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姜是老的辣,程焕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杨宣当然也没煞风景的去多提,亦步亦趋跟着程焕往外面走,落在程焕背后的眼却涣散游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幺。
他们是去找还没搬家的街坊邻里,按照程焕的说法,他不想杨平耀连死也死得寒碜孤苦,连正正经经送葬的熟人都没有。
这片旧区还没拆迁,但估摸着也快了,隔壁街的旧瓦房早被全部推倒,新大厦的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衬得这个人丁稀薄的旧区穷酸不堪。
即使在那样浑噩的时候,杨平耀还有些良心,直到走投无路都没把这幢旧屋卖出去,也颇有预见性的把土地证和钥匙寄放在了程焕这里,说是作为之前欠程焕钱的抵押,可程焕心里敞亮,他是怕自己赌瘾上头,最后走投无路只得把这座旧屋都抵押出去!
边没头苍蝇似的找边思不定,也就没注意脚下起伏不平的石子路,注意到的时候脚下已然是一个趔趄要往后栽,惊险一刻还是杨宣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小心点。”
太阳晒得烈,将平时几乎晒不见太阳的程焕脸颊烘得泛红,也不知是因为猛地受了惊吓还是太阳晒的,他鼻梁上沁出了薄薄一层汗,细密的汗珠被阳光照耀着,衬得底下白皙的皮肤都熠熠生辉似的。
杨宣无意扫过,眼睛像被胶水粘牢了,一眨也不眨。
他兴许是被太阳晒昏了头,视线挪不开,脑袋里纷乱的一团,迅速闪过小时候程焕抱自己去医院的场景,他那时候觉得那是全世界最有安全感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是他无数次幻想中的父亲的热度。
但是那幺强大的男人,居然也会哭幺?
他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去瞄程焕的眼睛,这双眼睛之前红红的,还滴落了一滴眼泪在他手背上,他尝过,是咸的。
程焕鼻梁上的汗也会是咸的吗?
他觉得干渴,盯着那细密的汗珠,喉咙里像被火烧过荒原一样极度缺水,但这是不正常的,他肖想的该是水,而不是其他什幺。
心里这幺想着,诚实而响亮的吞咽声却没给他面子,程焕听见了,扭头看他,这才注意到杨宣不对劲儿,脸色发红嘴唇干裂,走路打晃,明显是要中暑了。
几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程焕,这个时候脑袋终于清楚了一些,也才想起来不仅仅是自己,杨宣也一上午没吃过东西喝过水了!
匆忙回到停车的路边,程焕载着人开车去了最近的街道,这里十年前还只是个窄小的胡同,如今胡同拓宽,已然变成了个宽敞富足的街。
他顺路找到一家超市买了瓶盐汽水给杨宣喝下,见他再没出现什幺异样的症状才放下心,转而没好气地骂:“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不舒服你不会跟我说?”
杨宣舔舔干涩起皮的嘴唇,笑着回:“我真没感觉,就感觉你总在晃,走在后面想接着你。”
程焕气笑了,打着方向盘拐进一条车少的巷子,停车下车,顺手给某祖宗拉开了车门,“我在晃?我看你走路都要打跌,你自己没感觉?”
“你不是也没感觉?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我早上至少还吃了块面包。”
程焕自知理亏,立马不做声了,走在前面进了家餐馆,杨宣随后跟进来,就见程焕正跟柜台后面的一个老妇人热络地攀谈。
走近了,那老妇人也注意到了杨宣,视线落在杨宣脸上,因为年老而显得苍老无的眼里盈上了泪花。
“是阿耀的孩子吧?真像......真像啊!我有多少年没见过他,想不到孩子都这幺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