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陈婉和她儿子一身漂亮衣服,又看看蕴玉可怜模样,有了后妈果然就不一样了。
小恶霸抱着包从那母子俩身边走过时,陈婉走上来殷勤得不得了,“蕴蕴到家了,菜正好准备好了,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
小恶霸凶残地瞪了陈婉一眼,“我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他这正摆着恶霸样子,怀里得包却被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裴宴抢走了,讨好道:“我帮哥哥拿东西。”
小恶霸看看自己圈着手空荡荡的怀里,抬头看看这母子两,又回头看着眼含欣慰的何爸爸,小恶霸愣了愣,眼泪就掉下来了,这一半是装的,一般是真的,小恶霸心里真难受,他妈妈才去世了几年啊,爸爸就娶了别的妻子,那女人还敢叫他蕴蕴,还多了一个敢叫他哥哥拿他东西的混蛋。
何妈妈一直身体不好,所以也就只生了一个孩子,何蕴玉十三岁的时候,何妈妈过世了,就三年,何爸爸就另娶了陈婉,还带来一个比何蕴玉小了两岁的儿子。何蕴玉那个时候正是中二少年,夜里还会想妈妈想得躲在被子里哭,怎幺能够接受,一心觉得是何爸爸背叛了妈妈,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可陈婉那时肚子还揣着个何爸爸的种,何爸爸年纪也大了,对于这个孩子也是有所希望的,对于何蕴玉的反对,只当是小孩子发脾气,还骂过何蕴玉不听话。何蕴玉长那幺大,一直被何爸爸捧着,别说是挨骂了,就是大声说话也是没有过的,何蕴玉伤心时夜里偷跑在何妈妈的墓碑前哭了一宿,夜里发烧,哭着叫妈妈,等醒来眼前也还是只有妈妈,妈妈的墓碑。
蕴玉一直记得妈妈的样子,何妈妈是书香门第出生,最是精致不过了,说话永远轻轻柔柔,笑起来暖暖的,因为身体不好,眉头长年轻蹙,柔柔弱弱,像是风中的拂柳,唯一能把她留在人间的就是柳枝下的小柳叶,她最亲爱的宝贝蕴玉娇气包。
何蕴玉被宠的无法无天还没有长歪,是多亏了何妈妈的努力,何蕴玉下时候没少被何妈妈打手板,小娇气包每次被打的泪眼汪汪,等何妈妈打完手板,朝他一伸手,小娇气包还不是哭着跑过去,搂着妈妈的脖子委屈地哭。
何妈妈活在世上时,何蕴玉就是这世间最听话乖巧的孩子,何妈妈去世的三年,何蕴玉尚记得妈妈的一言一行,总害怕让妈妈伤心,等何爸爸又娶了妻子,并试图代替何妈妈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身份时,何蕴玉几乎是拼了命地反对。
可他还在太小了,何爸爸这边哄着他不会娶陈婉,另一边就在外面给陈婉安了个小家,三天两头就往那边跑,见他哭一哭,何爸爸会哄着说爸爸的小宝贝,电话一挂,就带着陈婉去做产检,还让陈婉的儿子叫他哥哥。
那是个什幺东西,还敢贴上来做他何蕴玉的妈妈和弟弟。
那也是何蕴玉最放纵的时候,他的朋友们都不晓得玩过多少别人想都难以想象的玩意了,他却是第一次学会了抽烟,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倒在销金窝的沙发上,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哭着叫妈妈。
实在太幼稚了,也实在太可怜了。
他喝醉了酒,第二日还会早起,洗了澡换好衣服,走过屋子里赤身袒露的肉体,准时去上课,他在喝酒之前,会先把作业写完,再小心翼翼地把母亲身前写的小诗拿出来背一遍,整整齐齐地放进书包里,把书包放好,他才会盘坐在茶几前,一口一口无声地喝着酒。
喝醉了就能见到母亲了,那个何爸爸还是从前疼爱妻子的好爸爸。
他的朋友们给他出了无数的主意,他只需要稍微点一点头,便能轻易地使陈婉没了孩子,裴宴被折磨得可以去自杀,他自幼生得漂亮,在一群天之骄子中也是最耀眼的一个,多的是人愿意让他开心、与他交好,只要一点头,多的是人愿意帮他出着一口气,就算追查起来也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如果他不愿意借别人之手出气,他自有这个本事能让那两人生不如死,可何蕴玉永远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心里想:算了。
就算他很生气,也舍不得让疼爱自己的父亲伤心。
也就这样,慢慢地熬了下来,他学会了冷冰冰的,站在高处冷眼瞧着别人,他在c城顶级的销金窝里住了一段时间,每个夜里与他的朋友们纵情狂欢,那个地方每日往来着金钱与权力者,他有时从走廊上走过,也会有高位者问身边的酒侍:“那是谁?”
“何家的小公子。”
“哦,真是漂亮。”
若是被他听见了,他只会偏偏小脑袋,回头看一眼,那眸子恍如燃烧如火,半面艳丽至极,那人会愣一愣,继而追上来,挑逗地邀请一夜交合,他是什幺反应?他会怎幺回答?
他会想一想,问那人:“你有没有妻子?”不管那人有没有回答,他都会转身离开,他想如果他以后有一个家,他一定会是最好的丈夫或是妻子,如果他有一个孩子,他也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或是母亲。
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然后在一个喝醉了坐在天台上哼歌的夜里,他的父亲会迟迟赶来,来弥补这些日子对他的愧疚,他红了眼睛,身边放着几个空酒瓶,仰头喝下一口烈酒,迷惑又陌生地看着那个过去叫父亲的人。
他本来很想问:“你还记得我的母亲吗?”
可到底没有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再往前一步就能从天台上摔下去,他的父亲叫着他的小名,他的母亲给他取的小名,“榴榴,榴榴,快到爸爸这里来。”
他晃了晃脑袋,身体摇摇欲坠,然后轰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他那时是这样想的,他妈妈死了,他便也没有了爸爸,多可怜。
等何蕴玉醒来,何爸爸站在病床边上,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他对何蕴玉说,“榴榴,对不起,这段时间爸爸忽略了榴榴的感受,你不想要爸爸做什幺,爸爸就不做了,你别吓爸爸了。”
他嗓子很疼,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会说:“你别再叫我榴榴了。”
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你娶了别人当妻子,我就不能当你的榴榴了。
我会永远是妈妈最爱的榴榴,乖巧听话,不会像你一样变来变去,要娶了别人做妻子,还要生其他的小孩,做别人的爸爸,我会永远是妈妈的榴榴。
后来陈婉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何爸爸来跟何蕴玉说,“我只会是榴榴一个人的爸爸,爸爸永远都只会有榴榴一个小宝贝。”
可陈婉却成了名正言顺的何家太太,正正经经地带着裴宴进了何家大门。
李霜跑来与他说,陈婉肚子里的孩子检查出来有问题,就算生下来也是个残疾,活不了多长时间。
他听了,吸了口烟,吐了口烟雾,只是哦了一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