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灯光微暗,她的右脸布满了丑陋的毒伤,又用碎发挡住一些,如此这般猎户应该看不出她脸上的异样。
当然,云横眼里也只有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而她膝盖上方也伤得不轻。
云横仍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揉搓化瘀,从前山中的猎户钟叔从山坡上摔下时,他也是如此为他治伤,只需几日便能好了。
可他揉着揉着,却发现小姑娘的身体出的滚烫,比他的手掌还要烫。
“你很热?”低哑的声音传到耳边。
沈晚夕眉毛一跳,惊了一刹后才努力平复下心情,可一张口舌头就开始打结:“还好……好像是有些热。”
云横默了一晌,忽然抓住被角往里头一掀,那被子也不算轻,竟被他一手扔进了床榻里头,沈晚夕整个上身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连忙低头看了一眼。
幸好,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还没有到衣不蔽体的程度。
云横也没有多看,又低下头去替她擦拭伤口。
若不是眼前这猎户面容平静冷峻得不像话,且对她的身体似乎半点兴趣也没有,沈晚夕还真以为自己进了贼窝。
不不,应该还是贼窝。
正经人家的猎户又怎么会到奴隶市场买女人?铁定是别有目的。
猎户的手像极了不安分的流氓纨绔,可他为她上药的样子又格外冷静认真,沈晚夕陷入了深深的矛盾,纠结得几乎要哭出来,但愿是她想歪了。
云横根本不知道半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小姑娘心里的暗潮涌动,他只知自己在治伤,而她此刻是病人。
一个时辰的功夫,云横替她擦拭完了双腿的伤痕,然后找来木棍将她右腿固定住,再用布条规整地绑好,伤口就算是处理完了。
云横将药酒放回原位后,用打上来的干净井水净了手,又点了柴火准备烧些热水煮一锅菜粥给她吃。
小姑娘在家饿得半死,他也有责任。
云横走出门后,沈晚夕又默默将被子拉扯过来遮在自己身上。
慢慢地,厨房开始有香气从门缝隙里窜了进来。
沈晚夕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慢慢吐出,食物的味道啊!
尽管这猎户的厨艺不算好,但喝下三大碗粥的沈晚夕还是感受到了满满的幸福,这似乎比她在沧州吃过的山珍海味还要香浓可口。
肚子吃得圆鼓鼓的,沈晚夕又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活着真好,有热乎乎的粥吃真好!她想要尽快治好脸上的毒伤,实在没办法,她也会忍痛将烂肉剜去,一辈子蒙着面纱也好啊,至少能活着!
“吃完了吗?”云横哑着嗓子问。
沈晚夕嘴角微微一扬,满意地点点头。
云横凝视着她许久,随后面无表情道:“吃完了我们拜天地吧。”
沈晚夕:“……”
拜!天!地!
沈晚夕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他,这是什么操作?
方才她做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说到拜天地?
这猎户果真想要娶她?!
云横也一脸的疑惑,他疑惑的是这姑娘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难道他买她回来不是为了娶她?
先前钟叔是这么跟他说的,村里的男子到了他这个年纪必定会娶妻,所谓娶妻,就是男子花些彩礼钱将女子接回家中,往后一起睡觉生娃,那就是夫妻了!
后来他在奴隶市场正好看到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正巧他卖了张裘皮挣了二两银子,便顺手将她买下。
云横原本以为女子在他床上睡一觉这亲便成了,可后来问了钟叔,他又说没有这样简单。
男婚女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般需请媒婆牵线搭桥,问过生辰八字之后才可定下良辰吉日,男方还需准备一双大雁作聘以示忠贞,待到大婚之日亲自到女方家中迎娶。且相山镇并非人人识字,大多是请镇子上读过书的秀才帮忙撰写三书,即聘书、礼书和迎书,这都是仪式。
当然,山沟沟里没有那么多讲究,当时钟叔听闻他从外头买了个媳妇回来,赶紧转了口说,“这个更容易,你无父无母,只需同那姑娘拜了天地,此后便是夫妻了。”
云横丢失了原先的记忆,只记得自己约莫叫“云横”这两个字。听人说他是五年前突然来到山中的,因为身体壮实,力气也大,他便自己搭建了竹屋,做了这山中的猎户。
他名声不好。
从前也有人家上门来说亲,可那日他恰好在山中打死了一只老虎,身上沾了血,把那姑娘生生吓晕了过去,此后村里人皆传他残暴嗜血,如同地狱修罗一般煞人。
除了偶尔与同是山中猎户的钟叔和他儿子钟大哥说两句话,云横几乎没有同其他人打过交道。对于男女之事,也是钟叔常在他耳边唠叨,他这才动了心思。
当然,云横不在意这些传言,他也并不需要与那些不相干的人打交道。
昨天钟叔听闻他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个媳妇,竟是讶异了一瞬,“二两,不便宜了!我家大通当时娶妻连同十桌宴席加起来才花了不到二两银子。”
云横却没觉得自己亏了,二两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天的猎物,并不是难事。
当时钟叔眼前一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姑娘一定是个美人吧?”
云横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姑娘的容貌,随即摇摇头道:“似乎……烂了脸。”不过,那双眼睛倒是挺好看的。
钟叔张了张嘴,愣了下,“那就是勤快!能干活儿也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