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京畿地区,尤其于长安而言,都是大事。长安是都城,人口众多,可粮食却时有短缺,过去几十年里,皇帝率百官移驾就食东都也曾发生过几次。若只靠附近州郡的供应,是万万不够的,所以朝廷每年都要从淮南河南江南等诸道调粮进京。而去岁河南道蝗灾严重,粮仓空虚,今年怕是难以大批量的将粟米调往长安了。
去年李泱亲历蝗灾,对各地的粮食储备心中有数,江南道淮南道都调拨了不少粮食去河南河北两道,今年供应长安的粮食怕是要不够,而各地粮食转运的奏折也已经都上来了,数地多有不顺。
此事朝内上下都知道,信王先道:“宅家无需担忧,不过就是筹措之事,虽要费些周折,但也不至于无计可施。自陇右道起运的粮食下月中便可抵达京城。”
李泱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将剩下的半盏杏酪递给婢女,心想都这时候了,信王居然还想着报喜不报忧。转运粮食最保险的方法必是陆运,以车或驮运到京城向来都是损失最小的法子,可走陆路耗时太长,因此通过水运转粮尤显重要。但今年从淮南道而来的第一拨经以水路运输的粮食,因遭风波,覆溺粮食达十五万石之多,损失颇大,皇帝虽在病中,但对此难道还会毫不知情吗。
果然,皇帝摇头道:“淮南道的粮食不少都溺在水里了,这样的事,朕不得不担心。咳咳咳…咳咳…”多船遭毁,粮运失期已是在所难免。其实水运之患,自来有之,运一斛能得七八斗者便足够让人称道了,但今年尤为严重,又出了这样的意外,皇帝着实有些忧心。
杨海轻轻拍着皇帝的后背,又递了温水给他,皇帝接过喝了两口,才慢慢缓了过来。崔元徽道:“还请陛下保重圣体,失职的官员与军将皆已贬职处分,想必余下官员定会尽心尽力,杜绝覆溺之事再次发生。”
皇帝叹了声气,继续道:“事关民生国计,朕也十分忧心。朕打算让游夙暂理此事,他前几年一直都身兼转运都使,也甚少出岔子,今年还是让他来主持运粮吧。”李泱倏地抬起眼睛,但很快又敛了眼睑,微微遮住些眸中的冷意。
信王立即道:“游夙因罪获贬不过才短短三四个月,此时再让他任此般要职,怕是不妥。”皇帝沉吟片刻,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妥,可眼下运粮之事又实在不能耽搁,江淮、关东的粮食对京师至关重要,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冬月水浅,要是运粮再因故耽搁,不能及时入库,那才是大大的不利。
“崔公与冯卿以为如何?”皇帝又问。
其实无论是谁主管运粮之事,都于崔元徽无碍,他不置可否,只道:“三郎自是能妥善处置此事,只是前些日子朝中还在为他恃权骄纵一事而议论纷纷,若要启用他,那必先要安抚众臣工。”
冯攸连道:“虽说他行事略有跋扈之意,但在政务上还从未有过纰漏,不失为一名能臣,若让他接管运粮一事,也并无不可,倘若陛下觉得他得到的教训不够,事毕之后再让他接着去做司门郎中便罢了。”
听着冯攸连说罢,皇帝笑了笑,道:“两月前,他还上表自请外放,连刺史都不要,只求去当司马,朕没允。”他说着又望向李泱,道:“你说说看。”
年年运粮,有几艘船倾覆并非是什么稀事,怎的今年却出了这样的大事故,李泱费了心思,又假借信王之手,才把游夙从同平章事上拽下来,却要眼看着游夙再度任要职,自是心有不甘,但他也不好说的太露骨,只道:“三郎连任转运都使数年,想必早已定下一概准则,底下的官员遵从便是。”既然已经定下过规矩,让人督着照办就是,也不是非要游夙重新再掌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