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不了解,看着他从圆嘟嘟的小不点一点点长成人模人样的季怀措心里再明白不过——那厮其实野得很。
春风拂面,万物尽长,恰是纸花如雪满天飞,而那两个人,淡漠青衫,锦衣如雪,此时却是混在一堆孩子中间。
〃君房,你那样是飞不起来的〃话音刚落,就见好不容易上了天的风筝跟着忽悠忽悠地掉了下来,对方清眉微蹙,瞪了他一眼。
季怀措跑去将风筝捡回来递到他手里,〃呐,若是再飞不起来,休要怪我说你笨了。〃
那人一身青衫磊落,上绘文竹幽兰,青丝如墨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只余几缕鬓发贴着脸颊随风飞扬,端得潇洒飘逸。只是道行高深的张真人,此刻似乎被这小小的纸鸢给难倒了。显然有些不耐烦,但是季怀措还在旁边指手画脚地说个不停,于是张君房两道细长清眉上的褶子越来越多,最后一抖袖。
〃疾风速来!〃
一阵厉风自下而上,风筝呼啦一下直入云霄。
〃哇~~~〃周围那群小孩子张着嘴发出一串感叹的声音,然后潮水一样向张君房围了过去。
〃哥哥好厉害!〃
〃这是变戏法吗?!〃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一时间,仿佛麻雀炸窝。
张君房被孩子围在中间,长衫飘飘,嘴角挂着浅笑,季怀措看着看着竟有错觉,好像回到了好几年前那时候和风如煦,日光正好,而那一个清秀少年就立在草长莺飞间,忽如一阵东风,满山的蒲公英花絮如飞,宛如梦境。
45。
见他不厌其烦地将那些孩子手里的纸鸢一一用起风术升上天空,他上前拽住他的手予以制止,〃喂,吃了那么多天山雪莲还有名贵药材,又耗费我那么多力气,辛辛苦苦救活你不是为了让你这么乱来的。〃
他回过头来,语气里略有歉意,〃季公子教训的是。〃
这下季怀措反倒闷了,但见他弧着嘴角脸上根本没有悔意,不禁有些好气,〃真相信你才怪,知你是吃准了我脾气才这么说的。〃说完,双手一抬,疾风犀利,剩下的那些风筝借着风势全升到了空中。
待那些孩子从欢呼雀跃里回神时,方才会变戏法的青衫哥哥和白衣哥哥早已不见了踪影。
百步开外,两人凭地现身,季怀措拍了拍手,〃这样就好了,被他们那样缠着指不准天黑都脱不了身。〃回头,见他手里还拽着线轴,伸手一用力将风筝线给扯断了。
〃季公子你这是?〃对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张君房表示不解。
〃这是民间的风俗。〃季怀措抬头看着那没有了束缚而越飞越远的纸鸢,告诉他,〃清明放断鹞,人们认为这样身上的秽气和疾病就会随之一起带走。〃
〃原来是这样〃张君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眼睛突然瞥到什么,越过季怀措径直走到他身后的树下。
季怀措的视线追着他,于是转身,见他低下身从草丛里捡了什么起来,尔后抬头往树上望,便走了过去。
他手里正托着只刚长毛的雏雀,估计是从窝里掉出来的,看样子还不会飞。麻雀的窝就在他们头顶上的那树杈上,张君房托着雏雀要将它送回去,奈何踮着脚还差了一点点,便有些挫败地沉了口气,收手回来准备用御风术。
〃我帮你。〃
低沉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刻却是被他扶着腰抱了起来,手顺势向前一递,那雀儿便安安稳稳地落回了窝里。双脚重又沾回地面,思绪却已经飘向无尽的远方。想起很小的时候,在太清观的后山,有人也是这样抱着自己上树
〃你好轻,又瘦〃季怀措没有松手,揽着他的腰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以前的个头还只到自己胸口,现在却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了。低下头,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那里,嗅着他身上淡然宁远的沁香,不觉身体里便涌上一股冲动。
这个人很喜欢,很喜欢
他还浸在回忆里,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竟乖顺地被他抱着,直到被捏住下巴被迫转过头去,温热濡湿的东西贴上来时,才蓦得惊醒。伸手推拒却是被他反握掌中,他的舌头从他微启的齿缝间探了进来,勾搅起他的柔软,厮缠在一起。
上一次这样炙热的吻在一起,还是在周军的驻营,他仍然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一如此刻,浑身燥热,小腹如烧灼一般的疼痛就像被撩拨了情窍!
灼热的气息在彼此的唇间回转,季怀措咬着他的薄唇,在彼此分开喘息的间隙,声音含糊道,〃你的法力已经恢复了召雷应该不成问题不然〃后半句话化作了沉重的喘息,意识不受自己的控制,揽着他的手径自往下移去。
等着他那一声〃雷霆号令〃来制止自己的失控,竟然等得有些心焦火燎,直到手指探入他的长衫,他才受惊吓般身体猛地一颤,随即拽住他的手制止道,〃季公子不要再拿君房玩笑!〃
〃我几时拿你玩笑了?〃季怀措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怒气,唇贴在他的耳侧,忽轻忽重地描绘着他的耳廓,〃天生人必有情,真气撩拨情窍会起念,但是我想让你明白,真正的情是由心生〃说着手上用力将他扳转过来面向自己,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胯部
毫无征兆的,手指触上他火热的根源,隔着布料也仿佛能被烫到,张君房唰得脸红到脖子根,然后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去。想要将手抽回来,反被季怀措握得更紧,紧贴在那里,连对方的变化也感受得一清二楚,不觉脸上就能烧出火来,而更加令他不知所措的,其实是自己的身体竟和他有同样的反应!
〃季公唔!〃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再次贴上来的唇堵在嘴里化为一声低吟,听来撩人。张君房不甚惊惶地想要挣脱开,却被季怀措整个人覆了上来压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两具炙热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张君房只觉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就见季怀措嘴角一弧不禁露出一丝邪邪的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情,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掩饰。知道他是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于是强烈的羞耻感涌了上来,一时水汽竟模糊了视线,而这一切,尽教季怀措收入眼底。
只觉他又羞又恼的表情煞是可爱,忍不住又想起他被撩拨了情窍之后深陷情的样子。这样一想,手指悄悄滑进他的底衫。
〃你做什么?!〃张君房声音颤抖着低呼了一声。
季怀措凑下去张嘴含吮住他玉润的耳垂,〃别怕〃手已探了下去,轻握住他的微微抬头的望,技巧的上下捋动。〃我教你体会个中滋味。〃
被撩动情窍身陷情的滋味他体会过,然这次却是完全不同。只觉一波又一波酥麻的感觉,汹涌如潮,顺着脉络蔓延至四肢百骸,意识飘忽,仿佛脱离了身体的束缚,越升越高,越飘越远。
听见他齿缝间稀稀落落地逸漏出丝丝低吟,季怀措转而含住他的唇舌,身陷望,意识邈忽,他启齿伸舌自己卷了上来,和他纠缠在一起。〃你也帮我〃季怀措含声道,握着他的手按住自己的炙热硬挺,上下缓动。
张君房畏缩了一下却没有拒绝,效仿着他,动作显然生涩得很。但就是在他如此生涩的技巧下季怀措也很快在他手里泻了出来。
46。
喷薄的瞬间,季怀措不忘手下用力一攒,就听怀里那人暗着嗓子一声低吟,旋即整个人都瘫软下来,斜斜地倚着树干。
腹下的望一下释放时,张君房只觉眼前一片白茫,灭顶的快感潮水一般冲刷过脑海。仿佛纵身云端,然后倏悠落下,飘飘然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妙,不觉沉浸其中很久才回过神来。待到意识清明,看到手里粘稠温热的液体,又想起方才自己的沉溺,心里百般滋味交相纷涌,一时竟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他看着手里的浊液两眼愣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季怀措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失控懊悔万分。撩起衣摆撕了一片布下来将两人手上清理干净,张君房任着他动作却是没有出声,于是季怀措更加悔得厉害,要不是张君房还在身边估计早一头撞树上。
〃回去吧。〃想说些什么缓缓气氛,结果憋了半天却只道出这句话。
方才红晕霞染、眼朦胧此刻已恢复成平时的那张素颜清冷,张君房的脸色略微发青,伸手扯了下长衫,就要一脚迈出去,却是身子一歪直接跌在季怀措身上。
幸而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正往下滑的身子,〃君房?!〃唤他却没有反应,他闭着眼,眉头紧锁,季怀措隐隐不安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对方表情愈发痛苦,接着一缕细细的血丝自嘴角蜿蜒而下。
季怀措顿时背脊一寒,忙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手指搭脉,只觉他脉象紊乱,身体里气息纷杂四处奔走,显然是急火攻心以至气血逆行。
什么叫报应?
堂堂北原狼王这会终于有了切身体会,而且这个教训估计永生难忘。
暖阁内,一盏金猊香烟如云。
两人盘膝于榻上相对而坐,张君房手指捏印,静气凝神,但凭季怀措的真气在体内游走。过了一刻,额上沁出点点汗珠,然羽睫颤了颤,而后眼睛缓缓睁开,墨玉般的瞳仁静如止水,漾着冰寒。
见他气息渐稳,脸色恢复润红,季怀措这才将真气导回真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起身下榻,自己却是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地上,听见张君房在身后问他要不要紧,他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就转身出了暖阁。
一出暖阁正遇上杨义,还不待开口,杨义已经上前一把扯住他胳膊,〃去我房里。〃
真元耗损的过于厉害,没有办法用法力一直维持季怀措的样子,故而后来,狼再没有去过暖阁,又加上那日的事情,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再见到张君房时,该如何面对他。
他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甚至半推半就下还和自己做了那样的事,但是之后呢?从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那一刻起,就已经看清了结局或者根本没有结局,这份感情于他,看不到终点,也永远不会有终点。
倚着窗,夜风沁凉。那天杨义告诉他君房准备在三日后启程返回太清观,问他要不要在走之前再见他一面,一头银发散落于肩的狼王不觉露出一丝苦笑,绯色的眸子蒙了一层雾霭,怎么见?以现在这样子么?估计还没开口就先被他雷霆号令给劈死了让我考虑考虑吧
这一考虑就是几天。
〃三天后〃
也就是明天。
不禁想起第一次以季怀措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情景,当时只是疑惑他来京城做什么,直到后来在宰相府里再遇到他时,才知道原来那位帮忙驱除妖邪的高人就是他。
忍不住就想要逗他,打算一报在太清观被他雷劈的仇,只是自己也没料想到,竟会渐渐被他吸引,乃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后来又假扮成季怀措跟着他来到北疆,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为了那颗紫魂珠,只是,真正的原因骗得了谁也骗不了自己。
他喜欢他,喜欢他的淡,喜欢他的清冷,喜欢他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抿嘴一笑,也心动不已。
抬头,云烟飘过,皓月如飞,彻骨清寒不觉落寞怅惘。
而此时,庭院里立了一人,衣袂轻曳,瘦骨清风。
想着自己明天一早就要走了,张君房觉得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处于其它的都应该去和季怀措道别一声,只是走到庭院里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一间厢房。
月色很好,柔和的光芒散落倾泻,地上仿佛铺了一层银色的雪。一个人在庭院里慢无目的地踱着,心绪翻涌,从来没有过的烦杂。
竭力想要将那日所发生的事忘却掉,但事实上是就好像陷入藤蔓纠缠的荆棘丛中,越想逃越逃不开,越挣扎缠得越紧那天的事情,仿佛印刻在脑海里,一闭眼便历历在目,而那阵颤粟的余韵,像是被下了咒一般盘踞在自己身体里,久久未消,而在之后几日的魂梦初醒时,便挟着来势汹涌的情潮,将其淹没,将其吞噬。
他说,这就叫做〃情〃
身后枝丛耸动、细梭作响,一声〃君房〃沉柔温润。
转身
隔着一片枝繁叶茂,那人一身玉白照雪
宛若初见。
47。
〃这么晚了还不睡?〃对方说着绕过枝丛向他走了过去。
〃正想去找季公子,但是〃似察觉到什么不对,张君房眉头一皱,眼神谨慎地看着他,〃季公子身上怎么会有妖气?〃
季怀措嘴角一弧,神秘兮兮地将藏于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来,手里正抓着只兔子,还是活蹦乱跳的,见张君房眼睛一亮,面露欢喜之色,季怀措却将兔子护进怀里,动作轻柔地抚着它的背脊,〃我可把话说在前头,人家好不容易成了精,不准毁了它的修为指不准几年后就能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
张君房不禁好笑,便讽道,〃不愧是季公子,这样也懂得怜香惜玉,还料到它日后定会化身为美人。〃
对方脸色一沉,〃你在嘲笑我?〃
〃君房不敢。〃
将兔子放在庭院的石桌上,指了指他腿上的伤,〃它是掉进猎户的陷阱里被抓后又被膳房的人买下的,我恰好路过膳房,见它可怜便讨了下来。〃
张君房走上前手指捏决,在兔子受伤的那条腿那里划了下,一道白光弧过,那伤口自己愈合了,〃君房还不曾忘记季公子说过的,就算是妖精也是一条命,也会有感情的〃嘴角含笑看着那还在瑟瑟发抖的兔子,觉得它实在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它的毛,不想两人的手无意中触到一起,张君房的手指缩了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去。
〃杨义说你明天就要回去。〃季怀措低着头,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是。〃他只应了一声没有接下去说什么,原本想好要感谢要道别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两个人四只眼对着只兔子布登布登地瞧,就差没把兔子给瞅成光秃秃的。夜已深,周遭一片静寂如喑,轻风掠过,暗香浮动。
〃那天的事〃静默了一阵,还是季怀措率先开口,见张君房垂着眸子不出声,便继续道,〃明知你是清修之人,却屡屡挟你于浊世浮沉,是我私心作祟,是我不该往昔之事逝无影踪,回去以后便把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都忘了罢。你身如莲华,不为泥污,而世间情长最为纠葛,想你是体会不来的〃顿了一顿复又叹了一声,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一般,〃也没有必要去体会〃
张君房缓缓抬头,眸子清澈清亮,映着月华如水仿佛漾着淡淡的波纹,薄唇翕动正开口,只是季怀措没有注意到,断然打断,〃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从庭院到暖阁,两人沉默不语缓缓而行,不长的一条的走廊,竟仿佛走了一世那么长久。他不时侧首去看季怀措,只见他抱着兔子眼神直直地落在身前地上,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这样去注意一个人。从京城到北疆,将近三个多月的共处,百日的朝夕相对,就像已经养成了习惯一般,只要看到他,听听他的声音,便觉安心。
其实方才他是想告诉他,那日之事他不曾悔过,会气血逆行只是因为自己初尝情心绪难平而已,并非气他也不曾责怪于他甚至心里还有一丝欢喜。
〃你早些休息。〃季怀措的声音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暖阁的雕花木门吱嘎一声被他推开,屋内一盏烛火,跳了两跳。
〃重伤初愈又要长路奔波,到时候路上支撑不住可没人来救你〃季怀措的语气里半带着玩笑,他喜欢逗他,连张君房自己都清楚,但往往都是嘴上在逗,另一头却是把他捧在手心里护着宠着。
走进暖阁,转身阖门,不想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门扉。有些不解地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沉柔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记得很多次,很多次他就是这样望着自己,邃如深潭的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
〃季公子?〃
〃最后一次〃
季怀措把着门凑下头去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轻柔一如蜻蜓点水,张君房只觉心里微微一颤,仿佛有涟漪淡淡化开,四散而去。
阖上门,背脊靠着门扉,听愈行愈远的脚步声,心里似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舍,怅惘,暗暗的失落。闭上眼,眼前挥之不去的竟全是那个欣长挺拔的身影,眉峰微扬,一笑悠然。
沉了口气,转身,敞开阁门,就见他已快走到长廊尽头。
〃季公子!〃
那人,止步,转身。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他走下台阶,站在那里问他道,〃那日你问君房,若是一日,你将我拉下俗世,和我共度情殇我会否恨你?会否后悔?〃
季怀措神色一怔,随即眼神灼灼地看向他。
〃不会〃张君房说着垂了下眸子,而后抬头,一笑,山清水澈,云淡风清
〃君房绝不后悔!〃
风起,青丝共衣裾翻飞,水绕山回,淡月帘栊,恰有春潮涌动。
48。
就见他一脸的不敢置信,接着眉目渐展,嘴角轻撇,随手将兔子放在地上,而后施施然地走
辣文合集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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