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洋洋地翻动着天帝送的一本旧黄历,确定我的死期。
黄历上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一月之后乃是七月十五,百鬼夜行,诸事不宜。让人不由大叹一声。真真是狱帝误我,非得在这一天去那鸟不拉屎的三途河畔,混迹众生百象三教九流,入无尽无涯六道轮回。
没错,我是快要死了。
真真是如假包换的死期将近。
这件事也是我不久之前才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识中,冥冥之中更高的掌控者给我传送了一张病危通知单,并明确告知了我具体到分钟的嗝屁时间点。
也许是时候向诸君自我介绍一下了。曾有人是九重天上唯一的一株野、菊、花。(经历第2333次下凡历劫之后,我真的不想再说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虽不敢说与日月同辉,但也可称和天地共寿。这九重天之上,远在东西战争,甚至是创世纪之前,我就诞生于九忧泉畔。我这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六艺不习的废柴,但在本朝却能和十五位帝字辈的能们列于同席,得个“金露雪菊福禄帝君”的封号,说白了就是尊老,全赖我那大的离谱的年纪或者说资历。
不知道是种族天赋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目前唯一的特长大概就是活过的年岁特别长。海田几度巨变,生命更迭交替,兴许这回也该轮到我了。
“第2333次下凡历劫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我笔下顿了顿,将手中握的上好狼毫变成了大赤兔,又毫无愧疚感地将天帝刚送来的七桫宣变成再普通不过的办公用黑皮笔记本,接着写道:“说真的,学到了不少好♂东♂西。……”
强撑着对第2333次转世中“现代”精彩异常的生活作了一番总结后,我全身几乎脱力,于是决定继续滚回青春的坟墓。
一个战术后仰,我倒在了席梦思大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甚至懒得用法术把身上的宿舍器——小桌板甩到床底下。身上遍布一种极为陌生的难受——我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它定义为疼痛——它缓慢地流动在我的血液、骨髓里,随着呼吸循环在四肢百骸。就像是一种生理上的欲求不满,但又不完全相同,起码我迟钝的感觉已经无法明确分辨那“欲”究竟来自何处,又要怎样才能满足。除了我的猪脑子和狼心狗肺,身体的其他部分早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拥有连我本人都无法控制的妄想。
像我这样的植物精,死前总是会经历一段特殊的时期。在这段名为“化形”的缓慢退化过程中,我们会从脚开始逐渐化为枯萎状态的原型,直到全身上下完全化为一株枯萎的植物,才算正式嗝屁。
只是在我以前见过的案例里,漫长的自然挂菜过程往往并不会伴随着疼痛。
当下,我的左脚已经彻底变为一节枝干,并随着香炉里香灰的寸寸堆积而逐渐枯萎。虽然看不到,但是还无端端觉得心烦。“这以后是再也没办法抠两只脚了……”我不无遗憾地想,然后有气无力地招呼了声:“荔宁,过来下……”
话音未落,窗户就被徐徐推开。侍女紫翅莺荔宁收起那对成年之后就愈发华丽的翅膀,逆着光从窗口轻轻飘落,俏生生地立在我床前。
我几乎看呆了,总觉得有些古早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在我的视线里,黄昏中少女的态和她哥哥是如此相似,连骚包的嘴角上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