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的所有又回到他的手上。仿佛这六年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被送回贺家,贺千弦就在荷塘边的凉亭里一直坐着,傍晚管家来人让他用晚餐,他都没有理会。
到了八九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贺千弦看也没看,秦安的声音传进耳里,“贺千弦,我们回去吃饭。”
他的声音温和。在贺千弦的面前,他的音调一贯如此,好像在贺千弦的面前,他总是卑微的。
贺千弦没有出声,亦没有动作,依然茫茫然地看着夜色的荷塘。青蛙的叫声,虫鸣声不绝于耳,但秦安感觉四下死一般寂静,眼前的人仿佛石塑一般毫无生气,他走上前,想要拉贺千弦的手,贺千弦终于开口了。
“送我回p市。”
秦安的手垂下来,“这里是你的家。”
贺千弦摇摇头,终究什幺也没有说。
秦安握住他的手,在阵阵蛙声中,低声说:“留下来。”
贺千弦回l市一个多月,白绪烽才知道消息。他听到公司的一部分股权被秦安转赠给了贺千弦,立刻起身去贺家。
白绪烽被送出国那几年,不怎幺与白钦联系,远千羽去世的消息他并不知道。后来被白钦召唤回国,接白家的事业,他也没有仔细去看,随手签了,等到助理跟他确认方案#n .! rg,看到贺氏的名字,他大吃一惊。
翻了所有的合同,他签下的全是贺家的企业。
找去贺家,看到的是空宅,远千羽和贺千弦去世,贺千弦离开l市。
贺家彻底落败。
贺千弦在荷塘前发呆,听到管家说白绪烽来找,当时心下一沉,扭头就走了。他不想见到白绪烽,对于白绪烽,他是失望的。
他承认自己无能,但没想到蚕食他的会是他疼爱的弟弟。
白绪烽听到管家说贺千弦不想见他,黯然离开,上车的时候看到秦安的车回来,秦安在车里看他一眼,很不友善。
白绪烽知道秦安不喜欢他。
年少的时候,白绪烽没少瞧不起他。他喜欢秦安的那张脸,却看不上他的身份,在贺家,在学校,秦安都是他奚落的对象。
然而秦安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嘲讽奚落从不回应。或许也正因如此,白绪烽才会对他上心。
白绪烽为人浪荡不羁,曾经直白地找秦安开价,秦安并没有理会他。秦安对白绪烽来说就像深井里的鱼,看得到却吃不着。眼看这条鱼越来越本事,白绪烽的心里忧喜参半。
从后视镜看到秦安的车进了院子,白绪烽才扬尘而去。
白绪烽的到来,让秦安不太愉快。满身弥漫着低气压进了宅子,管家匆匆迎上来:“秦先生,贺爷不见了。”
秦安眉毛一拧,管家往后站了一步,解释道:“就刚才白先生过来,贺爷不愿见,我去打发白先生,回来就发现贺爷不见了。”
听到贺千弦不愿见白绪烽,秦安的脸色稍缓,但是贺千弦去哪儿了?
短短的几分钟不见人影实在是太荒谬了,他吩咐让他们去找,脚步匆匆地上了楼。贺千弦的房间里空荡荡的。那架陪了贺千弦三十多年的三角钢琴,还有那些画架之类的,前些天贺千弦执意让人搬走了,本来偌大的房间,现在更冷寂。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面书柜。
秦安走到床边,床上还有才睡过的痕迹。
贺千弦这几天除了在房间里看书,就是在荷塘前发呆。除了这两处,他想不出贺千弦还有其他的去处。
以往他也是如此,在房间看书练琴,在荷塘前画画。
将贺宅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没有贺千弦的影子。
到凌晨,秦安坐在贺千弦的床上,心乱如麻。贺千弦想离开,他说不定已经离开l市了。窗外还亮着光,贺家上上下下在忙碌着,秦安也动用了关系帮他在贺家附近找,甚至l市的机场车站都被锁定了。
贺千弦居然走了。
可是他明明插翅难飞的。
秦安不敢去想以后再也见不到贺千弦,他觉得胸口发闷,这几年里,他一直在找贺千弦,找到后,他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连夜赶到p市,然而看到贺千弦,他却不敢轻易靠近,他不知道要怎幺跟他打招呼,他畏惧。畏惧贺千弦会排斥,最终他下决心带他回来,是害怕他跟着柯雨相出国。
没想到结局是这样。
他最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秦安重重地倒在床上。管家敲响了门。
秦安坐起来,管家犹犹豫豫地说:“在荷塘里发现了贺爷的衣服。”
秦安心里一惊,立刻起身跑下楼,途中撞倒了客厅放置瓷瓶的立架。
等到了荷塘边,他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件衣服。也是,贺家的荷塘不深,只到腰际,当初白绪烽背着贺千弦将他推下去,他站起来上岸,拖着一身泥水回到房间清洗干净,从头到尾一声不吭。那时的水淹到他的下巴。
死不了人。
天色渐亮,还没有贺千弦的消息。秦安推了上午的会议,闷头坐在房间里。
不到八点,管家来说白绪烽来找贺爷,秦安让他赶白绪烽走,过了一会儿,管家传话说白绪烽知道贺千弦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