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蜻蜓从柜台里绕了出来,睁圆了眼睛朝里头指了指。“二哥哥回来了。好像很生气。”
“是么”梅非看了她一眼,脸色平静。“四师兄回来了么”
小蜻蜓摇摇头。“没有。”
“好。”梅非朝内院望望,拍拍小蜻蜓的手臂。“记得我说的,什么都别提起。”
“嗯。”小蜻蜓难得看见梅非一本正经的情,居然从心底生出些敬意。
梅非沉了脸,往小蜻蜓耳边一凑。“桃花醉后院那只狗,叫小土豆什么时候想法子弄出来做火锅。”
小蜻蜓的眉角抽了抽,看着她振奋着往后院走,刚刚生出的敬意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
梅非跑到梅隐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没见着人。在每个房间里寻了寻,最后在自己的房间找着了他。
他趴在床塌上,似乎是睡了过去。
这孩子,一定受了很大的打击。梅非怜惜地看着他侧露出的小半张玉白色的脸,有些心酸。都怪她,若不是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又找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四师兄,他也不至于被打击得跑到自己的房间来抱头大睡。
她坐到他身边,拿了蒲扇轻轻地摇,又想起小时候。
他们的娘死于难产。梅泗一个人带两个孩子,难免有时会有疏漏。梅非从小就以姐姐自居,用她自己的方式“照顾”梅隐。
她抢他的玩具,强迫他替自己做爹爹留下的作业,那些个女诫,女德,他背得比她还熟。她和他都爱吃鱼,她常常把鱼腹吃个精光,把鱼头和尾巴留给他。
可怜的阿隐,从小都乖乖地听她的话,黏她黏得死紧,鲜有怨言。连睡觉的时候被她卷走了被子,他也只是一个人缩成一团打着哆嗦。爹爹问起他为何不将被子拉回来的时候,他牵着梅非的手,奶声奶气地回答“姐姐睡得香,阿隐不吵。”
即使被她欺负成这样,他依然像个小尾巴,跟她寸步不离。
十岁那年,梅泗说他们大了,得分床而睡。阿隐伤心了许久,一直到她夜里偷偷地抱着枕头溜到他床上去,他才又开心起来。
一直到十四岁十四岁那年,她忽然长大了。
她不再跑到阿隐的床上去,也不再欺负他。反而像个真正的姐姐一般,照顾他,保护他,为他打点一切。
那一年,她开始懂得了自己和阿隐不是普通人,永远也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虽然表面上看,她跟别的人并没有不同。
要阿隐好好地活着,这将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毫无疑问。
房间里没有点灯,月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占据了每个角落。
梅非就这么坐着,替他扇凉,心头平静了许多。
跟陶无辛尽快撇清关系。这是首要大事。
梅隐的睫毛颤动着,缓缓地张开了眼,目光停留在梅非的脸上,还有些懵懂,大概是没睡醒。
“小非。”
梅非在他的臀上拍了拍。“还不起来么小懒虫,跑到我这儿来睡觉”
“姐姐”梅隐翻过来仰面躺着,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别打我那里。”
“哪里”梅非哭笑不得。“怎么,如今你长大了,不让姐姐碰了么想当初,你不听话的时候,可都乖乖趴着让我打。”
他垂着眼。“姐姐,我们都长大了。”
梅非的心里忽然生出些寂寥,仿佛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终于长硬了翅膀,要离开她开始展翅高飞了。她内心郁结,有些赌气地咬了唇。
“姐姐。”他试探着看她的情。“你不高兴”
“是不高兴。”梅非别开脸不看他。“弟弟长大了,姐姐也不招待见了。我就知道。”
他的唇角翘了翘,手指往前伸,勾住她的手。“无论阿隐长到多大,对姐姐都是一样的心。以后也一样。永远都一样。”
梅非转过脸去,看见他微微眯起的眸似新月,月下一点朱砂,柔光盈盈。
她的心忽然放松下来。果然为了这个弟弟,她做什么也都是值得的。
“笨蛋阿隐。”她避开他的眼,鼻子酸胀得很。“还跟以前一样笨,简直笨死了。”
梅隐坐起身来,抱着她的腰,将头贴紧她的右肩。“姐姐,别再替我安排那些事了好么我不需要。”
他果然还是猜到了。梅非叹了一口气,半喜半闷。喜的是姐弟情深,并未改变;闷的是自己果然又干了件吃力不讨好的荒唐事。
路人甲日记
我是美人阿隐脸颊下的那颗朱砂痣。
其实我很有来头,不过我很低调。所以各位看官不必费心猜测我的来历。
跟了美人阿隐快二十年,没别的不满,就是觉得他那姐姐太笨。
放着我家阿隐这么个大好美少年不染指,跑出去招惹了一只黑心白眼儿桃,实在笨得厉害。可怜我家阿隐,一颗少年之心,满腹纠结只能藏了又藏,也害得我越发红润了些。血气太足
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可是堂堂不说了,我很低调,很低调。
第十章 桃色缘起
方雪卿回到美人笑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早。
想来他也心虚,没有走正门,特意绕了个圈儿到了后院,然后一卷袖子,纵身番强而入。
刚一落地,就正对上梅非笑得叫人不寒而栗的脸。
“回来啦”
方雪卿讪笑两声。“回来了,回来了。”
“怎么样,那温柔乡销魂窟,果然叫人难以自拔罢”梅非看他尴尬的样子,心里直发笑。“是不是能让人什么事儿也忘了”
方雪卿知道躲不过去,索性求饶。
“小五,是师兄错了,没办好事儿小六他已经回来了罢”
“回来了。”梅非闲闲瞟他一眼。“不过就是受了些打击。也难怪,阿隐他又不是断袖,遇上这种事,受打击也难免。唉,不过就是我找错了人找谁不好,偏偏找一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