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顺着他的话问:“此去可还顺利?事情办完了吗?你到底在杭州做什么?”
这连珠炮一般地问题砸下来,崔世卓也有些不耐:“具体的娘不用多问,二皇子叮嘱过这是密差。我这次回来,大概只停留半个月,那边还有些事要做。”
陈氏闻言便道:“既然这样,索性让你爹递折子替你讨来世子位。这事夜长梦多,为娘近来总不踏实。”
崔世卓已经听说了崔容大出风头的事,知道陈氏是为这个缘故。对此他并不以为然,反正崔容已经入了大理寺,注定与世子位无缘了,用不着为此担心。
不过早日定下也是好事,因此崔世卓也没有反对,由着她母亲去吹枕边风了。
第四十一章、我心似月
很快到了休沐日前夕,王远光果然提起与崔容相约的事,还说几位寺丞也一道,要“增进增进同僚间的情谊”。
崔容不明所以,但见众人似乎都很期待,便也应了。众人约好在酉时大理寺碰面。
王远光还特地叮嘱崔容:“崔司直,你记得明日穿鲜亮些,不要再同平日一般了。”
崔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常见的圆领长衫,除了花纹与颜色朴素些,并无什么不妥。
“这是为何?”崔容不解地问。
众位同僚笑而不语,王远光挥挥手:“不要问这么多,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崔容觉得穿衣也不是一件大事,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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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崔容按照约定的时辰到了大理寺。
一位姓孟字晗之的寺丞一见他便赞道:“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崔司直这么一打扮,今天我们可讨不了好了。”
崔容听他似乎话中有话,正要细问,却被王远光直接拉走。
众人均骑马而行,不多会儿上了春明大道,在平康坊前停下。
此处东近东市,北临崇仁坊,距离尚书省的官署也不远,地处长安城要闹之处。
崔容也曾经听不止一人提起过这里热闹非凡,十分有趣,只是从不曾来过。想来王寺卿是想借着休沐日带领众人来此一乐——崔容如此想到。
进了平康坊,崔容见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有些是同期的进士,有些是各省部的官员,便道:“怪了,怎么众人都聚集在此?”
其他寺丞但笑不语,孟晗之更是笑着道:“大理寺的传统,但凡有新晋官员,必要带到此处一聚,也算是欢迎宴。其他各部,想是大抵相同吧。”
此话听来倒也是那么回事,崔容心中虽然还有疑问,也暂时压下。横竖身边都是同僚,总不至于谋财害命吧。
众人到了一处叫做“百花芳”的酒楼。
一进门,王远光就熟门熟路地选了一处隐蔽些的房间,点好了酒菜。崔容落座片刻,终于察觉这“百花芳”的异常之处——楼内女子众多,他坐在这里都能隐约听到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
即使再迟钝,崔容也猜出这是什么地方了。
时下朝廷对妓坊采取十分开放的态度,也并不强行限制官员们出入这种场所,因此除了喜好吟诗弄文、寻欢作乐的士绅和贵族,大部分官员偶尔也会涉足此处。甚至在许多宴会上,妓坊女子也经常要应召供奉和侍宴,成为
“看来崔司直已经察觉了,这里正是风流薮泽之处。”孟晗之道:“寺卿大人一片苦心啊……崔司直可万万不能辜负。”
得了预料中的答案,崔容更觉得尴尬极了——这一世姑且不说,就连上一世,由于太过穷困潦倒,他也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而且内心里,崔容也并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消磨自己的感情——他只盼能得一人心,白首与共,永不相离就好。
于是崔容难得失了淡定,坐立不安地,时不时用眼睛看向房间门口,逃跑之心昭然若揭。
见状,孟晗之对左右笑道:“众位可得小心,不要让崔司直跑了才好。”
这话一说,许多人便露出会心的笑容。
十五六岁正是大多数人初次涉足妓坊的年纪,因此其他人只当崔容是“雏儿”才有这般反应,纷纷出言宽慰。
有几人甚至作势要挡住门口,道今日一定得给小崔大人开开荤。
说话间,七八名广袖高髻的华衣女子鱼贯而入。
她们均画着时下长安最流行的小山眉,额上三瓣梅花钿,行走间体态婀娜,幽香阵阵,十分撩人。
“诸位大人,”为首的一名女子笑盈盈地低身福了一福,“小女子名唤七娘,今日便由我等侍候诸位大人,不周之处,还望大人们怜惜。”
她的声音又柔又甜,百转千回,话一出口,众人面色便已如沐春风。
王远光看了崔容一眼,心道此事还得徐徐途之,便对七娘道:“先奏几曲助兴吧。”
七娘是个机灵的,见是个年轻俊秀的公子,动作僵硬,色间也有几分不自然,心下便猜到几分,柔柔应了声是。
平康坊诸妓受教坊管辖,歌舞、诗词、音律等均从小被名家教授,功力十分了得。因此七娘箫音一起,场内立刻无声,连崔容也被吸引了去。
这箫声低沉婉转,曲折悠远,听之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崔容听之似有所感,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愫。
七娘悄悄使了个眼色,女子中最为柔媚客人的一位便起身轻轻坐到崔容身边,替他把盏。
初时崔容并未留心,等那女子整个人偎入他怀中,崔容身上一震,下意识就将人推了出去。
“哎呀,简直是辣手摧花!”孟晗之很心疼地叫道,十分怜香惜玉地将女子扶起,安置在自己身侧。
崔容脸色有些不好看,站起身对王远光告了个罪便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脂粉甜腻腻的味道似乎还在周身萦绕,崔容压下心中不适,一路疾行出了平康坊。他身后孟晗之追了出来,正大声叫崔容的名字,让他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