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立维仿佛不知道有第二个女人存在似的,他脖子扭都没扭,旁若无人吸了一口烟,然后向上直直喷出,雾气缭绕中,他的表情晦暗不明,却惹得旁边的小美人咯咯娇笑起来,踮起脚尖,小嘴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声音虽不大,却足够让陈安听得清清楚楚。
“哎,钟少别这样啊,谁不知道您一向怜香惜玉呀,丑陋不是罪过,是爹妈的错,更关键的是,人家眼巴巴地仰慕着您呐,您倒是赏个面儿,好歹瞧上一眼啊。如果不是因为几道疤,人家小脸蛋儿基本长得不赖”
钟立维眼皮都没抬,鼻腔里哼了一声,嘴角若有若无牵起几分讥诮,然后又熟视无睹吸起了烟。
他臂弯里的女孩儿笑得更娇更俏了,陈安觉得自己象个大傻瓜,无端被人嘲弄一番,她迅速往旁边绕了一步,逃一样跑开了,地毯太软了,软到她小脚趾有些抽搐。
鞋子磨擦地毯的声响远去,钟立维手一滞,烟头掼出去很远,眼里闪着怕人的光阄。
小美女不由松开他的臂,撇了撇嘴咕哢道“谁看不出来呀,你故意绊她的,我这不是帮你收拾她嘛”
他嚯地站直身体,眸中寒光一闪“她即使真的丑陋不堪,你也没资格议论她”说完抬步就走。
女子跺了跺脚,气哼哼的“你这样维护一个外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少见”
他脚步仿佛顿了顿,外人
他笑着一转身“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自称内人,你,尤其不能”
陈安敲了敲八号包厢的门,听到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进来哦”
她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里面陈设虽很简单,但每一样都十分考究精致。
紫檀木的桌椅,八仙桌后面、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坐了她的父亲。
陈德明温和的笑容刚浮上方方正正极其威严的脸上,在看到女儿秀气脸蛋的刹那,显然吃了一惊,却也不动声色,然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自己。
陈安略一低头,规规矩矩叫了声“爸爸”
陈德明有些感慨,两个女儿性情太不一样了,若是小女儿,早一边欢快地叫着一边撒娇地扑过来了,象一头还在吃奶的小羊羔。而安安,和他隔心隔肺的,总也亲近不起来。明明,小时候的安安也是活泼调皮、招人喜爱的宝贝心肝
心里蓦地有些沉重,他点了点头,用手一指对面“坐吧”
陈安坐下,在桌下摆弄着小手指,仍旧不看父亲,多少年了总是这种状况,父女俩相对无言。
陈德明摆了摆手,站在旁边的服务生给陈安倒了一杯茶,端在眼前后,马上出去了。
茉莉花的香片很纯很正,浅褐色的茶汤盛在碧绿的荷叶杯里,丝丝缕缕的热气慢慢腾起,飘来一股沁人心肺的醇香,钻入鼻孔里,陈安不由吸了吸鼻子,好茶叶。
陈德明笑了,解释道“这是立维前几天亲自送来的,专门存在店里让我招待客人的,他知道爸爸就好这一口,正宗的茉莉香片,虽不名贵却也稀罕难寻,难得我们爷儿俩有相同的嗜好,立维心细,是个有心人啊”他慢吞吞说着,端量着女儿,鼓励道“你尝尝看,是不是很好喝”
陈安有些吃惊,头一回听到从父亲嘴里提及钟立维,原来他们两人已经走得这样近了。
爷儿俩相同的嗜好心里不是滋味。
她默默地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小口,茶水很烫,压在舌尖,有点甘苦,她舌尖一卷,立即吞咽下去,茶汤经过食道的过滤滑进胃里,香味尽失。
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钟立维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爱茶也懂茶。”他是一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
是的,很会享受人生,他阅女人无数。
陈德明仿佛比较满意,随口应了句“在你们这一辈里,立维算是比较出挑儿的一个,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将来前途更是无量”
陈安嘴角挑了挑,没有说话,父亲还有那些个长辈,说话一套一套的,尽是些官面话,她不喜欢,她习惯了自己的方式,一锥子扎下去一针见血。
陈父爽朗一笑“好啦,不说旁人啦,说说你自己,最近可好安安,你脸上怎么了,怎么不小心弄伤了”
陈安抬起头,对上父亲慈祥的眼,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怎么,被一只小猫不小心抓伤的。”
陈德明审视了她半晌,她的气色很不好,明知她没说实话,但他不再深究,毕竟这难得的好气氛,他和女儿能心平气和好好说上几句话。
“安安。”他看着女儿,十分严肃,语重心长道,“别那样对你妈妈,她在国外一会儿非洲一会儿美洲的飞来飞去,枪淋弹雨,危险处处在,工作多不容易,她是国家的好干部,可她也是你亲生的妈妈,这些年她一直牵挂着你”
她咬着唇,桌下十指交握,死死地扣住。
“有时间,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或者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她这次回来,大概要长驻了。”
她沉默着,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不敢给妈妈打电话,而是她无法面对那份比面对父亲时还要尴尬的氛围,简直比陌生人还不幸,灾难一般。
她对母亲的记忆,在八岁那年就一刀咔嚓一声,拦腰斩断了。尽管后来在电视或纸媒上时时看到过她的报道,陈安只当作,那个干练优雅的女人,叫董鹤芬,是一名优秀的驻外外交官。
仅此而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德明犀利的眼象伽马刀一样精准,他知道,安安还是迈不过这道槛儿,至少目前是,母女俩之间存了深深的隔模,那么他接下来的话,如果说出来势必又是一番风浪。
他的女儿他心疼,这样一个好女儿眼里什么都有,嘴上什么都不说,可行动已证明一切。
安安是个实干家,是优秀的律师,有一张和董鹤芬一样得理不饶人的利嘴,他欣赏她这一点,同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