着把徐技处理好,这都已经是大半夜,人到底是为她受的伤,她也不好太早走,只得待在那里,听见医生说徐技没事,她才算放心离开。
“灰妹,你怎么在这里?”她刚走出病房,往着电梯那边过去,忽听着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一个心虚,赶紧地转过身,见着个胖胖的身影,“升虹,你也在这里?”
她说话间还回头看一眼,生怕着叫李升虹看见她从哪个病房里出来。
李升虹到是没注意她从哪里走出来,就是远远地见着个人,跟她很像,就叫了一声,等人转过身来,还真就是,她手里头提着保温瓶,快步地走灰妹面前,“你这个家伙,要结婚了,也不跟我说声,真是个坏蛋。”
灰妹一看她那个表情,也不像是看见她从徐技的病房里出来,她松上一口气,露出个笑脸,上前挽住李升虹的胳膊,“碰着你真好,我还想着去找你,叫你当的伴娘呢,你愿意不?”
李升虹先是露出笑脸,然后又有些迟疑,低头瞅瞅自己胖乎乎的样子,觉得有些个惨不忍睹,拿着自个儿的脑袋撞向她的脑袋,“你打的如意算盘,指着我衬出你的美丽是吧?”
“你知道就好了。”灰妹知道她在开玩笑,也跟着开起玩笑来,“对了,你在医院里做什么,是有人不舒服吗?”
说到这个,李升虹脸一暗,叹口气,“我爸出来了,算是保外就医吧,都是我姐跟我姐夫给闹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哎,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就心烦,反正我爸现在没事就成了……”
那是她的家事,灰妹也不太好意思往深里打听,有些事,李升虹愿意说就早说了,不愿意说的事,她又何必叫人说出来,“我去看看伯父吧?”
“我爸刚睡着,下次吧。”李升虹努努嘴,“你可真行,杂志社自己不做了,让我顺顺当当地占个名额,真是的,下次不许这么做。”
她笑笑,也没有多解释什么,有种朋友,不用说也知道的,话有时候不需要说太多,说太多显得矫情。
“你那位真是陈市长呀?”
“是呀,自然是真的呀。”
“小坏蛋,你现在是发财了呀,占了那么个大便宜!”
“什么哦,是他占的便宜,他娶了个小年轻。”
两个人好久没一起见面了,话自是很多,医院门口分手的时候,还是意犹未尽。
待得她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冷冷清清的,她知道陈法在忙,冲个澡,给自己热了点饭,粗粗地吃过,把肚子填得七分饱,睡觉时发现床头放着一张纸,那是陈法给她留的,叫她回去学校一次,给她联系好留校的事。
早上醒来的时候,灰妹伸伸懒骨头,打算按着陈法的意思回去学校一次,胡乱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找工作,叫着他给安排好,其实也是不错的。
她不是什么有着大野心的女人,有着强烈的事业心,还真就是没有,就是想要份工作,好叫自己不天天闲着罢了。
留校的名额已经有她,她去学校时,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走走过场,这些事,她懂得的,又不是没经过什么事儿,这种事常见。
“thsclfornkgbed,were10000mlesprt,''llbeclfornwshgonthestrs,for''reherton,myclfornkg……”
rhnn的歌声,那是她的手机。
她最喜欢这歌,于是果断地做了手机铃声,赶紧着从包包里掏出手机,还是陌生的号码,可是来电却是显示着本地的号码,她怕是徐技打来的,昨儿个他叫她去看他的,她还没去。
她是不想接电话的,把手机给塞回去,可是那个手机铃声跟个催命符一样催着她,叫她不想接也不行,她可以想,要是不接电话,恐怕会是一直响下去。
果然,她一接电话还真就是徐技那个人,头一句听到的便是他含着几分得意的声音,“你要是不接电话,我就跟你耗着——”
这个人,可真是恶劣,明明是觉得恶劣的一个人,破坏着她平静生活的一个人,她的嘴角为什么会上扬,许是她就是这么个矫情的人。
“我今天得试婚纱,没空见你。”她直接地说。
“明天。”那头也不含糊,直接地换了个日子。
她还是说,“明天我婆婆来,要招待她,更没空。”
“后天。”那头赶紧着换个时间。
“我说没空,你耳朵听不懂人话是吧?”她恼了,听不懂别人的拒绝吗,“别再打电话过来,再打电话过来,我叫你好看——”
“你怎么叫我好看,要不你现在过来就叫我好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技把这个发挥得挺好,什么话都让他给不轻不重地挡回去,还能让人气着。
灰妹就是给气着了,赶紧着掐断着电话,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说再多还是气着她自己,跟这种没得道理可讲的人,怎么算都是她吃亏的,真想现在换个手机号。
尼玛!
她真想骂脏话,回头见着几个同系的同学,话到嘴边又给收回来,好歹她以后也要为人师表,还得自己给留些形象。
“鸯鸯姐——”
迎面走来的正是陈丽,她还是大二,虽说大学里人家都说混满年头就行,比起灰妹这个大三生来,还是有课的,在学校里看到人也不会觉得怪。
灰妹觉得那是来者不善,一看就晓得,那小脸儿绷的,就是那一声“姐”,长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带着个嫉妒的意思。
“陈丽呀,真巧呀。”她也不含糊,表情淡淡的。
陈丽一个人,在学校里一直是处不太好,她当那些都是嫉妒,这年头笑贫不笑娼,那些人看不起她,谁知道心里头是不是想跟她一样呢,“鸯鸯姐,你真是太不地道了,有了陈大市长,怎么着还想拉着许慎不成?”
这摆明着来找事的,叫灰妹心里头一堵,这许慎是她要的吗,压根儿不是吧,那个犯起浑来什么都不顾的人,她要是想要,叫她让雷给劈了。
这是心里头的话,她也犯不着在陈丽面前嚷嚷着,跟个不相干人,说个话也是胸闷的,她面上露出个疑惑的表情,“许慎?许慎是谁?我都不认识。”
她那个表情恰恰好,装得很像,颇有点演员的天份。
陈丽瞪着她,觉得她特别狡猾,她还不知道她的事儿,早就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厉声就是从她那里抢来的,现在许慎,她也是要定了,反正着谁好,她就攀着谁!“别以为你与厉声那点破事没人知道,你别装清纯……”
“嗯。”灰妹到是点点头,像是赞同她的话,“嗯,我也是知道你与厉声那点破事,大家彼此彼此,用了同个棒棒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想用许慎的,自己去努力点,我可不奉陪。”
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完转身就走。
可是,陈丽不让她走,伸手就扯住她的胳膊,怒从心头起,一巴掌便是要甩向她的脸,力气没个控制的。
灰妹那是叫人打得很有反应力,也不顾得躲,比着陈丽的速度更快,一下子了巴掌甩出去,狠狠地打在陈丽的脸上,打得陈丽都懵了。
她还不解气,直接地凑过脸去,贴着陈丽的鼻尖,“打人前可得注意了,别没打着伤着自己!”话一说完,她推开陈丽,自己一个转身。
“哟,还真行,这出手重的,可真叫我心疼——”
岂料着风凉话冲她过来,她抬眼望过去,除了许慎还能有谁?
她看见许慎,就像是见着八辈子的仇人似的,带着打陈丽的那股子余韵,直接地举起手,冲着许慎打过去,“啪”的一声,竟让她打个正着——
“解气了?”
许慎也没捂着脸,就那么带着几分笑意瞅着她,也不看陈丽一眼,直接地把人当成壁花。
那种笑法,让灰妹觉得骨子里泛起一股子冷意,跟大白天撞鬼一样,还有人被打了,还笑着的?她着实接受不了这种重口味,赶紧着拽着包包离开。
“许少——”
陈丽受委屈了,委委屈屈地瞅着许慎,那是半点不满也不敢流露出来。
许慎没看她,赶紧着大踏步地追前头的女人去。
灰妹听见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头一惊,便忙着跑起来。
许慎见她跑,就在后头追,盯着猎物,从来也不打算就这么着放弃,他自有他的盘算,什么叫做个兄弟妻,不可戏,还真就是不知道。
人得比了后才晓得是个怎么回事,有了失去才晓得什么是自个儿要的。
不晚,还来得及。
他是个很容易叫自己就从迷雾里走出来的人,既然有了目标,还是一条道走到黑,谁也没办法拦住他,轻轻松松地就追上前头的人,把人给一把拉住,用一个力——
灰妹这回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就她这个单薄的身量,哪里经得他一拉的,到是恨不得长在地上,叫他拉不走,可是,那总归是幻想来的,一下子被拽着入他怀里。
鼻间尽是属于着许慎的独特味道,叫她想挣扎,想是想,配合着行动,手脚并用着,跟个疯子似的胡乱地抓着他的脸,他躲开脸,她的脚就踢过去,叫他顾着了头顾不了下头。
光天化日下,男人与女人的纠结容易叫人侧目,一下子就是吸引着很多目光,许慎到是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任由着她像个疯婆子一样的挣扎打闹,脸是到是叫她抓了几下,腿也给踢到几下,千防万防着,总会有那么几下子中招的。
他的脸色难看,“你要是愿意在这里叫别人看好戏,我可以奉陪的。”
灰妹不是不在意这个,叫他的话给制止住动作,也没有看看四周,很淡定地收起激烈的情绪,冷冷地瞅着他,目光里带着一种刻骨的埋怨,“找地方谈谈,总之,就这一次,以后别叫我见你——”
她的胸口起伏着,脸上看着冷静,心里头到底是意难平,叫她很是难受,气给憋着,很是难受。
许慎点头,这叫正中下怀,他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索性拉着她到自己的车边,还挺绅士地打开车门,让她先上去,再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车子立马就发动起来了,“没想到,你会回学校,我还以为你要躲在家里,都不敢出来了。”
他说的话,带着玩笑味,像是在取笑她一样。
灰妹没有炸毛,她很冷静,仿佛没有听到些什么似的,懒懒地靠在那里,好叫自己的情绪真正地平复下来,有时候,太激动不是好事,瞅着他脸上的几处叫她给抓着的红处,她心里头还是不太满意。
她没理他,他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悦的,这人在身边,不把握着机会才是傻子,置什么破气的,他还没那么想不开,只是,问了一句,“知道陈法为什么娶你吗?”
她回头瞪他一眼,那个目光含着几分恨意,“你想说什么?”
心里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压着她的心,叫她根本就是坐不住,伸手就要拍向他那张无耻的脸,叫他难看,也叫他无法说出叫她心痛的话来。
“我在开车,你要是一巴掌打下来,我受着就是,可你还是命的话,我劝你还是别这么做,晓得吗?”许慎冷冷地丢下话,“打我算是什么个能耐,你怎么不一巴掌朝着陈法的脸上轰去了?”
这个问,叫她一下子愣在那里,脸上充满着迷茫,迷茫又是慢慢地淡去,蒙上层阴暗,不是不知道,世上哪里有没理由的爱,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突然,就像她与陈法,天上掉下老大的馅饼,叫她给捡着了?
她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置在膝盖上的包包,牙齿紧咬着唇瓣,将那粉色的唇瓣咬得血色全无,还是那么死死地瞪着包包,好象那是她前世的仇敌一般。
“我爸到底与陈家是有什么关系,董利民跟我妈有什么关系儿?”她满脑袋子里全是迷雾,好象从里头走不出来,给绕在里头,叫名为“相爱”的两个字给封在里头,不想拔出身来。
可是,这事从来就不能如她的愿,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轻易能够得到的,明明是自己争取来的,却又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能是看着,手一碰,便会碎,即使她不碰,也会有人来碰,碰得更碎。
“当年你爸还是特种大队的队长,陈法与陈烈都是跟着他的,不是出了次任务,你爸牺牲了吗,其实救的不是陈烈,救的是陈法,总归是他们叔侄俩得有一个要娶你,就是这么回事。”
许慎说得很简单,却叫灰妹整个人觉得冷。
然而,她却强自撑着,冷冷地瞪着他,“这有什么的,总之,我们现在很好就是了,你来说这些,真是无奈长了张人脸——”
她话还是说得很狠的,没给留什么面子。
许慎到是笑了,不能怪他暗地里下黑手,这个本来就是事实,就是到陈法面前说起来,他也落不到下处去,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事,当然,没有人给能叫着陈法娶她,他那个人,没有人逼着他做事,除非他自个儿愿意。
这些心里头的话,他不想说出来,说出来于他有什么好处,那是一点儿也没有。“董利民与你妈?”他瞅她一眼,“我说是情人,你相信吗?”
“情人?”
她听着,心里头意难平,到底是还年轻,心里头想的太纯粹,期待着是纯粹的相爱,她与他一见钟情,他们相爱了,相爱了,结婚了,生活在一起了。
可是——
她有些纠结,觉得她与陈法的关系就如同在走着钢丝一样,底下没有气垫给护着,一不小心掉下来,叫她有种会粉身碎骨的危险。
明明那个人就叫做陈法,叫她一下子就映在心上的男人,要什么理由才娶,很重要吗?
她问着自己,冷不防地听见着许慎说出江艳女士与董利民的关系,叫她好生吃惊,想起自己见到的情形,那次见到江艳秘秘的样子,不由得还是信了几分,但是搞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扯在一起?
利益还是什么?
她不相信是为了名儿,嫁给张秘书长已经是个名儿,她想不出有什么地儿可以叫着江艳女士不爱惜她自个儿的羽毛,与着那叫董利民的男人厮混着。
“这不可能——”她不是为了维护她老娘江艳女士而维护,而是她知道依着江艳女士的性子压根儿不可能会这么做!
“如果说董利民是你父亲,你觉得这件事还会不可能吗?”
许慎下一句的话,就叫她刹时跌入着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