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无数凡人,和帕雷萨性格相同的人有很多,和帕雷萨容貌相似的人有很多,和帕雷萨经历等同的人有很多。”赫莫斯说。
“可你没爱上他们,你只爱上了他?”法师懒洋洋地说。
“……所以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决定了我会爱上他?”
“关于这个问题,我在凡人间收集过一千种答案,”柏蒙特说,“但还没总结出一条普适的规律。”
“那不爱呢?是否有一天我会不再爱他,就像那些见异思迁的凡人?”
“也许吧。当你所有幸福的幻想都破灭,当你从他那里得到的只有失望和痛苦时,渐渐你的爱情就枯萎了。反正凡人大多都是这样。”
赫莫斯沉默良久。
“也许我不应该答应这个提议……”赫莫斯迟疑着开口,“这有什么用呢?我的妥协毫无意义。也许这能不让问题加深,但也不能让情况好转。顺从不会换来爱,他可能还会得寸进尺……艾尔,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他带到我的洞穴里,把他囚禁起来,饲养他,保护他,让他的眼睛只能注视我一个人?”
龙的金眼睛望着法师,他的语气显示他在真诚地向朋友寻求建议。
“如果你能做,那就去做,”柏蒙特对他说,“这是多么简单奏效的办法,你早该这么做——”
“那么,是什么阻止了你?”法师微笑着。
赫莫斯咬牙。
“我知道帕雷萨不爱我,他根本就不爱男人。他爱的人是他的妻子。”龙说,“他迷恋的是我的力量,我的非凡,这一切我都清楚。所以我只想取得我能取得的……我希望他保持他对我的迷恋,即使那是一种很肤浅的对强大存在的羡慕和向往。而那些迷恋的基础是我对他毫无伤害。”
赫莫斯顿了一下,他脸上露出一种恍然和愤恨的表情。
“是否这就是真的陷阱和圈套?命运对我的报复和警告?我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上我的凡人——帕雷萨对我可以产生任何一种感情,却唯独没有爱情。他高兴,就把我当成朋友,把我当成情人;他不高兴,就把我当成障碍,把我当成隐患……”
“而我却只会爱他!”
柏蒙特叹了口气。
“既然悲剧已经发生,你就无法规避。巴尔卡莫尼菲多,我的朋友,”法师十分郑重地叫出了龙的真名,“他不可能爱上你,所以你的囚禁毫无意义。正如帕雷萨刚刚说的,他已经开始厌恶你,不要让他憎恨你。”
柏蒙特闭上眼睛。赫莫斯的话令他动容,却没有打动他——他仍然选择欺骗龙,让事态朝他与帕雷萨商议好的方向平稳前进。
过了很久,他听见赫莫斯回答了。龙的声音头一次透出那种真正的无奈,因无能而做出妥协,因妥协而心生痛苦。不甘过,愤恨过,悲伤过,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赫莫斯接受了。
“你说的对,艾尔。”他说,“我只能答应。”
柏蒙特睁开眼睛。
法师并不为他的成功感到高兴。
帕雷萨勒紧缰绳,让马停下来。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站在那儿,望着远处的天空出。
这个万物重生的季节里,荒原上已经长出新鲜的野草,稀稀疏疏点缀辽阔的土地,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手中法杖的法杖顶端冒着柔和的白光,像一颗坠入凡世的星。离天亮尚且有一段时候,远方的天空是淡紫色,接近地平线的地方略略发出明亮的淡绿色。帕雷萨仍能看见群星在其中闪光。
赫莫斯还没来。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下次见面就要在五年后了。帕雷萨心想。
柏蒙特之前给他传了一封短函,告知他一切顺利。法师顺便还告诉他,赫莫斯认为他从始至终都不爱它,认为他只爱法尔蒂娜。
法尔蒂娜。帕雷萨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一直在避免把她和赫莫斯牵扯起来。
在那个秋末的的下午,法尔蒂娜陷入了昏睡,而赫莫斯来拜访他。他的妻子随时可能断气,他不想离开她半步。
后来的一切证明那是错误的决定。
赫莫斯来了。他让他来到法尔蒂娜的病榻前。
柏蒙特曾警告过他,不要向半祈求眷顾,若它能给,它会主动给;若它不能给,你的祈求会引它反感。
但龙就站在他身边,他的朋友就站在他身边,他肖想着的人就站在他身边。龙看起来那么不像龙,他把手放在他肩头,他对他说我感到抱歉,他的语气透出同情和哀伤。
于是他说出了那句话。你能救她吗?
当赫莫斯走后,他才发现法尔蒂娜是醒着的。
“我失望极了,”她的声音很虚弱,“你竟然去求他……”
“我希望你活着。”
“你可以请求任何人……除了他。”她翠绿的眼睛睁得很大,“你的这位朋友看我的眼如同看待灰尘……我不需要这种人的施舍。”这绝不服输的女性勾起一抹冷笑,“……他凭什么轻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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