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赤裸裸的对比,不正是说明崔怀德治家无方、识人不清吗?
偏偏有那不长眼的,还非要当着崔怀德得面说一句“双喜临门啊崔大人”,打脸打得“啪啪啪”,堪称又准又狠。
崔怀德只觉得两颊生疼,却还得强撑着摆出一副高兴的模样——谁让崔容还是他儿子呢。
而陈氏,早就因为这道圣旨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这位子,终于是她儿子的了!等若干年后,崔怀德年岁见老,忠义候的爵位也势必顺理成章落在她们母子二人手中!
陈氏想着那番美妙景象,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
唯有“双喜临门”这个说法,让她心中十分不快——一个贱婢的儿子,不过得了个五品的破官职,凭什么和她儿子平起平坐坐,称什么“双喜”?
不过陈氏在府中地位不比往日,再加上崔世卓又要离开长安,她顾不得搬弄是非,就忙着哀叹崔世卓的辛苦去了。
至于崔容,对这一家子的想法既不知情也不关心,他陷入了升官附加的人情应酬中。
虽然不喜这些事,但崔容还是硬着头皮往来,毕竟身在官场,人脉也是很重要的一种资源。
好容易将好几拨道贺的人群送走,张尚书府上又派人送来帖子。崔容打开一看,原来是张仪说要在曲江之畔办樱桃宴,一来替庆贺崔容高升,二来大家许久不见,也好借此聚一聚。
崔容想着张仪后来进了翰林院,整日整理书册,想必也十分郁闷,借这机会听他唠叨唠叨也好,于是便回信定下了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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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他能否堪得大用,莫要浪费了朕的一番布置才好。”承乾帝用完晚膳,在甘露宫小憩。
初夏的凉风徐徐而过,吹得草叶沙沙作响,几只相互追逐着在花间嬉戏。承乾帝看似正欣赏窗外的景色,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身旁的李德宝一边给他盖上薄毯,一边接了句:“陛下说的可是小崔大人?年纪轻轻就官至五品寺正,这殊荣也是独一份了。”
李德宝在承乾帝身边侍候了几十年,颇得信任,偶尔会像这样同承乾帝聊一聊“家常”。
不过他的脑子很清楚,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从来没有弄错过,因此承乾帝并不忌讳。
承乾帝将目光转回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过些日子,朕打算让他到江南去一趟,六品下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提一提也好。”
“还是陛下考虑得周全。”李德宝说着,上前替承乾帝按摩后肩。
他的手法是得御医训练过的,力道恰至好处,承乾帝渐渐放松下来,脸上情颇有几分惬意。
“五殿下还没来?”承乾帝低声问。
入夏后天气渐热,他胃口不好,夜里也不得安眠,结果这几日又病倒了。这已经是开春后的第二次,太医很是忧虑,连承乾帝自己也不得不注意些,对吃药的事格外上心。
李德宝说还未到,承乾帝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呼吸渐缓,闭着眼睛睡着了。
李德宝停了手上动作,又替他掖了掖薄毯便立在一侧。
过了一会儿,杨进才端着药进来。
李德宝怕他动作太大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承乾帝,连连摆手使眼色。杨进一见这情形,便将药递给李德宝,轻声嘱咐了他几句,又悄悄退了出去。
往自己寝宫走的路上,杨进步履匆匆,色有些凝重。
方才他端着药正欲进门,里面却恰好提起崔容的名字,于是便放轻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
杨进是习武之人,耳目甚聪,听见承乾帝说“江南”,心里便明白了什么事。
前段日子,黑衣骑密报说市场上出现了一些价格极低的盐,怀疑可能是私盐。
顺藤摸瓜查下去,黑衣骑发现这批盐似乎是从江南来的。但是贩运这批盐的商队一应手续俱全,数目上也查不出端倪,背后势力十分强大。
承乾帝此时提起要派崔容去江南,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此事。而私盐之事必定牵一发动全身,结果恐怕是崔容承受不起的——他这是要给人当靶子使了。
杨进满心焦灼,他既不能开口说服承乾帝更换人选,也不可能令崔容抗旨不尊,那该怎么办?
回到寝宫,杨进找来自己身边的某个侍卫——他也是黑衣骑的一员,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扮成侍卫留在宫中。
承乾帝自以为黑衣骑在他的掌控中,其实经过杨进多年的经营,黑衣骑的大部分成员基本上已经对他惟命是从了。
而现在,改到了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把关于江南盐案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我,要快!”杨进道。
侍卫领了命,一转身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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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容带着宝儿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张仪、李玉堂、杜仲等人都已经到了,还有一身着藏青色武将袍的青年,不是崔世青又是谁?
崔容不由感到十分惊喜,要知道自从后者去了军中,那可是难得出来一回——想来这次也是特意为了替自己庆祝才告了假。
他看着崔世青赞道:“堂兄一身戎装,倒比穿锦袍的时候更加风姿逼人!堂兄,近来可好?”
崔世青将近况说了一遍,还介绍了他身旁那名一同来的青年,说是在军营中认识的好友,唤作尉迟渊。
众人一一见过,然后围着草席坐下。
许久不曾相聚,初时免不了各自诉说近况。
轮到崔容,刚一开口就被张仪苦着脸打断:“小容便不必多说了,我爹这几日哪天不念叨一遍,就恨我没有这般出息——不行,你得自罚三杯才能消我心头恨。”
“如此说来,这酒非喝不可。”崔世青也跟着道。
崔容也不推辞,直接满了三杯饮尽,引得张仪大声叫好。
酒过几巡,张仪才捧出两个大竹笼。打开来后,崔容见里面正是满满一笼樱桃,颗颗鲜翠欲滴、殷红硕大,极为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