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孟与睡着的男人正位于刚刚那个亭子里,却没有那群衣着华服的女人。
亭外也没有葡萄田,只是寂静的小林子,林子中有一条小路,一只与伯孟形似的异兽正在小路间用象鼻抛一个竹球玩。
伯孟上前摇摇睡着的男人,道:“爹,起来了。”
男人睡眼惺忪地看向伯孟,道:“你是我儿?”
伯孟用下巴朝小路那边指指,“我是你和那只貘以后的儿子。”
男人坐了起来,仔细打量伯孟,片刻后道:“到底还是给我生了儿,你从哪里来?”
伯孟坐到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茶壶,注了一杯茶,说:“两百多年后。”
男人站起来走到亭外,对着小路上的异兽喊:“芸芸,咱儿来了。”
那异兽猝不及防,被落下的竹球砸到鼻子。继而变换成人形,朝着亭子走来。
走过来的女人身材高挑,肤色雪白,眉骨极高,及膝黑发间有几缕雪亮的白发,着简单的青色长裙,微露乳沟,腰间和袖口处绣有大朵的红色牡丹。
女人走进亭子,坐到伯孟对面,仔细打量伯孟,伯孟叫道:“娘。”
女人仍静静观察伯孟,而后朝男子道:“眉鼻与我一般高,眉眼又与你一般有气魄,似寻常人类的肤色乃是中和了你我,确是我们的儿。”继而叹道:“终是同你一起了。”
伯孟道:“来找你们商量个事。”
男子坐到女人身旁,道:“两百年后我就驾鹤西去了?要到这儿来找我。”
伯孟道:“先来找个假的寻个安慰。”
“说罢,吃不了你。”女人说。
伯孟喝了口茶道:“我是你俩所生,既能改梦,又能收梦。但是我爱上了一个人类,改了他的梦境却不想收回。”
女人道:“怕甚,你父也是人类。”
伯孟说:“我说的是……人类,不是伯一族。”
两人沉默了。
男子片刻后道:“梦貘改梦,伯收梦,制约配合了上千年,为的就是驱除人类噩梦的同时隐藏踪迹,你这样做,那些老头会不高兴的。”
“但是他又和人类不一样,他能改我改过的梦,他让我难以控制。”伯孟说。
女人道:“我也遇过许多能自己控梦的人类,莫不是因为两百年后的生活太无趣?”
伯孟道:“比你们整天在这里狩猎赏花玩竹球有趣得多,而他比那里的东西都有趣”
男子道:“你若想好了便去做吧,我和芸芸的事都还没有着落,我现在也没有为人父的经验,没甚建议可以给你。”
伯孟看看男子,张口道:“五十年后,你和娘......”
男子打断伯孟说:“我不想知道过程,你就告诉我两百年后我过的咋样?”
“这里是无效的时间,告诉你也没用,徒增忧愁。”伯孟说。
男子说:“虽说你走后这里会破碎,你下次再来我还是睡在那凉席之上,你回到两百年后我没有丝毫改变,但有的事,你明知没有结果却仍要去做。”
伯孟喝口茶,道:“以后的世界变化很大,你和娘住在别人的梦里,平日里出来逛逛,顺便给我相姑娘逼亲。”
女人道:“你不是相到了吗,干嘛不敢直接把姑娘带回去给我们过目?”
伯孟看着他娘亲道:“娘,我相上的是个美男子。”
女人一口茶喷出来,男子边给她擦嘴边对伯孟说:“没事,成亲的时候就把我们以后给你相好的姑娘一起娶了吧。”
伯孟无奈道:“以后的人类和你们不一样,他们寿命短,而且也不是珍稀动物不用为繁殖绞尽脑汁,一生只能有一个爱人。”
女人道:“那你的美男子死了以后你怎幺办?天天在这虚假的时间里守着他?”
伯孟沉默了。
女人转头看男子,道:“你刚刚又做了什幺见不得人的梦?”
男子笑道:“娘子,我梦见给你喂葡萄呢。”
女人眯起眼道:“你确定吃葡萄的是我?你要是不梦见对不起我的事,我能把你的梦收了?我儿能顺着被收的梦找到这来?”
伯孟跪坐于地,朝石凳上的两人行了一礼,而后说:“爹、娘,我走了。”
女人将伯孟扶起来,点头道:“去罢,万事小心。”
男子看着亭外波光粼粼的湖水,唱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伯孟身形顿了顿,继而消失在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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