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启程或已出发,都在为自己寻找一片未来。
而他的未来呢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对着太阳。一轮金灿灿的朝阳握在他掌心。
他想,他的未来应该就在他手中吧。
就算没有爸爸,就算妈妈不爱他,他也能靠自己过的很好,比常晓春还要好。
冰冷的岩石被阳光照射着,渐渐发热。他触手可及的皆是温暖。这温暖似乎暖进了他的心,在他心里洒下无数个对未来的希望。
伸个懒腰,该回旅馆了。养足了精,他准备继续在海边探险。
一晚上没睡觉,站起来的时候,头有些晕,手里的相框滑下来。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抓,结果身子一歪掉了下去。
他拥有了这一辈子最深沉的一次拥抱,海的拥抱。
醒来之后,医生告诉他,他的眼睛被海里的不明物体损伤引起角膜炎,就算痊愈也会留下瘢痕严重损伤视力,简而言之就是说他近乎失明了。
唯一的办法是换一个眼角膜。
眼角膜不是内裤,说换就换。他足足等了一年零八个月才排上号。
失明了,世界一片黑暗,一切对未来的希望都化为乌有。
妈妈陪着他,但同时也陪着她的工作。他无所谓,他宁愿跟自己的朋友倾诉,也不愿在妈妈面前露出一点祈求的色。
他最好的朋友不是常晓春,而是另一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伙。他们一向要好,但是一年前,他妈妈不知为何当面嘲讽了那家伙,他就跟他绝交了。
如果不是那家伙不理他,他也不会想去认识常晓春,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他的眼睛也不会瞎。他认为,那家伙有义务听他的牢骚。
他给他打电话,一点不客气,先骂他一顿,再告诉他自己的遭遇。虽然是个男孩儿,但那家伙从小就心思细腻善解人意。他不计前嫌,耐心听他说完,然后开了个玩笑“喂,别丧气了。你知不知道,家里的天空更美了,河水更蓝了,曾经的小妞儿们像花儿一样发育了,体育课上一片饱满生动的风景。你什么时候回来与哥们儿同赏”
他扯了扯长久凝固的嘴角。
他时常给他打电话。随着时间推移,他俩聊天的时间越来越短。他想那家伙进了新初中,肯定认识很多新朋友,跟他的关系难免会淡。
他在青岛的疗养院,一住就是一年多。一年里妈妈忙着做生意,很少来看他,偶尔来一次,手里的电话响个不停,他本来就不耐烦她的唠叨,电话一响,他乐得赶紧开溜。
那天,他溜到走廊晃悠,无意中听到妈妈的对话。他只听了一句便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他听到妈妈说“时中原死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出人意料,你以为已经到谷底了,他还是能给你创造个迹更深的谷底。
接下来的八个月,他完全适应了黑暗,他甚至不想再睁开眼睛。爸爸的在天之灵是否在看着他。为何他感觉不到。明明他的世界没有一点光亮了,爸爸还是不敢现身。
妈妈对爸爸的死超乎寻常地冷漠,从不谈论,也不准他谈论。
他想知道爸爸怎么死的,葬在哪儿了,他想去祭奠。
妈妈愤怒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咆哮着说“忘记他,彻底忘记。人死了根本不需要祭奠。做这些无聊又愚蠢的事,对我们的人生丝毫没有价值”
他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从那以后,整整半年没有开口说话。
不说话又看不见的日子里,他只能靠听觉活着。
有一天早上,他不记得是哪一天,护士问他要不要看电视。
看电视她不知道他瞎了吗那时候他连发火都懒得,假装没听见。然后,他听到电视里传来罗大佑沧桑的歌声。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他脑子里浮现出常晓春的样子。乌溜溜的黑眼珠和她的笑脸,他无法忘记她的容颜。他哼这首歌哼到不得不抽自己耳光才能停下。可对常晓春的回忆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收敛。
他梦到她。梦里的常晓春是会发光的,她扎着羊角辫,眼睛很亮,穿着粉粉的毛衣。他梦到他们两个私奔了。他们不停跑不停跑,躲开各方人马的追逐,由于速度太快他们飞了起来,飞出了云层,像个无可救药的抛物线一样离开了地球。
回复 收起回复 16楼20130218 14:44举报 个人企业举报垃圾信息举报我也说一句c橙子丶
梦醒了以后,他陷入了不可遏制的思念。
他思念她那双穿过众人看着他的眼睛,思念他闭着眼睛时从风里吹过来的她的气息,甚至,他思念火车站外面,她忍着不哭的受伤的样子。
他好想见她,好想再带她去三元大厦的顶楼,好想在那里为她放一次烟花。他还可以吗,还有希望吗,她会原谅他吗
这,就是他的十四岁。
十五岁那年隆冬,医院为他换上新鲜的眼角膜。
去医院拆纱布的路上,他和妈妈都很开心。自从爸爸走后,他们母子难得心平气和地在一起。
纱布拆开,几天适应期后,他不再畏光,也能看清楚东西。只是,他的世界没有颜色,好似坐在放映着黑白电影的巨大荧幕前,不同的是,从前他一觉得无聊就可以走,现在,却无处可逃。
医生耐心地给他做了各项检查,最终结论心理因素。
多牛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