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鹤来了啊?是时候。”九千岁道。“你进宫也成,今儿圣上要通过皇后娘娘金口下一道谕旨,便是给宁六小姐赐婚。”
“不是赐婚过了?”陈苍野道。
九千岁笑道:“宁六小姐!你知道是谁人?国师宁蕊也。宁国师将自己献予天地祇,乃以至为隆重的婚典作为仪式。”
隐隐的猜测从陈苍野颅内成型——“宁蕴幼时,曾名宁蕊,宁氏一家爱如眼珠子一般。”
九千岁继续笑着:“别乱猜了,进宫去吧。”
“无论宁蕴,还是宁蕊,她都是我的……”陈苍野咬牙切齿。
“先去殿里去。”九千岁好不耐烦。护卫放了行,陈苍野便一路快步到了殿前。
金銮殿中森然而肃静。御前侍卫、宫人排了好几道。幽幽的烛火燃着,陈苍野未敢抬头,弯着腰作揖,乃不知座上的天子是何态度。
不知多久,弓着的腰背隐隐作痛。
殿上仅有隐隐的火光闪动,毫无声息。
时间停滞了一般,唯有他浑身的僵硬疼痛越发剧烈。看不到天色变化,也感知不到寒暖。时间仿佛在他眼前倒流又飞逝,迂回百折,浪花如腾飞的海鸥,翻腾的白云和白鲸,还有宁蕴在月下、灯下、日阳下,那匀称的、丰腴的、苗条的,布满他的吻痕或者口涎或者他白花花的体液的躯体,还有宁蕴眸子深处雪亮的星光。
映雪——多好的名字,圣上身居庙堂,仍知江湖之远——这遗失多年的美玉,本就莹润剔透、耀目如虹,那真挚、纯朴的心可辉映白雪同光与星辰。可叹这样的瑰宝,机缘巧合之下,终于属于了他。
宁凤山究竟怎么想的?要她隐匿与泥尘之中。他的尘玉,或许在他人眼中也只是普通的石籽儿。但是对于陈苍野,宁蕴本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宁蕴。便用整个世界去换又如何?
“你倒是能撑。”
沉思被打破,陈苍野劳动着身上的骨头,抬头看去。
李钦站在台阶上,远远地俯视着他。陈苍野行了一礼,但是敏感地感觉到不对劲儿——李钦不过是给宫里的保林,怎么就能在金銮殿里随意行走说话?
“别瞎看瞎猜。”李钦道。“皇后娘娘送来的两壶酒——第一壶是合卺酒,让你尝尝味道,待与映雪公主成婚时用;另一壶是宁国师祭社稷所用的酒,让你把把关儿。当然,酒力不低,你只能喝一壶。”她走下两步台阶,将托盘呈到他跟前。“娘娘说,你选了,便无回头路。”
陈苍野站直了身子,笑道:“若小民选择合卺酒,便是铁了心要与宁蕴做同命鸳鸯,不离不弃;若选择这祭祀之酒,便是社稷肱骨之臣,听从圣上吩咐绝无怨怼。李大人,某说得对否?”
李钦叹气:“卿本佳人……”说着,水汪汪的双眸打量着他。这是数月以后,他第一次在她眼光里看到柔情。不过转瞬,李钦又道:“别往贼途上去。”
陈苍野冷笑:“便是缉私所得全部眼线、情报、财帛,都交给了太子;便是父亲传下来的兵符,在下都已融了,锻成了虎符,将另一半儿送交了圣上;便是我大哥耗尽心血造就的万漾馆,都已拱手相让……也不够么?如此种种,我所求的,难道皇后娘娘还不知道么?”
李钦说不出话来,双目低垂。
“难道……不知道么?”陈苍野又逼问了一句。
金銮殿里一片寂静。
陈苍野蓦然抓起那壶红绸飘飘的酒,滔滔地往嘴里灌去。李钦来不及阻止,便扔开了手里的托盘去抢他手里的酒,泼喇喇的碎瓷撒了一地。她厉声道:“传人!”
陈苍野闭上双目之前,只觉得十分惊讶,李保林已位高权重到了可以在金銮殿里大呼小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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