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年开库房的日子晚了两天,初十了才开。因为进出库房需要通过五道关卡,是故便由五个人分别掌管钥匙,少了一人绝对不行。而其中一位官员回乡探亲,半途被风雪困住,于是延误了归期。等他回来之后,五人聚齐到库房检查,开门后发现屋顶瓦片被大雪压碎,渗了些雪水进来。于是几人商量唤匠人过来修缮补瓦,又担心人多手杂,便命士兵把十来箱银子抬出去放在府衙院子中央。
按理说府衙院子四堵高墙,周围又有重兵把守,众目睽睽之下,官银是绝不可能被盗的。问题是就在等银子搬出,官员开箱清点数目,刚开始还是好好的,哪知骤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弄得人脸痛目迷,一时看不清眼前。待到狂风刮过,众人再说继续清点,却惊骇发现库银都不见了。
唯余半箱子石头,还有些许缥缈眯眼的白尘粉末。
要说有贼人胆大包天,于光天化日盗取官银,可二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何能在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内盘走又说是众官员坚守自盗,可那五人事后被投入牢狱审问,无论怎么用刑都坚称自己清白,丝毫不露破绽。还有人说是否官银早已被盗,当日众人所见的许是江湖障眼法但是从银子入库到开库只有半月时间,是什么人能够一夕齐集五把钥匙,又在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偷梁换柱,而且不知鬼不觉
说不通,实在是说不通。大概只有鬼怪一说能解了。
这些传闻在左芝听来,不过是些有趣故事罢了。她倒是觉得津津有味,每每听来说给沐乘风听,还要问一问“木头,你觉得是什么人偷了官银”
“不知道。”
沐乘风没有骑马,陪她坐在马车里,用缝衣绣花打发时间。他手拿一件薄绮披氅,低眉穿针捻线,在领口处点缀上繁花图样,呼吸浅浅态安静,只有听到左芝问才抬起头,漫不经心说句话。
“不许做了,跟我说话”左芝不高兴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一把抢过针线衣裳,翘着嘴道“你怎么看的,给我说说呗。”
“甚么都好,唯独不会是妖魔鬼怪。”沐乘风伸出指尖到左芝面前,“破了。”
指腹被针尖戳出个小孔,渗出血来。左芝见状想也不想,拉过他手指含进嘴里,懵懂问道“为什么不会是妖魔鬼怪”
指尖被她咬着微微发麻,沐乘风视线落在樱桃般的小口上,反问“诸天佛贪财吗”左芝断然否定“当然不了,仙六根清净,才不会喜欢金银俗物。”
沐乘风动了动手指,在檀口里搅弄,噙笑说道“佛不贪身外之物,妖魔又是惯爱剥人皮吃人心的,拿官银去有何用除去他们,剩下的就是元凶了。”
“唔唔别动”左芝逮住他不安分的手掌,使劲吮了吮放开,喘口气道“不流血了。木头,你的意思是人在作祟可是谁能有那么大本事,这个局简直是天衣无缝,反正我破不了。”
沐乘风垂眸看着膝头未完工的衣裳,手指摩挲着线缝“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有破绽,耐心等待便是。”
马车停了,随行护卫长来请沐乘风和左芝下车歇息。他们还有两三日就能进入淮州腹地,此刻落脚在郊县的一家客栈。
乡间客栈简陋朴素,只有两间上房,于是嘉兰与左芝各自一间。嘉兰自出了都城就精不佳,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说话声也小了,左芝见她几次都是病恹恹的样子。
两间上房相邻,都在客栈后院的二楼。嘉兰由侍女扶上楼梯,一路低眉,直到快跨进房门才微微转头,看向沐乘风。左芝见她嘴皮子似乎要动,赶紧上前一步挡住视线,鼓起眼睛瞪她。嘉兰瞧左芝情不善,终是缄了口,淡淡回头就进房了。
左芝鼻腔哼哼“黄鼠狼,有点空子就想钻”
沐乘风听她一会儿骂狐狸精一会儿骂黄鼠狼,觉得好笑,故意蹙眉道“吱吱,你这话不妥。”
左芝未料他竟敢出言“维护”嘉兰,顿时生气了“你敢帮着她”
“黄鼠狼偷鸡。你说别人是黄鼠狼,那不知谁是鸡”
左芝想也不想就说“你呗,谁叫她老惦记着你”
沐乘风扶额叹息“原来在娘子你的心目中,为夫只是一只鸡啊”
左芝捂嘴直笑,戏弄他“木头大公鸡,打个鸣来听听。”
沐乘风一本正经还嘴“吱吱小母鸡,下个蛋来瞧瞧。”
以前他很少跟她说笑,如今倒是爱说了,可依旧板着张冷脸,配上浮浪的口气,左芝还真有点摸不准他是生气还是玩笑。她盯住沐乘风看了许久,终于发现他唇角微微上扬,于是左芝猛地踢他一脚,气急败坏。
“你骂我”
沐乘风侧身躲开,有些纳闷“何出此言”
左芝恼得满脸通红,指着他鼻子就闹“你还问你还问你刚才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瘪着嘴把手一甩,委屈哭诉,“你嫌弃我了,臭木头”
沐乘风看她抬手捂住眼睛,好似伤心哭泣的模样,可是指缝中间儿却没一滴泪水。他轻嗤一笑。
小妮子好强,斗嘴没占到便宜,于是装哭骗他来了。
沐乘风走过去,左芝还在“嘤嘤泣泣”“没良心的坏木头,我再也不理你了,呜呜”
他懒得道歉哄人,直接弯腰下去抱住她细软的腰肢,一把就把人扛上肩头。
左芝惊呼“干什么”她吓得连哭也不会了。
沐乘风扛着人上楼,口气淡然“帮你下蛋。”
左芝“”
道貌岸然的大公鸡,衣冠禽兽
晚膳就在房里吃,左芝拿毯子盖住腿坐在床头,等着饭菜送来。楼梯口传来人踩上木板的兹兹声,随即房门开了,沐乘风端着东西进门。
一碟酱肘子片,一碟野蘑菇炒鸡子,一碟腌鹿肉,还有一盅当归鸽子汤及一盘叫不出名的野菜,炒得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