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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骨糟
行至深夜, 云横屈起一条腿半坐半靠在床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毛茸茸的头发。
沈晚夕有气无力地扑在他腰间,想狠狠咬咬云横回敬一下, 可是男人腰身劲瘦, 硬得没有一丝赘肉,竟然没有找到一处可以报复的。
云横被她细碎柔软的发尾磨得发痒,只能挠着她后颈,无奈笑说:“能不能乖一点?”
沈晚夕气鼓鼓地哼一声, 贝齿跟着用了点力。
她才不要乖一点,哼。
都被他欺负成这样了,她还不能还回去一点么。
沉默片刻, 云横伸手捞过她腰肢,微微用力掐了一把,沈晚夕惊得“呀”一声,羞红了脸抬头看他。
云横眼底透着烛火里的温存,将她圈进怀中,沈晚夕顺势搂住他, 才安静了一会儿, 又忍不住贴着他脖子继续小口地咬, 咬得自己都有些饿了。
云横微微吁了口气,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油灯灯芯, 忽然垂头问她:“日后我们若不在山里头, 阿夕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沈晚夕停下来,眨了眨眼,“想去的地方?为什么这样问?”
云横漫不经心道:“随口一问。”
从前在沧州的时候,沈晚夕倒是很想去很多地方,于是一边想, 一边絮絮叨叨:“想去云境的最北最北边,看千里冰原,雪满天山,也想去最南最南边,看江海碧澄,海上月明,还有商州的上元灯会,益州的满城芙蓉,到丰州看十里长街游人如织,到嘉州拜高阁佛寺,上香祈愿……云横,我想去好多地方呀。”
想到这些云境最美的风景,沈晚夕眼里都亮起了光。
云横勾了下唇角,“你想去的地方,日后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沈晚夕窝在他身前点了点头,眉眼弯成月亮,眼底泛着潋滟的水光。
云横缄默半晌,隔了一会又试探着问:“倘若日后我不做这猎户,或许是上了战场,或许是入了朝堂,阿夕会喜欢吗?”
沈晚夕倒是没有想过这一层,不过她见过二哥入军营前后的对比,从一个放荡不羁的少年到威风八面的将军,似乎就隔了一层铁甲,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她的云横那么俊,穿起盔甲来一定更加高大威武,英勇不凡。
想到这里,沈晚夕又悄悄看了一眼头顶的男子,目光正好撞到他清晰分明的下颌线,棱角分明,英气十足,她又微微抬眸,沿着下颌往上便看到他微抿的唇,笔挺的鼻梁,俊朗的眉眼。
云横的眼眸是非常好看的形状,但眸色幽暗深邃,藏着让人捉摸不定的漠然,又恍惚透着一股威慑天下的气势。
察觉到小姑娘直直的目光,云横呼吸微微一滞,那双点着星辰月波的眼眸直接撞在了他心坎上,整个人一下子土崩瓦解。
沈晚夕见他目光如炬地对上她的眼眸,顿时如临大敌,忙慌乱地低下头,躲进他的怀里。
又思虑了一瞬,沈晚夕想到谢邵来找她那一日云横说过的话,不禁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不用担心现在这样会让我有什么委屈,也不必妄自菲薄,咱们现在每个月都有不少银子赚,冬天还可以盖厚厚的毛毯、穿软软的裘皮,过得不比旁人差,而且云横,你一直将我保护得很好。”
有了云横,这村里没有人敢欺负她。
“建功立业自然是好,可那也是刀尖上舔血换来的荣华富贵,况且若是日后州郡开战,我有可能十年八年都见不到你了,再严重些,恐怕是生死难料。”
说完这话,她咬咬唇,硬生生将眼里的雾气逼了下去。
手臂再一拢,她将他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将自己刻进他的骨头里。
对,她就是这么自私憨傻,就是这么鼠目寸光,妇人之见。
可她又转念一想,云横明明这么有本事,她却要安于现状,让他在山里做个默默无闻的猎户,那样对他也不公平。
于是默了片刻,改了口,“如若你真想要出去闯一闯,可一定要带上我!你若在军营,我就跟着你住到营帐边上,你若在朝为官,我就……就做大官儿的小娘子……”
话落,她脸颊一烫,蹭得云横胸口也有些灼热。
云横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垂眸笑说好,“日后上天入地,我都将你带在身边,只要你不弃了我就好。”
沈晚夕听了这话又得了劲儿,故意嘟着嘴笑话道:“上天可以,入地我可不陪你。”
云横低头吻住她鬓角,勾唇轻飘飘地笑道:“上天么,这可是你说的。”
***
年关将至,沈晚夕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一来这是她和云横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岁华更新,元符嘉瑞,就算如今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里,也要有满满的仪式感。
二来花枝临盆在即,她既担心花枝生产疼痛艰难,又很是期待小娃娃的出生,想摸一摸孩子的爪爪,听孩子喊她一声干娘。
每每此时,沈晚夕就想得傻笑起来,云横便望她一眼无奈笑道,“想要孩子可以自己生,做亲娘不好么,要给别人做干娘?”
沈晚夕才懒得理他,安心准备过年的食材,猪牛羊肉这些年货一样不能少。
羊是云横几天前从山里打的,羊首已被切下,按照往常的做法,用老母鸡汤加香蕈、笋丁来煮是最为鲜美的,可沈晚夕偏想试试酒骨糟的做法,她曾经看过阿娘做过。
先将那羊首除毛洗净,去除口内老皮,用红姜煮熟后将其紧紧卷起,再用石头镇压,以酒腌制,使得酒香慢慢渗入到羊肉和羊骨之中,等到腌制完成后拿出来切成薄片,那种美味可以令人久久流连。
酒埋在院子里的梧桐下,是她夏日里酿好的,说起来怪,她酒量一点也不好,可就是偏爱吃酒酿圆子,爱喝果子酿酒,做菜也喜欢蹭点酒味儿。
刨开一片土,酒坛的形状隐隐浮现出来,沈晚夕力气小,只能抓着铁锹一下下地挖,一次只挖出一点,才一会就累得满头汗,心里怨道,云横将酒坛子埋这么深做什么,怕她偷喝么?
戚然躲在林中看见这一幕也只能干着急,夫人到底在挖什么宝贝,挖了有一炷香时间了吧!
若是让他来,没准三两下就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