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敲着空气,从手机里蔓延到地毯上。紫色的曼陀罗纹让轻灵的声音流淌在温柔的织物中。
一只飞蛾从暖暖的地毯下探出头,展开翅膀,穿过窗户,飞到阳台外面。
庞未臣从梦中醒来,书落在腿上。
轻灵的铃声也变成嘈杂的铃声。他看着一本无聊的文学评论,竟然困得入梦。他感觉自己越发颓废,力不从心。
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陌生人,知道这个号码的人屈指可数,至于骚扰电话向来是被技术拦截过的。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谁?”
“找你的人。”
“你是谁?想干什幺?”
“我想找你聊一些关于吴恩南的事情,我想你不会介意吧,他在我手上。”
“你想要什幺?”庞未臣揉着头,来者不善。
“下午,到你的密室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
“除非你想让他有什幺事情。”
电话对面的卢高准备好工具,就剩猎物自投罗网了。
他整理了一下已知的资料,吴恩南,庞未臣,温……
虽然温说的话不能全信,但是那天晚上他说的过去的故事,必定是真情实感的。
卢高和温接触了好几年了,他也知道温的性格。
他习惯性地去设身处地思考,移情,然后品味可憎的邪恶。他能感觉到那股黑色中一些人性的东西,可以用心理学和逻辑去解释和推理。
温是邪恶的,也是固执的。他是会说谎的,也是不屑去掩饰谎言的。
一切矛盾的东西都是有问题的,而那些总是表现得一致的,往往是最真实的。有些高明的谎言会让说谎者都沉醉其中,而温显然不是这种类型。
卢高对温与吴恩南的关系充满好。
温总是对吴恩南抱有敌意和嫌恶,吴恩南对温却有信任和纵容。吴恩南是个秘而聪明的家伙,古怪,孤僻,弱势却有着不为人知的执着。
他想着他们两人,一个是阴天积云绵绵,另一个是快活的暴风雨。
阴云当暴风雨是他的遗作,暴风雨却对他的创造者不屑一顾。
卢高猜想,吴恩南说温是他的造物的时候,已经疯了吧。
庞未臣无法放下吴恩南,尽管这个名字的主人已经离他而去。但是他坚信他们的灵魂是捆绑在一起的。在他还一无所有的时候,吴恩南就是他的唯一。
他没有告诉白狐他被一个陌生人用死人的名字勒索了。
吴恩南在他的意识中已经快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符号,就像十字架与圣徒,就像耶路撒冷与它的子民。这种情感似乎早已从爱情中脱离,升华成一种虔诚。
他看见窗台上的绿萝,仿佛听见了死者的声音。
难以置信,幽深的古墓与阳光灿烂之处都是超物质的栖息地,而坍塌的厄舍府和高贵的氏族都是诅咒的载体。
庞未臣卡着时间去那地方赴会。他还没进地下室,就看见外面那个男人。
他是知道那人的,他在生日宴会上见过他,也从吴正国那儿间接了解。他也在阿南的电子邮件中知道这个人,是个危险的男人。
不知为何,在这个阴气汇聚的地方,那个男人身上偏偏流出一股子微妙的感觉,就像无法看见的黑雾,可以感知它的存在却无法触摸凝视。
如果人具有特殊的器官,就能看见它们吧。
“我该叫你林先生吗?”庞未臣问道。
“随便吧,像我这种人,名字,代号都是一个符号罢了。”卢高说。
“你想要什幺?”
“一个真相。”
庞未臣突然笑了,这个蠢货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幺地方,竟然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你想知道什幺真相?阿南吗?温吗?还是袭击你嫁祸你的白狐,我都能告诉你。”庞未臣走近,抬头看他的对手。
他是有些得意的,因为温没有跟着他。
从某个角度说,庞未臣也是善妒的。面对这个可以说是仇敌,也是情敌,也是无关紧要者的男人,他有种莫名的骄傲和兴奋。
如果硬要说,也许是这下面的土地里埋的尸骨和死魂导致的吧。
“说说那三个棺材和里面的尸体?”卢高问道,“说说你前男友的密码学笔记?”
“我不知道。”庞未臣面无惧色。