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我可不是断袖。”方雪卿愠怒。“我是让人给他找位清倌姑娘,谁知道他们却把微醺给叫了过去”
“不是断袖”梅非冷笑一声。“我听说陪你的人可是桃色。难道你这一夜,只是跟他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方雪卿冷汗涔涔而下。“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不错,我的确跟桃色共度了一夜。不过我的确不是断袖。”
“真是了怪了。”梅非挥舞着绢帕扇了扇风。“男人跟男人共度良宵,不是断袖是什么”
方雪卿咬咬牙。“小五,她是女子。而且我打算赎她出来,跟我一同去平阳。”
“什么”梅非真正地惊了,不是因为桃色是女子,而是因为方雪卿居然真的动了心。“你喜欢她”
方雪卿的脸色微红。“是。”
“那她喜欢你么”
“应该也是的罢否则她也不会跟我”方雪卿有些扭捏。“她还是处子之身。”
话一出口,他立刻有些后悔。干嘛要跟小五说这些一定会被拿来好好消遣一番。
果然,梅非情颇为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四师兄啊四师兄,没想到你还挺古板。怎么,你究竟喜欢的是她的处子之身,还是她这个人”
“当然是她这个人。”方雪卿连忙辩解。“我从前便喜欢她,只是一直以为她是男子,这才叫自己绝了这个念头。现在知道了她是女子,也喜欢我,我自然要赎她出来,好好待她。”
方家是商贾之家,在平阳一带做些丝绸的生意,家境算得殷实。他能否成功赎出桃色倒是其次,梅非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四师兄,这件事恐怕有些不妥。”她正色。“自古美人与江山难以得兼,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就不怕这段情会误了你的事”
方雪卿一愣。原本以为她还要继续消遣下去,却不想她脸一板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谁说难以得兼”他笑了笑。“桃色也不是普通的女子,她会做我的坚强后盾。”
“你有没有想过,她明明是女子,为何要扮作男子”
“她同我说过。”方雪卿毫不在意地点头。“当年她入桃花醉的时候,陶老板见她模样妖媚,恐惹出麻烦,便叫她扮作男子,一来躲过些好女色的客人,二来也好替桃花醉做个噱头。”
这理由,完全经不起推敲。梅非皱了皱眉。
然而有些话她不好说的太明,毕竟她也只是猜测。若桃色其实与陶无辛无关,与这局里的任何一派无关,那她这样阻人姻缘,也实在有些不厚道。
更何况如今方雪卿完全就是一副被情字迷了心的样子,怕是她再怎么说也听不进去。
“好罢。四师兄,恭喜你了。”她朝他笑笑。“不过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再考虑考虑。”
“小五,你今儿个倒是很不一样。”他像是不认得她似的。“叫我有些不习惯。”
“怎么才发现你师妹我其实才貌双全胸中有丘壑”梅非仰了头,颇有些洋洋自得之态。
“咳咳,当我没说。”方雪卿抹了把汗。
“四师兄。”她忍了忍,终于还是说出口。“冯傲可能已经在平阳布了眼线,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方雪卿愣了愣,正想开口,却见梅非伸出手一摆。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她面色一肃。“师兄,你要赎桃色,我没有意见。只有一句话,我也只说一次。”
方雪卿望着她的脸,渐渐敛去了唇角常年挂起的笑意。
“在完全信她之前,再三思量。”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方雪卿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这个小师妹他从来也未真正看清过。
三日之后,方雪卿向桃花醉赎出了桃色,五日之后,两人向梅非告别,前往平阳。
这时的桃色已恢复了女装,收去了妖娆勾魂的作态。然而眼角眉梢的妩媚,却是掩也掩不住的。她望向方雪卿的时候,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柔。
梅非觉得自己也许真是弄错了。她经再是大条,也看得出桃色是真喜欢他。
“桃色,请善待他。”她最后没有忍住,还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对她说了这么一句。“四师兄他是个好人。”
桃色看着她,眼有些复杂。
“我会。”桃色转开脸,与马车边的方雪卿遥遥一望,又转过头来,在梅非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梅非的脸色未变,眉心却蹙了起来,看向桃色的眼转出些暗色,终究化为无形。
“桃色,我们该走了。”方雪卿朝这边招了招手。
“来了。”桃色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方雪卿冲着梅非爽朗地笑着。“小五,小六,过些日子,你们也到平阳来看看罢。那儿也是个好地方。”
“我会。”梅非点点头。“三师兄大婚,我怕是去不了了。你记得替我把贺礼送过去。”
“放心罢。”方雪卿翻身上了马,手一扬,马儿轻鸣一声,掉转了头。“小五,小六,我们走了啊”
“师兄”梅非忽然出声。
方雪卿的马已踏出了几步,他回过头来,等着她的话。
“保重。”梅非半响,才吐出这么两个字。
方雪卿朝她挥了挥手,跟上了马车。
四轮马车在地上碾过两道清晰的车辙印,碾碎了路边的绿苔青草。这夏雨刚过的空气中,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草香。挂在马车四角的铜铃声清脆,渐渐远去。
梅非站在原地,一直到他们的踪迹消失在远处也没有移开眼。
梅隐走到她身边,端详着她的脸庞。她的色太过平静,以至于他的心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发生。
“姐姐,桃色刚刚凑到你耳边,跟你说了什么”
梅非侧过脸来,只看见他微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